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深秋深夜，细雪徐徐，烟城一中的下课铃从车窗外传来，隔着玻璃，有点朦胧。
顾苒有些出神的思绪被拉回，张嘴还没说话，旁边科芯又接着说，“顾苒苒，我跟你说话呢，好歹给点儿反应成不？”
“六七年都没参加同学聚会了，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去呀？”
科芯是顾苒的闺蜜，两人打小就认识，关系好的跟一个人差不多，所以说话也不用避讳什么。
顾苒大二那年被巴黎某家高等时装设计学院录取后，就从学校直接去了巴黎，整整六七年没跟国内任何人有过联系，也没人知道她在巴黎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些，科芯的语气又软下来：“好吧，随你，不去也行，反正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然还是去吧，要是不去就真没什么机会见……“见面”俩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真的只是一闪，因为要是放任那个人跑进脑海，那她今天晚上可就别睡觉了。
“哎，不过那天你不是在群里说要去吗？然后陆逍就紧随其后跟了一句，班长，我、也、去。”科芯侧头眨了眨眼睛，笑着打趣：“哎，顾苒苒，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咱们人间妄想的陆大少爷难不成是想见我了？”
顾苒：“……”
顾苒今晚喝的有点多，脸蛋也红红的。
被她这么一打趣，脸颊都跟着红透了：“我，我不知道，他可能太闲了也说不定……”
对方漫不经心“哦”了一声，眼睛还是直直盯着她的脸蛋儿。
顾苒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地声线里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山间小溪般清脆悦耳，一双水波流转的杏核眼微微弯着，生了病的缘故，她的皮肤显得很白，甚至带着些许病态感。
她本不是当下流行的白幼瘦长相，而是更有古点韵味的传统东方美，一双微蹙的柳眉恰到好处长在她这张精致好看的小鹅蛋脸上，啧啧，别说陆逍了，就连科芯看着都有点迷糊：“我要是他，我也不放手。”
“嗯？什么。”顾苒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没听清。
科芯摇头说没事，下一秒，余光忽然瞥见车窗外路灯底下站着个人。
来人个高腿长，眉目冷俊，身上穿着修身得体的羊绒大衣，举手投足尽显贵气。
她盯着看了两秒，再转回，顾苒已经准备推门下去了：“聚会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小芯芯，你开车慢点儿，拜、 拜拜。”
科芯没有说话，看着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连忙下车扶住她的胳膊：“我先送你上去。”
顾苒租的房子在一中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马路，这会儿正是高三部下晚自习的时间，又加下着雪，光是接孩子的出租车和私家车都快排到法国了。
顾苒笑着摆摆手，说自己可以。科芯：“哎呀，顾小苒，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倔？你跟我客气什么呢……”
两人正拉扯着，忽然，一道低沉略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班长，我来吧。”
顾苒闻言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慢半拍地微微张嘴吸了口凉气，然后更慢一拍地回头。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自从大二分手，整整五六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在梦里，都很少来看她的陆逍，怎么……怎么就这样出现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就像上个月，她查出抑郁症和脑癌从巴黎回来，在一中门口的烧烤摊喝得烂醉那次。
那次她好像就见到陆逍了，但她觉着，应该是做梦的。
陆逍……陆逍怎么可能来找她呢？
所以肯定是做梦的。
科芯也跟着回头，目光在顾苒微微发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继而抬头看向陆逍，声音有些迟疑：“但是……顾小苒她好像醉了。”
陆逍低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那行吧，你们自己说。”科芯抿抿唇，又捏了捏顾苒的手，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上车离开。
“顾……”
科芯一走，顾苒也转身就走，步子虽然有些踉跄，但整个人还是走得很快，像是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陆逍侧头深深吐出一口白气，借着自己个儿高腿长，三步跨过去把人逼停：“慢、慢点儿，小心车。”
冷风萧瑟的小区门口，漫不经心往下坠的雪花一片两片落到顾苒身上、手上，还有被风扶起的黑色长发。顾苒蓦地抬头，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他。
陆逍强撑着与她对视，两秒后眼睛躲开了，“走吧，送你回去……”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顾苒一句话没说，眼睛突然憋红了。
然后她慢慢抬手，试探性地戳了一下他心口的位置。
陆逍呼吸一滞，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甚至都漏掉了。
两人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站了很久。
直到顾苒冷得吸了下鼻子，又晕晕乎乎往前走了一步，抬头问他：“陆阿逍，你有心吗？”
陆逍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顾苒伸手又戳他一下，良久，声音低低地回答自己，说：“你没有。”
“你肯定没有……”她说着委屈起来：“那你又跑来我的梦里做什么，来了又不说话，每次都这样。”
陆逍知道顾苒喝醉不记事。
因为上次他去烧烤摊接她，顾苒也说他来梦里看她了。
顾苒今天喝地本来不是很醉，但下了车被冷风一吹，她就有些糊涂了。
仗着在梦里她也没什么顾虑，直接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陆逍呼吸一停，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一攥，有些发麻，又似乎在颤抖。
他强撑着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顾小苒，你是不是经常梦到我？”
然后，他听到顾苒懵懵地笑了一下。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眼睛里的眼泪不受控地砸下来。
她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有点含糊不清：“才没有。”
“你好久，好久才来一次。”她哽咽着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陆逍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顾苒委屈巴巴继续说：“喜欢看我画图，喜欢坐我的自行车后座，喜欢吃了橘子软糖就吻我，喜欢叫我顾小鱼……喜欢喊我同桌，就是不喜欢来看我，梦里也不喜欢。”
“陆阿逍，我不要再喜欢你了，不再喜欢你了。”
陆逍想说，好，顾小鱼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
可是这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任他如何竭尽全力，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顾苒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伸到他面前。
陆逍看着她的手，仗着顾苒喝醉不记事，毫无心理负担地牵住她细白的小手。
他才刚刚触碰到顾苒的指尖，顾苒就蓦地踮脚吻上他的嘴角。
下一秒，他便嗅到一股很淡的橘子气息。
酸酸甜甜的，恍惚又熟悉。
这次陆逍没在逃避，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紧得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顾苒甚至觉得，他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陆逍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随即冰冰凉凉的，眼泪就下来了。
陆逍的声音很轻，轻地几乎听不清：“顾小苒，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吧。”
他一遍一遍的说着，像是在承诺，给她。
也给自己。
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就像那晚的顾苒不知道是谁把她送回家的。
翌日清晨，一中的上课铃再次准时准点被敲响，城市里的人们依然各自忙碌，各自安好，包括曾经那些书本纸笔，年少轻狂，似乎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样。
唯有回忆里的那颗橘子软糖、那些旧日时光，成了彼此心里永远割舍不下的守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