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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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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吻情》修稿
第一章
真的要追溯起来,在千手柱间的回忆里,那是到警视厅上班的第一天——
姓氏改为大和的警部补还没能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就被一个心急火燎的前辈一点,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一路从过去被人称之为江户的城中心带到了郊外,沿途景色让尚且年轻的柱间心里升腾起一点对未知的不安。从繁华到荒无人烟,就像是岁月在倒退。
柱间不由得想起其实很多年前,在他还小的时候,江户就是这般被青山环绕,窄窄一方天地的模样。这些年,跨过了战乱,这个国家从衣食住行到文化潮流变得新旧参半,多方风俗混杂,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感。
就像他的身份一样。
“小子,会用枪吗?”前辈开着车,问他,“哪个组的?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刚来。”柱间如实回答,“会用枪,警校里学过。”
“那等会儿陪我去押个人。”那前辈随口吩咐,“就是一会儿路上稍微小心点,也别拿寻常对死刑犯的态度去对他。稍微客气一些。”
“客气点?”
“对。那可不是个一般的死囚。”
柱间静默地听着前辈的安排,郊外依然是早年的模样,古树参天,寥无人烟,阳光落在崎岖不平的干裂泥地上,照出了一幅天高地阔,岁月静好的模样。而在这盘绕的山路和层叠的树影后,却是许多人此生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那山穷水复的曲径通往一处宽阔的平原,视线尽头有几栋建筑,围墙高筑,上面拉起了电网。前辈把车停在不远处,等着正门那扇锈迹斑斑,青苔横生的门打开。
监狱的看守押着三个人从里头走出来,前两个人头上罩着布头套,穿着囚服,唯有走在最后的男人与众不同。他看着与柱间年岁相仿,一头黑长发留到了后心口处,额发不知多久没有修过,挡住了一边眉眼,衬得露出的小半张脸更是白净,没有一点血色。
不同于其他人穿着囚服,男人一身深蓝色浴衣,领口开得较之于正常浴衣还要低一点,一根紫色腰带随意束在腰际,戴着手套的手掌弯曲着,没被布料遮住的双腕用铁链腕扣牵制着,脚上也比别人多加了一副脚镣。
前辈踩灭了丢在地上的烟,喷出最后一口,说:“看到没,就那刺头,等会儿我们亲自押送。”
彼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柱间只是将目光死死锁在了那个最特别的死刑犯身上。男人前往囚车的这一段路走得面无表情,事不关己。他脸上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也没有一般濒死之人的颓然和绝望。
男人与柱间擦肩而过时,微风骤起,山间的草叶香气弥漫开,他忽然侧头看了柱间一眼,柱间也看清了他俊朗张扬的精致眉目。
戴着头套的两个跟着狱警上了他们之前就准备好的厢式车,随意点了两个巡查看守,只有最后那个卸了脚镣后站在了柱间他们的车边上,前辈一拍柱间的肩:“我来开车,你在后排看着他就行。”
柱间跟着前辈回到车边,竟拿眼前这死囚有些无措。狱警核对了一下信息后,登记了两人的警号,就打招呼说:“我们的车就在后面等着,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会马上跟上。”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站近了,柱间才发现,这人要比自己矮小半头,要把乱糟糟的头发压平了,估计还能再矮一些。男人单眯着左眼,明明平地相对,可他微抬下巴,打量他时,偏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上车吧。”柱间叹了口气。
男人收回了目光,径自坐了进去,那模样,不像是去刑场,倒像是专车送回家似的。
柱间坐在他旁边,将他手腕上的链子尾端把在手中,严格按照了押送囚犯的规则,正襟危坐,目光平视,错过了男人有些促狭的笑。
前辈是过来人,开了半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这模样,笑着丢给他一根烟,说:“别紧张。”
柱间没有抽烟的习惯,烟掉在了他腿上,来回滚了滚。
“我……”
话还没说完,旁边本来分腿坐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却伸出了手,将烟拿了去,夹在指间,侧目看了看柱间。
“?”柱间眨了眨眼,有些没了解情况。前辈却好像司空见惯,还朝后面丢了一盒火柴。
男人叼了烟,微微偏头侧目看向柱间。
“给他点上。”前辈继续把着方向盘,“没关系。”
柱间听闻,也不多问什么,划了根火柴,心里却对男人好奇了起来。
男人凑到柱间抬起的手边,点了烟吸了一口,烟头火光明灭,后排瞬间视线缭绕起来,氤氲了男人的眉目,连落在柱间手指上的呼吸都炙热了起来。
柱间灭了火柴,沉着嘴角看向男人,不斜眼看人的死囚平和时整个脸看着也比柱间清秀一些。
也许是注意到柱间一直在看着自己,男人垮着嘴角转过头,透过烟雾看着他,方才坐上车背蹭到了椅背,他的浴衣领口有些松散,本就开到腰带上仅两指的地方,现在这么一转头,柱间隐约能看到几眼衣服料子下的□□。
男人轻蔑地对着柱间喷出一口烟,挑衅地抬着下巴,一副看低的眼神。柱间咳了一声,扭头开了车窗,夏风倒灌进来,反而让柱间松快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低声问柱间。
“柱间。大和柱间。”柱间很小声地回着,引擎声和外头的车流音模糊了两人的一问一答,专心在开车的前辈没能直接听清楚。
男人问完,无声笑着,叼着烟看向另一侧的窗外。快到行刑场,太阳变得毒辣,一路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出现了急刹的声音,前辈和柱间同时抬头看向后视镜,后面的囚车忽然刹住了车,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前辈下意识一刹车,猛打方向盘调头。
柱间的头往前一冲,眼看就要撞上前座后背,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挡在了他眼前,上半张脸贴上了黑色的手套面料,鼻尖淡淡的烟味萦绕不绝。
“小心点。”男人语气淡淡的,低沉温润,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再抬头,前辈已经下了车,后面的车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柱间从窗口往后看了一眼,下意识拽紧了捏在手里的链子。男人自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带进了怀里。
“你……”
“别动,柱间,乱来会坏了我的计划。”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柱间被激得肩膀抖了一下,但他下一刻还是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将自己挣脱出来。
男人松开手的瞬间,柱间已经拔出了腰后新配的枪对准了男人,“不要动。”
“怎么?”男人终于破开了自己那副自持的面具,眼角眉梢蕴着怒意,怒极反笑,“怎么?你想杀了我吗?”
柱间的枪口对准了眼前的男人,如果后面的意外是男人一手策划,那柱间觉得与其下去帮忙,不如先擒住眼前这个,擒贼先擒王,无论如何任务都不会失败。
男人握住了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心口,说:“如果要开枪就朝着这里。小、警、官。”
柱间的手颤了一下,一道急刹车和随之而来的光影变化,两人侧目看去,车前挡着一辆破破烂烂,引擎盖都被撞得翘起的小四轮,一个身形并不高的面具男穿着一件高领外袍,大咧咧地靠着车,朝这边看了看,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车后那辆囚车方向开了一枪。
“你们……”柱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拽着男人的手上的铁链,往自己身前一拽,想从后先限制他的动作,男人没给他这个机会,对准他的手腕一推,偏开了枪口。柱间手不自觉开了一枪,子弹自男人脑袋边划过。
男人下一秒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带,两人离得近,呼吸都好似能缠至一处去,“小警官,我记得你了,谢谢你帮我点烟,今天放你一马。”
说罢,手上一用力,掐住了柱间的手腕。柱间觉得手上一麻,直接缴械。男人接过枪,下了车,面具男上前三下五除二用钢丝撬开了镣铐的锁扣。
男人抬手,一手扶着还没关上的车门,对着远处的人开了两枪。他出手稳准,又吹了一声长哨,埋伏在附近的人自山野边现形,拦截了这会儿终于前来支援的狱警。
场面一度混乱,柱间几次想出来,都被男人用枪晃了晃,示意他不要乱动。最后在一地死伤中,其中一个看着比柱间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脱了身上的囚服,光着膀子,陪着男人坐上了面具男开来的那辆车,亲自开车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
柱间驱车想追,男人似乎有所感应,自那小破车的后排探出头,对着柱间的那辆车开了一枪,竖起手指于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他笑了笑。
那一年,柱间的前辈押送死囚去行刑的路上因公殉职,柱间眼看着戴面具的小子和本该被羁押的男人上了那辆小四轮扬长而去,也永远记住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宇智波斑。
宇智波家名声上百年,从幕府时期甚至更早期就存在,而宇智波斑就是这家血脉延续到这一代,平辈里最出色的那个孩子。这个名字在柱间还在家里道场练习剑术的时候就听同道场的人说起过,那一年他也不过半大孩子。
后来查阅监狱留存的档案,画像上的男人依旧是一副看不起人的眼神,上面的出生年月,确实也就比自己小了两个月罢了。
柱间当日将档案重新封存,接过了盖下核准的缉捕令的那一刻开始,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宇智波斑亲手带回来。
这一信念也拉开了往后数十年纠葛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