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灭传之东越惊龙》玉隐

8、镜花水月

　　神刀赵家在东越中部镜花湖畔，与都城颛和尚佳城呈三角之势。
　　镜花湖水面深广，四季不冻，三面环山，向南一面开阔地便是镜花城。镜花城以盛产手工精良的铜镜和绢花而得名，不过自从神刀赵家定居于此，这城就不单单以铜镜和绢花闻名。
　　神刀赵家的水月山庄就建在镜花城郊，傍山临水风光秀丽之处。引湖水入庄，借山色婀娜，山以深幽取胜，水以弯环见长，无一笔不曲，无一处不藏，设想布景，层出新意。水有源，山有脉，息息相通。山庄内亭廊皆出山脚，船舫若浮水洞之上，假山飞石妙胜画本。楼阁房舍点缀岸边，仿佛曲尽而余味绕梁间。
　　可惜，这超凡脱俗的景致里依旧住着的是争名夺利的俗人。
　　子时初刻，便是一般的下人们也都休息了。可是赵老爷子还没有就寝，与长子赵齐风在书房中密谈。
　　“爹爹，孩儿刚收到二弟他们传来的消息，事情在张家渡那边有了变故。”
　　赵老爷子慵懒地坐在靠椅里，皱了一下眉，问道：“详情如何？”
　　“说是本来已经成功阻拦到镖局的人，就算那边有叶振豪的女儿出面，咱们也占绝对优势，能够拿到《拂袖神功》。谁知突然杀出一个神秘少年带走了已受重伤的叶小姐。镖局的人后来未死的都被生擒，每个人都搜了身，镖货却连影子也没见到。二弟断定《拂袖神功》在叶小姐身上。”赵齐风简要介绍道，“二弟起初怀疑那神秘少年是镖局的人或者叶家的人，但是镖局局主陈老爷子对此事闭口不答，其他镖师有松口的说从未见过那少年。若是叶家的人有那样一身功夫能从二弟手中把叶小姐带走，在江湖上应当有点名气，不可能无人认识。这件事有点蹊跷。”
　　“那人可用的是叶家剑法。”
　　赵齐风尴尬道：“说来惭愧，二弟只与那人交手一招半式，对方应该是用剑的，不过他的剑是随便抢的旁人的，并非随身武器。”
　　“哦？”赵老爷子忽然坐直身子，眉头微蹙，“那少年只用了一招半式就胜过雨儿？”
　　“具体的情况孩儿也不知道，估计当时场面混乱，那少年突然出手，二弟来不及防范才被占了先机。”
　　赵老爷子轻捻胡须似是沉思，忽然又问道：“云儿也在，他怎么说的？”
　　“这则消息是二弟手书，为求迅速写得匆忙，末了只有一句是云弟另附上的。”赵齐风其实也知道父亲很看重卫断云，不过他想那个姓卫的不过是个外姓弟子怎能与二弟并提，所以刚才在叙述情况时他一直有意忽略卫断云这个人，免得让一个外人抢了自家兄弟的风头。如今父亲问起，他只好如实答道：“云弟也赞同齐雨的看法，他还怀疑带走叶家小姐的人与托镖之人有关。”
　　赵老爷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是了。云儿的怀疑不无道理。那托镖之人该现身了。”
　　赵齐风听出父亲言语中似是对卫断云的判断很赞同，心中有些不服气，问道：“爹爹，若是托镖之人本事那么大何不亲自把《拂袖神功》送到叶振豪手里？何必兴师动众，还牵扯镖局人的性命？”
　　“这你就不懂了。”赵老爷子舒展眉头，仿佛突然来了精神，“为父看来，请镖局只是障眼法，真的《拂袖神功》应该还在托镖人身上。他用镖局吸引旁人注意力，自己则偷偷携书南行，这一招还算高明。”
　　“既然《拂袖神功》在他自己身上，他何苦又要救走叶家小姐暴露身份？”
　　赵老爷子解释道：“所以从这一点判断，那个杀了空尘大师盗走《拂袖神功》的人应该与叶振豪很有渊源，否则不会暴露身份去救叶家小姐。”
　　“爹爹，会否是其他想夺《拂袖神功》的人闻风而至，趁火打劫？”
　　“放眼江湖，谁敢同时惹上咱们赵家和叶振豪呢？”
　　赵齐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忽然赵老爷子又道：“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他在两股势力夹击下绝无立足之地，最后必定要投向一方献出《拂袖神功》以求自保。”
　　赵齐风问：“爹爹，那人若是练会了《拂袖神功》，就算无力抗衡咱们赵叶两家，也应有能力自保啊。”
　　赵老爷子不屑道：“这几年江湖上把《拂袖神功》传得太邪乎了，什么隔空纵物，凝气伤人，全是夸大之词。当年卫常青练过此功还不是一样败在我手下？再说就算真有传闻中那等神奇的功法，恐怕也需二三十年才能练成。不是谁拥有了那本书就天下无敌了，那人拿到此书估计还没等到有机会练，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赵齐风奇道：“这么说，爹爹在乎的不是《拂袖神功》本身，而是怕这书被叶振豪得到后患无穷。不过因为这事就与叶家撕破脸结了梁子，似乎不值得吧？”
　　“叶振豪经营侠义庄，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出尽风头，大有盖过咱们赵家的趋势。为父不才却也要恪守祖训，保全咱们神刀赵家的威名地位。侠义庄的声势必须要打压一下，从前为父一忍再忍不过是未遇到合适的借口，如今《拂袖神功》这件事，咱们在理，若不放手一博，就会错失良机。”
　　赵齐风立刻领悟到父亲的用意，原来是准备以此为契机搬倒侠义庄，除去眼中钉。他拍手称赞道：“爹爹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孩儿望尘莫及啊。”
　　赵老爷子沉下脸道：“你就是嘴甜，若是再有雨儿的身手，云儿的头脑，为父才能放心把复兴咱们赵家的重担交给你。”
　　“孩儿资质虽不如二弟，但是勤能补拙，相信刻苦练习十几年后孩儿的武功未必输于二弟。至于云弟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爹爹为何如此看重他？”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人无完人，你们兄弟几个应取长补短，众人拾柴火焰高，齐心协力才能把事情做好。云儿虽是外姓人，但资质颇高，若诚心辅佐你们兄弟两人，咱们赵家复兴指日可待。若是不多加安抚，让他生了二心，投了旁人，你们兄弟就多了一个劲敌。”
　　“但他毕竟是外人，难保不会有二心。况且他舅父卫常青是您手下败将，他会否怀恨在心，做出对咱们赵家不利的事情？”
　　赵老爷子脸上浮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若是他不姓卫而姓赵呢？”
　　赵齐风一惊，难道传闻是真的，卫断云是赵家的私生子，自己的亲兄弟？看来关于卫断云的事情父亲早有安排，自己无需操心了。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又把话题转回《拂袖神功》，请示道：“爹爹，刚才说《拂袖神功》并非什么惊世绝学，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怕辗转运送夜长梦多，还不如一拿到便就地销毁更安心省事。”
　　“若只是一本《拂袖神功》，按你说的做未尝不可。”赵老爷子道，“但是云儿说空尘大师的书信中提到那书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赵老爷子压低声音：“书的最后一页上写了金龙、赤龙甚至还有麒麟的姓名，这是空尘大师凝聚毕生功力测算天命而得，关系着四国运势。倘若咱们掌握了这个秘密，就算不能操控天命，至少也能知晓到底该与谁人共谋大事，成就伟业。那时咱们赵家将不仅仅是武林中盛名赫赫，恐怕封侯拜相也未尝不可。”
　　赵老爷子所说的金龙赤龙确实有一段典故。
　　四国并立时期，四国最高君主承袭大帝国的传统，每隔六年都会前往离圣湖最近的城市举行祭神大典，祈求神明赐福，国运昌盛。
　　十七年前，即癸未年三月初九，又是六年一度的祭神大典。晴空万里，圣湖湖面突然云开雾散，湖水平静了一刻便波涛汹涌，浪花开合间两条飞龙破水而出，一金一赤，在空中纠缠打斗，沿着圣柱山盘旋而上。双龙很快消失在峰顶，刹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有一团龙影从峰顶跌落，飞速坠入圣湖。圣湖湖面又笼上了浓浓的迷雾，分不清落水的是金龙还是赤龙。这场异像不仅参加祭神的四国君主和文武官员看得一清二楚，圣湖附近的许多平民百姓也纷纷目睹。
　　各国君主对此次祭神大典神明显灵解释不同，不过大都是牵强附会宣扬本国受神明指引庇护，如龙腾九天运势不衰。民间则有另一种说法，认为双龙已转生人世，预示改朝换代，金龙赤龙中只有一人能承天命最终统一天下，受万民朝拜，开创太平盛世。同样顺应天命而生的麒麟选定归附之人，便是真龙天子。
　　“爹爹，双龙降世之说官方不是严令禁止的吗？”
　　“越是禁止，民众的好奇心越强，越是相信传闻是真的。但是不管传闻真假，这都是可以利用的民心。一旦时机成熟，自称金龙或赤龙的人举事讨伐四国，一统江山，估计会受到许多人的支持。”赵老爷子站起身来，拍拍赵齐风的肩膀，凝重道，“风儿，你知道为何咱们神刀赵家一直不愿归附东越朝廷吗？”
　　“咱们习武修身，犯不着卷入政治阴谋，为那些王公大臣卖命。”
　　“错了。武功盖世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不如权倾天下，只需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生死。”赵老爷子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激动，“咱们神刀赵家若是当初答应了东越国君，成为朝廷操纵江湖的木偶，最多不过是东越武林一方霸主，哪及得上辅佐真龙开创盛世，受天下人仰慕钦佩更令人心动？所以咱们一直隐忍不出，韬光养晦，积攒实力，以图大志。”
　　这一刻赵齐风感觉父亲放在他肩上的手异常沉重，但是父亲描绘的前景又是那样的充满诱惑，他是赵家的长子，赵家的未来，他怎能不心动？
　　“风儿，为父老了，不过还真的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咱们赵家载入史册，万世留名。”
　　“孩儿谨尊爹爹教诲，定当尽心竭力完成咱们赵家的宏图大志。”
　　镜花湖畔，水月山庄，赵氏父子筹划着他们神刀赵家的未来，但是他们此时此刻做梦也想不到从一开始，他们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