32、番外：穿越百年的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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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左边是九墟绝地地宫布置，地宫内是沉睡的九墟兽。右边是顾安武神庙，巨大的神像前是一个个不断到来、跪拜的人。）
（人物：杜安靠着巨大的神像，曲起右腿，眼蒙白布，神情平静，姿态略显疲惫。顾安靠着地宫灰色的墙壁，神色迷离，姿态消沉，喃喃自语。）
【顾安】无虞，你真的死了吗？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杜安】当初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一字一句全在耳边。
【顾安】我曾经是一个无能的人，梦想着美好的国度，以明灭不定的和平为借口，带着自己的兵马，重复杀戮。
【杜安】你是一个仁爱的仙，而我却一直都是自我的人，我的眼里从无别人，直到现在，我也坚定地相信我是对的。
【顾安】所以当了皇帝后，我许愿天下太平，千年盛世，我不希望有人再重复我的悲剧。
【杜安】记得八岁时母亲死后，我为她守陵，在史书上看到了怪人，一生苛求，自我折磨，全部是为了别人，真是个傻子。
【顾安】在我死后，百姓对我的敬重使我升仙，从此以后，凡尘种种，我心唯坚，我一生征战杀伐，为君为帝依旧杀戮不止，却能为仙……众生诞我，我当反哺。
【杜安】我的母亲、还有这个人都让我觉得好笑，一生为人，能换来什么？换一个我？换一个愚民遍地的世界？换我孱弱苟延，换这世上浑噩越发艰难？
【顾安】为了众生，我愿意舍弃一切。
【杜安】我决心，此后一生，永无真心。
【顾安】可是，世事无常，我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
【杜安】草木有情，何况人心。我终究被人心牵绊。
【顾安】凡间政事已到危急之秋，香火神之所以存在，一是凡人供奉不断，二是成仙宏愿得现。盛国必不能长盛千秋，我注定伴随盛国一起消失。
【杜安】盛国早就是虫蛀木空，十岁的我就看得分明，或者在更小的时候，在我过去的经历中。我想我终究有恨，想给这即将烧遍的烈火添油加柴。
【顾安】我能做的，只剩下帮助这个即将灭亡的朝代的百姓扫去一些妖魔，让他们少受一些苦难。可是我终究力有不逮，无法面面俱到。神尚有终日，仙也有无能。
【杜安】我没有心，所以面对有心之人战无不胜，玩弄人心，操纵权术，让这即将灭亡的彻底毁灭。可是我终究无法彻底无视那些关切的目光。心如磐石，也有狂风消磨。
【顾安】我终将要死去。
【杜安】我小看了人心。
【顾安】我索性分身下界，走遍山河，斩妖除魔，直到盛国灭亡之时，走着走着，幻化为风。
【杜安】我扔了封印眼睛的玉，我想靠我的眼睛再次看清世界，天南地北，走着走着，或许解脱。
【顾安】陵安酒肆看到《长盛赋》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人能理解我。鬼使神差，就这么跟了去。
【杜安】突然在荒滩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还以为是皇家子弟或是哪方反贼，要拿我要挟陆廷。
【顾安】从没想到你是一个狡诈至极的人，也是一个置生死于外的人。我以为你在求死。仙受凡人恩，凡人受难，不能不顾。
【杜安】从没想到神鬼之事会在我眼前发生，我向来不信仙神鬼怪，人心无依，才靠鬼神，我心漂泊，却不迷离。
【顾安】此后一路同行，光怪陆离，行未行之路，识未识之人。昔日行走凡间，早已理所应当的却突然需要被赋予意义，你就这么一个人，不做无用之事。曾经的我，不觉无用有用之分，唯正唯义，只一心而已，众生求之，我便全力与之。
【杜安】此后一路同行，又见昨日，明未明之心，绝未绝之情。昔日世事浮沉，早已弃之不顾的却要拾起又放下。你这样的仙，只看得见希望，哪怕遥不可及。时至今日，我只握住现在，哪怕目光短浅，我只求心安，无论旁人，天下罪我如何，天下谢我如何？
【顾安】哪怕神销魂陨，我希望众生安好。
【杜安】哪怕天下大乱，独我安乐无虞即可。
【顾安】桃梦馆你说有趣，我有趣，你和我一起见到过的事全部有趣。我不知道哪里有趣，明明你几度险死还生。
【杜安】你是一个让我觉得有趣的人，因为你与我全然不同。你活成了一种我完全想不到的样子，太过为别人着想，只会像我的母亲一样变得无法接受自己。
【顾安】你是一个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暴虐，最坚硬的石头却包裹着最温软的玉质。为了固守自己的心，以锋利的外壳划伤一切想要抚摸你的人。
【杜安】我不是一个好人，你总是用你的眼光衡量我。
【顾安】我没有成为一个众生希望好仙，你却问我的心怎么想。
【杜安】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死亡，但是我不认同。
【顾安】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为难，但是你不该死。
【杜安】在我被九墟之眼折磨之时，你絮絮叨叨、混乱随心的话让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牵绊的东西。我想起了陆云骁，他是一个悍将，忠厚老实得令人心疼，他儿子陆廷也是这样，心思单纯得让我觉得他蠢。还有顾昕，生在皇家，命运半分由不得自己，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却偏偏明白了盛世虚无，关心起了江山社稷，明明只要选个好人家嫁了就行了，是个傻丫头。梅儿让我想起了母亲，我的母亲自甘如此，梅儿却是被迫沦落，即便如此，我的母亲依旧在光明到来之时选择了死亡，可以看见若是当夜梅儿接客，或许就只剩下尸体一具。
【顾安】你身上仿佛有些什么魔力，与你同行，遇到了许多我无法查探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你看到的一直都比我看到的多吧，跟着你似乎就看得到更多一样。因为你，遇见了许多以前数百年都为遇见的波澜，一路上我都自以为是地劝说你，说是劝你，似乎也是在劝自己，明明我为众生而生，我却还保留着凡人时的感情，有时候也那么任性，或许我是因为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有孤注一掷的决心。明明一直在劝说你不要死，到头来说的是自己的心，即便身负苍生之愿，面对死亡，依旧会害怕。
【杜安】你一直那么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劝我不要死，为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居然与众仙为敌，现在为了所谓天下苍生，选择自我毁灭。仙堕又如何？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却始终不说出来，即便我告诉你应该选择的答案，却依旧苦苦自持，觉得自己的念头不应该改变，众生成就了你，众生也局限了你，他们将你塑造得绝对正义，却让你无法明白正义没有绝对。
【顾安】我曾今问朝欢妖王，我为众生而生，要怎样不依附众生而存，到头来我也找不到属于我的答案，或许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可是你给我的，怎么算得上我自己的答案，你说过，抛却别人我的心呢？一直以来，无心之人是我自己。现如今，我身染魔气，已然入魔了。我已经不能离开这里了。
【杜安】你说众生是你的心，可若果真如此的话，众生就不该让你死去，众生死了，你的心就死了，你的心死了，众生的正义还能存在吗？
【顾安】我若是带着魔气离开这里，那些供奉我的凡人只会被我反噬，同样被魔气侵害，在这里被吞噬一切的绝地层层盘剥，或许正是我的归处。
【杜安】你不该死，你应该明白，当初你与众仙为敌正是因为你不能苟同他们杀一人救万人的正义，你若是死了，不正是告诉这个世界，死一个人换众人是值得的吗？
【顾安】我入魔了，是啊，我是不明白，为什么杀一人救众人这样的选择是值得的呢？若是有拯救万人之力，为什么偏偏连一个你都不能放过呢？你也只是苍生一员啊。但是我不一样，我本就该死去，众生给了我为仙的机会，我该为众生带来福祉，若是我只能带来灾祸的话……我知道了啊，无虞，我知道了！我是众生愿望的具现，抛却众生我不成活啊！
【杜安】我不喜欢责任，你却期望着我能好好照顾你们这些烂摊子，你是众生的愿景，那么就随着他们的期望活着！他们不知道你死了，他们还在向你祈愿，你说这是为众生好，可曾问过众生？你只是听你那颗混乱不堪的心，做你自己的决定。我能控制九墟之眼，你就不能控制一丝一缕的魔气吗？
【顾安】无虞，我希望，你没死。
【杜安】长盛，我希望，你醒来。
【顾安】本来我将会在某一个时刻，消散在某一条路上。可是真奇妙，我觉得若是你活着的话，哪怕众生都忘了他们曾经的愿望，你会倔强地记着。
【杜安】本来我会在某个时刻被取走双目，直面死亡，可是现在我现在却带着一双无用的眼睛，不生不死。你是众生的愿望，你来帮他们一直记着。
【顾安】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再惧怕我的未来。
【杜安】直到现在，我还是坚持我的期待。
【顾安】若命运已定，我或许该感谢命运。
【杜安】时至今日，我不信命，却信人心。
【顾安】毕竟——
【杜安】毕竟——
（动作：顾安抬起头看向九墟绝地被灰雾笼罩的远方，杜安握住了眼上布带的末端。）
【合】若是不曾遇你，或许我会寂静死去。
（动作：顾安站了起来，杜安扯掉了布带。）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穿越百年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