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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余淩,看够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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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淩这个人,说话不怎么作数,纯粹就是在过嘴瘾。
一句话把我惹得火急火燎得,把他从酒吧带出来了,他又让我回家陪我妈。
我是不想陪我妈吗?
不是他自己说不想让我回家?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撩完就跑?
于是我愤愤地招呼代驾先把余淩送到了他的酒店,又请代驾把我送回了家。
看到我进门,我的老母亲满脸写着惊讶,想是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原来这么爱她。
她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淩淩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待他。”
我点点头,迟到地坦白:“他就是我大学毕业典礼上那束花的主人。”
我妈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明年如果淩淩愿意的话,你就把他带回家玩!”
“好,我努努力。”我答应她。
我妈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参加朋友的生日宴,结束后在常市又住了一天才走,余淩每晚都会应邀到我家来,吃我妈做的饭,并把她的厨艺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在我妈面前,余淩展现出了我不曾领教的耐心和亲和,我妈越来越喜欢他,吃完饭还拉着他出门遛弯,余淩负责给他拍照,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俩“母慈子孝”,好像一个路人甲。
我妈走之后,余淩接到物业的电话,说他们住的那幢楼的水管的抢修工作已经完成,可以正常居住了。
我把车往余淩入住酒店的停车场开,远远看到余淩拉着行李箱一个人乖乖得在入口等着,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把他的皮肤衬得愈发苍白。
我停下车,拉着他的行李箱来到了车尾,后备箱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我那个大号的行李箱:这次我把半个衣柜的衣服都带上了,预备着在余淩那里长久地住下。
除了我的衣物,后备箱里还放着我妈带来的特产和一些必要的厨具,锅碗瓢盆挤在一起,随着车子行进发出叮叮当当的交响。
我挤出一个位置放好了余淩的行李箱,转过身意图明显地看着他。
没想到他明知故问:“怎么,白经理最近是有搬家的打算吗?”
我点点头,“打算搬到对象家住,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余淩避重就轻,朝我笑笑,“那祝你好运吧。”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余淩很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这些都是他信手拈来的推辞,什么“我考虑看看”,什么“我不想让你回家”,加上这次的“祝你好运”,其实都是他在逃避着面对真正的问题。
他在逃避正视我,正视我们这段扑朔迷离的感情。
而我从来没有如此得志在必得,我已经不会再思考自己会不会铩羽而归,而是满心期盼着,等我的小鱼上钩了,我要如何把他放到以我们命名的那片海洋里,和他白头到老,与他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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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带着行李和厨具一路叮叮当当地来到了他家门前,他告诉我,开门密码是公司的上市日期。
呵呵,我早就知道了。
开了门,余淩望着屋内的光景半天没说话,我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抱歉,”我说,“没经过你允许就擅自置办了这么多东西。”
抢修的这三天我也没闲着,联系了做家装的朋友给他家也进行了一番小小的改造,最明显的变化可能就是,原本空荡荡的房子被填满了。
客厅里有了沙发茶几、挂壁电视,餐厅里有了像模像样的一张餐桌,周围是四把座椅;厨房里放了电器,我选了一个体积偏大的冰箱,置在厨房的角落里,制造着轻微的噪音。
余淩指着卧室的方向,问:“这个是?”
我看着新换的卧室门,解释道:“哦,这是用你原来的衣柜门改的,我特地找人加班加点做好,今天早上才装上去。”
我牵着他的手来到门前, “以后整间卧室都是你的衣柜,这样我也能陪你睡衣柜了。”我笑着告诉他,“本来想把这扇门安在你家大门的位置,但是物业不许,说所有业主的门必须得是统一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我把他的手放在把手上,对他说:“开门看看吧。”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拉开门,接着便又露出刚刚站在家门口的仿佛茫然的表情。
他问:“我要脱鞋吗?”
我望着地上新换的米白色长绒地毯,告诉他,“这是你的空间,由你来定规矩。”
于是余淩神情郑重地把拖鞋放在卧室门前,赤脚走进了他的“小空间”里。
因为时间仓促,卧室的格局没有太大的改变,床还在它原来的位置,只是在两边添了床头柜;木质衣柜全部拆除,我在原来的地方安置了衣杆和置物架,做成了一个开放式的衣橱,能很轻松地容纳两个人衣物。
余淩看了一圈,十分爱惜地摸了摸新的家具,然后又看向我,问:“这些都是你这几天准备的?”
我点点头。
他问:“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不喜欢怎么办?”
我露出自信的笑容,回他:“从你同意在你的卧室里塞上一张床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接纳其他家具,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笑着走近我,“那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不是,”我坦诚相告,“但是我不想再等了,看不见你我会着急,一想到你睡在衣柜里,我就心疼得睡不着觉,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哦……”余淩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复,又是一个暧昧模糊的回答。
而我不要这样的回答,我要他出现在我们的海洋里,我问他:“所以,我可以搬进来了吗?”
所以,你决定接受我了吗?
余淩笑着勾住我的脖子,紧紧地拥抱我。
他说:“活过来了。”
从这一刻我知道,余淩活过来了,我也活过来了。
浪花奔腾,生生不息,余淩终于游入我们的海洋里,和我在深深的海底相遇,然后快乐地摆动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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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过了除夕,我们家小区的夜晚仍旧热闹。
从客厅的窗台向外望,能看到填满了一整个夜空的烟火。
吃过晚饭,余淩坐在窗边,抱着膝盖看烟火,一度看得入迷,有好几次我叫他他都没听见。
“余淩,”我又叫他,“就这么好看吗?”
余淩露出温柔的笑容,道:“嗯,好久没看过了。”
我有些疑惑:“去年你们小区都没有人放烟花吗?”
“有啊。”他回答,“只不过我都是一个人关着窗帘待在衣柜里,每年都是这样。”
我心疼了,坐过去抱住了他,安慰他:“没关系,以后每个除夕我都陪你看……说起来,我记得前两天吃年夜饭的时候窗外也有烟火啊。”
余淩哼了一身,害羞了,道:“可是我没有看成啊,我们不是在忙别的事么。”
我笑出了声,“那这次你多看一看吧。”
我放开余淩,和他并肩观赏这场华丽的表演。
烟火很漂亮,但也只是单调地在夜空中绽出不同的斑斓的颜色,短暂的绚烂过后只见几条可怜兮兮的青色痕迹,像是不大甘心又不忍心,只好在夜空中划下了轻微并能及时愈合的疤。
我看了一阵,不自觉地又将目光移回余淩身上。
余淩的脸上流露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孤单,因为发生在十年前的一场无妄之灾,他把自己锁在了灰暗又不堪回首的过去,稀里糊涂地背负起不该他负责的罪恶,然后以扭曲的方式痛苦赎罪。
他错过了十年的烟火,也错过了十年享受快乐的权利,伤痛无法弥补,逝去的时间也无法挽回。不过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得向前看,我们得一起继续往前走。
因为余淩不是转瞬即逝的脆弱的烟火,他是一颗历久弥坚的闪耀的宝石。
此刻,即使我们身处黑暗的客厅,余淩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我目不转睛,只想看着他。
”余淩,”我说,“你看够了吗?”
他仍专心地仰头望着夜空,从眼角滑下一颗泪来,他没回头,问:“怎么了?”
我说:“那你再看五分钟。”
我接着说:“五分钟之后,我想跟你忙点别的。”
*
余淩这个人,说话不怎么作数,很多话说出来就是过过嘴瘾。
不过还好他只是在过嘴瘾,因为现在他喊着:“白以沫,你cao死我!”
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