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世》一只小白熊

198、番外之小人偶和狐仙

　　允仙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年纪。
　　从前他还会一年一年的记着，时间久了，懒得记，也忘记数到多少，索性不管。
　　他活得太久了。
　　久得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何而来，忘记谁创造了自己，更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性格，除了每天能在镜子里看到的脸和允仙这个名字之外他什么都记不清晰。
　　他飘荡在人间，不知要归于何处。
　　有一个人召集了能人异士，集合几位上神，造了一个新世界，把妖魔都封印进去。
　　但允仙没有被封印，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灵为什么能逃脱，也不想知道原因，置身事外的继续每天瞎晃。
　　如果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就好了。不知道第几次对着清冷的月光独饮的允仙忽然这么想。有一个人陪着，陪他看风花雪月，看人死人生，看潮起潮落。
　　他冷的时候那个人会抱着他给他取暖，他独孤的时候那个人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他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那个人身上，给他洗衣煮饭，给他缝衣抚琴，爱他护他，相伴直至永远。
　　有时候这张脸看久了允仙会觉得无趣。人们都说他好看，可他看不出有何好看的。因为人们只爱他的脸。
　　当然这是起初允仙的想法，时间久了之后允仙已经不管对方喜欢自己什么了，喜欢什么都好，陪着他就好。
　　然而妖魔封印后神界很快陨落。
　　每当允仙找到觉得合适的人，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对方很快就会老去死去。
　　所以在看到有缘的第一眼允仙就觉得这个人就是伴随自己一生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留下她。
　　允仙跟随有缘一起去了蜀山院，等她办完事就把人带回去。
　　他把她藏起来，锁起来，用迷香让她的身体慢慢变得迟钝，让她跑不了。
　　她说她心有所属，允仙并不介意，等他们成亲，日日相伴，日久生情就是了。
　　允仙潜心准备婚宴，但每天都会去看她，给她做好吃的，给她做新衣裳，弹琴给她听。
　　允仙不知道有缘是怎么找到他本体的。他把本体锁在盒子里藏在湖底，有缘已经得到他的本体但他不知道。
　　成亲那日，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之后是另外两个男人，他们合伙打他，有缘更是和那个男人联手打他。
　　他不是他们的对手，心想这次可能要死了。
　　允仙觉得世间无趣了也不会做自我了断这种事情，但如果别人要杀他而他又打不过的话就另当别论。因为这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然而有缘没有杀他，她把他的魂魄留在本体内，给他灌了许多灵气，然后带他去一个灵气充盈的地方。
　　那个地方住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一下子就定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住的地方——一间让人觉得还算舒服的房间。
　　有缘跟小狐狸说潜心修行不要随意去人间，不知道小狐狸之前是不是常常去人间，允仙只知道小狐狸很少离开家，就算白天出去玩到了傍晚也会回来。
　　小狐狸很爱讲话，每天除了修行时间她都能自己跟自己讲话，打扫的时候讲，煮饭的时候讲，吃东西也要讲，几乎每天都要跟他讲话。
　　小狐狸两三天帮他打扫一次房间，帮他把被褥换了去洗，这一点让允仙很是受用。
　　若是下雨，小狐狸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帮他关窗，若是天晴，小狐狸会哼着不成曲调的歌来帮他开窗通风。
　　有一次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盆兰花，放在他屋里，小狐狸从进门的“允仙我回来啦！”到打扫时碎碎念要怎么养花到离开时的“允仙你好好休息。”一直讲不停，说真的，允仙好奇，她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不觉得口渴喉咙干么？
　　起初允仙觉得小狐狸聒噪，可渐渐习惯了小狐狸的聒噪。
　　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自己跟自己讲话呢？
　　所以他完全能体会小狐狸的心情。
　　不过小狐狸并非完全孤独，小狐狸有一只小兔子朋友，过几天就会来找她玩，有一次小狐狸带小兔子来看他，小兔子在他床头放了一把青菜白菜蒲公英，熏得他床上一股子菜味儿，好久没散去。
　　除了小兔子有缘几人也会时不时来，那个叫曲弥的会做很多好吃的，小狐狸吃撑了，打扫的时候就喋喋不休的跟他讲饭菜如何好吃她吃得如何撑。
　　第一次见小狐狸时小狐狸说他房间的左边房间有一只老狐狸，可这么久过去了，隔壁房间只有小狐狸的声音。
　　每天起床小狐狸都会去隔壁打扫，爷爷爷爷的喊，会跟老狐狸说天气如何，说修行如何，还会叹气，到了夜里，小狐狸还要去拜一拜才去睡觉。
　　然而，小狐狸不在时那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允仙不禁好奇。难道老狐狸和他一样不能化形么？
　　小狐狸和允仙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老狐狸，说老狐狸生的好看极了，说老狐狸又睿智又强大，说老狐狸特别疼爱她。
　　他每每听小狐狸讲老狐狸忍不住想老狐狸究竟是怎样个好看怎样个强大。
　　但是他还不能化形，只能自己想象老狐狸的模样，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抵是听小狐狸讲得多了，又住在老狐狸隔壁，允仙对老狐狸越发好奇。
　　到底是有多好才能让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有缘他们几个人时不时会来妖境，来的时候很热闹，走了之后又冷清下来。
　　过了很久，允仙也不记得有缘几人到底来了多少次，他慢慢吸收灵气滋补自身，想要快点化形。
　　某一天，允仙终于化形，虽然还只是一个虚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瞧一瞧传说中的老狐狸。
　　那天阳光很好，光束从窗户洒下来，窗边的红梅开得正艳，阳光润在红梅上，亮晶晶的，妖艳美丽极了。
　　梳妆台上有一只旧木梳，木梳雕刻着桃花，还有一柄镜子，此外再没其他，一片红梅花瓣静静躺在梳子上。
　　粉紫色的幔帐向两边挽起系住，风来轻轻摇曳，烛台上没有蜡烛，而是夜明珠，白天没有什么光芒，静静地立在烛台上恪尽职守，烛台却是极其精致好看的。
　　层层幔帐之后床榻干净整洁，帐上挂一只紫色的荷包，挂着小小一颗铃铛，末端系一颗干松果，白色和极浅粉色的双层帷帐轻轻合拢，床铺铺得平整，一丝不乱。
　　允仙伸手拨弄那小小的铃铛，铃铛便发出清脆而细小的悦耳声。
　　然而，这床铺上哪里有什么老狐狸？
　　莫不是老狐狸作古小狐狸伤心过度魔怔了才觉得老狐狸还睡在这间屋子里？
　　大抵是这样的。允仙想。
　　一直绕在心头的念想被揭开允仙又觉得空落落的。
　　因为平时小狐狸一直念叨个不停所以他才会真的认为隔壁屋子有老狐狸住着，甚至孤独寂寞时还念着隔壁就有人作伴。
　　都是小狐狸不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唉。要是隔壁真有人就好了。
　　到了春日，一大早外头的鸟儿就叽叽喳喳，允仙原本还想睡个懒觉，奈何被吵醒，正无奈无趣之时，小狐狸一把推开他的房门，拎着扫把蹦蹦跳跳地进来打扫。
　　她长高了一点儿，穿一身新裙子，扎着两条发辫，绑着两条红艳艳的扎头绳，扫把也换了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新衣服穿，她心情格外好，一边打扫一边唱歌，虽然那曲调着实难以入耳，但能听得出她十分开心，甚至还因为太高兴绊到桌脚摔了一跤。
　　她马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心疼地检查衣服有没有摔破，见衣服还好好的又接着开开心心的打扫。
　　允仙化了虚形坐在一旁悠闲地看她打扫。
　　小狐狸扫完地又开始擦桌子窗子，还细心地给窗边的兰花浇水，最后给允仙换被套。
　　她把允仙放在一个铺着布帛的篮子里，换好被套后小心翼翼地把允仙放回床上。
　　“我跟你说哦，我爷爷很快就回来啦！”她捧着允仙的本体，一高兴就忘了把他放下，“等爷爷醒了我就让爷爷带我去人间找哥哥玩！我好想出去，可是姐姐说要好好修行不能贪玩。等爷爷醒了爷爷带我修行！爷爷最好了！允仙你也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化成人形，这样下次我们去姐姐家吃烤肉就更热闹了！也不知道爷爷醒了准不准我吃烤肉，我就求爷爷给我吃一点儿。我悄悄的吃，不会吃多的！允仙你瞧我的新衣裳好不好看？姐姐给我买的！姐姐说爷爷喜欢这个颜色，但是还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醒。不和你说了。我要去修行了。万一爷爷醒过来看见我没有好好努力生气了怎么办。”
　　小狐狸想到哪里是哪里，允仙完全跟不上她跳脱的思维，只听出了一件事：老狐狸要醒了。
　　可是隔壁屋子根本就是空的。
　　允仙懒懒地坐在窗沿上晒太阳。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勤于修行的灵，之前也是心不在焉的，只是因为想去隔壁屋里看一看才努力想要化形，可看过之后就没有了念想，又恢复闲散状态。
　　老狐狸长什么样子呢？
　　允仙再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既然是小狐狸的爷爷，应该有一双和小狐狸一样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他多高呢？和他一样吗？大抵不一样，允仙想，哪里会这么巧合一样高。他应该会有一把花白的胡子，不知道会不会杵着拐杖。老狐狸身体应该是很好的，不需要拐杖。老狐狸会煮饭么？老狐狸年轻时应该很爱美，梳妆台上还留着梳子和镜子。
　　允仙想着，老狐狸做饭应该很好吃。
　　允仙晒着太阳，觉得热就到屋檐下坐着乘凉。
　　不知道老狐狸醒了之后会不会也这样坐在屋檐下纳风。
　　傍晚小狐狸才从后屋出来，蹦蹦哒哒摇着尾巴出门，允仙想，老狐狸可能也爱像这样摇尾巴。
　　允仙往自己身后看，才恍然想起自己原本是个人偶，没有尾巴。
　　于是允仙又懒洋洋地回屋。
　　小狐狸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允仙猜想是个系着铃铛的玩物，因为一阵一阵铃铛响，允仙还听见小狐狸推开隔壁的房门，轻手轻脚的连铃铛声都没有，“爷爷我回来啦！我只玩了一小会没有贪玩！我先去练功，练完了才洗澡睡觉，爷爷晚安！”
　　允仙听见小狐狸开窗和关门的声音。
　　允仙百无聊赖，猜想现在隔壁房间肯定是空荡荡的。
　　越想越起劲儿，允仙索性起身去瞧。
　　月光从窗户洒下来，银白银白的，幔帐撩起，床帐系住，在夜明珠柔和的亮光下，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静悄悄地躺着，双手露在被褥外乖整的放在肚子上，黛眉如画，鼻挺如柱，唇红如樱，白发如雪瀑一般铺在一侧。他睡得很沉，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眉目都是柔和带着笑意的模样，他躺在这里，好像是让他最为舒适安全的地方，睡得十分香甜。
　　月光下，睡美人儿清洌，高贵，神圣，又美丽。
　　允仙大愣，只觉得一瞬脑子空白，胸口砰砰砰乱跳。
　　这是，月下仙人吗？
　　这一定是遗落人间的仙子。
　　不不不。仙界已经陨落了。
　　允仙轻轻靠近一步，想要看真切些，夜风轻轻从窗户潜进来，扬起床帐，帐脚轻轻碰到允仙小腿，允仙吓一跳，猛然后缩，做贼心虚地逃离那里。
　　次日，允仙特意等到小狐狸出门才敢偷偷摸进老狐狸的房间。
　　他还睡在床上，呼吸绵长均匀，十分安心。
　　允仙仔细打量他，皮肤白嫩光滑非常，白发也光亮细腻，手细长白嫩，节骨分明，十分好看。
　　原来这真是老狐狸。竟然如此年轻。
　　年轻又俊俏。
　　这会子是真的有伴了。
　　允仙觉得孤独的时候就会想着隔壁有狐狸陪着自己，自己并非独自一个人。
　　可惜狐狸还没醒，无法与他说说话。
　　狐狸为什么不醒呢？
　　狐狸喜欢吃什么呢？狐狸会喜欢他泡的茶么？狐狸喜欢吃什么糕点？狐狸醒来会做什么？狐狸为什么昏睡不醒？狐狸发生过什么事情？狐狸想和他做朋友吗？狐狸不喜欢自己这个外人怎么办？
　　越来越多的问题，允仙偷偷潜到狐狸的房间，坐在梳妆台上看狐狸睡觉。
　　狐狸多大了呢？狐狸以前是做什么的呢？狐狸和有缘是亲戚吗？狐狸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他在狐狸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偶尔，他也会开口问：“你什么时候醒？”
　　他太独孤了，所以即便狐狸没法回答他也没有关系，他可以陪着狐狸，这样也算狐狸陪着他。
　　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柄木剑在院子里耍，没人指导，招式不成反而摔了跟头弄伤自己，小狐狸捂着红肿的手腕跑老狐狸跟前哭，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伤心，却不敢大声。
　　允仙想去指导指导她，可惜这会儿他还是个虚体，小狐狸看不见他。
　　罢了。允仙想，就是一点儿小伤。她自己抹点药就好了。
　　夜里趁着小狐狸睡着允仙把一盒药膏放到小狐狸床前。
　　虽然妖不该那么脆弱，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允仙到底于心不忍。
　　小狐狸手受伤，拿不起剑，就坐在老狐狸门前哭。只是扭伤，小狐狸却哭得那么伤心。
　　她哭，是因为她受伤爷爷却不能安慰她，她感到孤独无依。
　　允仙叹气，问老狐狸：“你什么时候醒呢？”
　　次日有缘来看望狐狸，见小狐狸受伤就把她接去照顾了。没了那个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小狐狸这空荡荡的屋子更加空旷寂静。
　　外面那棵树开满花，花瓣落了一地，风把花瓣卷到屋檐下，落到允仙脚边。
　　好安静啊。
　　静悄悄的，好似被世间遗弃，无人问津。
　　夜里雨淅淅沥沥，允仙梦中惊醒，想起不知多久之前他被作为陪葬品深埋底下的场景，黑暗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雨声。
　　允仙余惊未定，心砰砰跳，手脚发凉，他咽了咽口水，更觉雨声淅沥可怖。
　　允仙头重脚轻地下床，摸进狐狸的房间。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让允仙感到些许安全和欣慰，他掀起幔帐，走近狐狸，然后把床帐放下，试图以此把雨声阻挡在外。
　　他缩在床角，柔和的光线让他安心许多。
　　他问：“你什么时候醒。你醒了，会保护我么。”
　　雨越下越大。
　　风从紧闭的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来，床帐轻轻晃了一下。
　　允仙猛然一颤，惊恐地转身爬上床。
　　狐狸的床很大，就算他躺上去也还空着很多。他挤进狐狸的被窝里，却不敢用被褥盖住头，因为那样黑漆漆的他害怕，于是他就往狐狸身上靠。
　　狐狸身上暖洋洋的，允仙不自觉抱紧狐狸。
　　他听见狐狸胸膛里的心跳声。
　　那心跳一下一下平稳有力，从温热的身体里传来，竟鬼使神差的，一点一点安抚着他。
　　允仙把自己贴近狐狸，耳朵靠近狐狸的胸膛，用狐狸的心跳声阻隔雨声。
　　一夜雨过后次日阳光明媚，鸟儿叽喳。
　　允仙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狐狸怀里。
　　狐狸的腰真细。
　　他摸了摸狐狸的腰，又摸摸自己的腰，有些爱不释手。
　　他把头靠在狐狸耳边，“等你醒了，我害怕的时候你还会陪着我么。我只是做噩梦了。没那么胆小。很好哄的。”
　　半晌，允仙撑着床头支起上半身，他盯着外面看了许久，低头，竟然发现狐狸与有缘有几分相似！
　　之前竟一直没发现这张美丽的脸蛋像有缘，但因为是公狐狸，脸廓比有缘的深刻，鼻子更挺嘴唇更薄，雪白的头发也和有缘相去甚远。
　　他一定是只白狐狸。允仙想。
　　允仙起身去把窗户打开，让阳光进来。
　　原本窗边有一株红梅，可这会子不是花开季节，小狐狸把红梅搬到院子里，换上一盆海棠花，阳光落在花瓣上，晶莹剔透的花瓣薄薄一层嫩得不可思议，白里透着粉色，娇艳极了。
　　允仙帮狐狸掖好被子，整理得整整齐齐，床帐掀起来，仔细地用带子系住。
　　他回头愣愣望着狐狸，发现发丝有些乱，便转身去抚平。
　　一点儿乱都觉得玷污了他。
　　风声、雨声、花落的声音，风扬起帷帐的声音，窗户的嘎吱声，鸟儿振翅的声音，虫鸣鸟啼，流水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嬉闹声，允仙坐在屋檐下，越发觉得孤独。
　　觉得孤独的时候只要想一想旁边屋子还有一只狐狸，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于是允仙转身进狐狸的屋。
　　“外面那么多花花草草，你定然很喜欢花。等你醒了，我帮你浇水。”
　　小狐狸不在没人打扫，允仙又觉得一日不打扫会脏了狐狸，想去拿扫帚，发现自己仍然是个虚体，打扫起来实在不方便，只能施法帮他打扫屋子。
　　允仙想快点化作人形，这样小狐狸不在的时候他就能帮狐狸打扫，还能细细摸一摸狐狸的白发。
　　允仙帮狐狸打扫好屋子，窗户半掩，防止下雨时雨从窗户进来，然后回到本体里。
　　等他醒来，已经能化形了。
　　他迫不及待就去隔壁房间帮狐狸打扫。
　　他轻轻推开门，先把窗子打开，撩起床帐，床却是空的！
　　允仙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狐狸也不在了。
　　他又变成独自一人了。
　　他弯腰，手探进床铺里。
　　入手的凉意，狐狸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又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人相伴，独自坐在屋檐下，看太阳东升西落。
　　狐狸去哪里了呢？
　　狐狸知道他就住在隔壁房间吗？
　　狐狸醒了来看望过他吗？
　　允仙捡起一朵落花。
　　夜里他听见嬉闹和蹦蹦哒哒的声音，连忙去看，却只有小狐狸和小兔子在院子里捡落花。
　　两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给这诺大的院子里增添了些许生气。
　　既然小狐狸已经回来，那么狐狸应该也回来了吧？
　　允仙站在门口等，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有看见狐狸回来，不仅狐狸没有回来，小狐狸还背着行囊出门了。
　　又剩他一个人了。
　　在这世间，谁都会轻易的离开他。谁都能轻易的忘记他。
　　于是允仙回到本体里修行。
　　那日他被一阵鸟鸣吵醒，开了门，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很温和，只见一人推开大门，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外罩浅绿色薄衫，脖子上带一个银色的长命锁，雪白的长发梳成一股麻花辫挽到一侧，用桃红色的细发带系着，手里握着一个桃子，轻快悠然地走在前面，身后的小狐狸抱着满满一箩筐桃子。
　　“爷爷我们摘这么多桃子做什么呀？”
　　那人道：“熬桃子酱。”
　　小狐狸又问：“爷爷我可以先吃几个吗？”
　　那人答：“不能多吃。”
　　小狐狸问：“爷爷我们吃得完这么多桃子酱吗？”
　　那人说：“还有主人他们吃啊，快点搬，一会再去摘些草莓和杏子，一并熬了。”他看见轻轻靠在门口的允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家。
　　允仙靠着门框，一只手还握着门沿，他眉目弯弯，笑问：“我可以吃一个桃子吗？”
　　小狐狸惊道：“啊！是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