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几度花》桃李混芳尘

5、疫情期二三事

　　武汉很快从一片慌乱变得一片死寂，街道上荒无人烟，小区也被封锁无法出入，大家都不约而同关紧房门呆在家里。微博上一刷新就会多一个省份发现肺炎病例，很快标记确诊的中国地图全部染红。网站上到处都是对武汉政府的谩骂，对武汉人带着病毒乱跑的指责，各地物资紧缺和救援的消息不绝于耳，害怕与恐慌在全国蔓延。
　　很快除夕到了，小山第一次在异地他乡独自过年，如果不是谢安，自己大概和其他滞留的外地人一样要啃着方便面过年了。谢安给的蔬菜很快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大年三十小山把排骨炖上。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在一起过年，小山和谢安一块儿。没什么特别的很好吃的菜，不多的存粮果腹就很好了。自从前两天在走廊碰到，谢安一遇到重要消息都会发给小山，小山倒也是没那么孤单了。两人围在桌子边上，边看电视边聊天。除了每日和家人还有男朋友的例行视频问候外，谢安是和自己沟通交流最多的人了。短短3天，两个人说了恨不得一年的话。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两个人有一点距离，却也亲近，聊着以前，聊着当下，话匣子不断，不说话的时候也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的相处。除了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中秋节的事情，都当作不存在或许是他们这辈子意见最统一的时候了。
　　放假期间都挺无聊的，谢安来找小山的时候，她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正在沙发上玩游戏，神情专注，偶尔皱眉。走近一看，正在玩儿王者荣耀。不过小山纯粹是无聊，看身边朋友都那么沉迷，就想玩玩儿打发时间，但是刚用上甄姬的她属实打得菜，被对面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跑路太慢了。“你也玩儿这个？组个局，我们一起吧”谢安在她旁边坐下。“好呀！这个好难呀！你教教我”听到有人带她小山两眼放光感激涕零。惨的是谢安早就是王者级别，匹配的都很厉害，小山一个青铜小甄姬实在难以招架，谢安一心两用一边教她点技能，一边让她跟着自己别乱跑，遇到敌人赶紧溜。谢安这会突然遇到敌方夹击，血快掉光了，还好跑得快赶紧躲起来疗伤。一看我方青铜甄姬被打了，谢安看着小山，她明明着急也不吭声，“我帮你打，你看着学吧”接过她的手机，谢安两手熟练的点击旋转，“喏，掉血了这种时候新手可以先保持距离，这个是加速，跑得快”“这几个小兵呢点一下这个技能可以连环攻击……”听着他说的头头是道，小山撑着脸微笑得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敏捷的在手机上划动点击，而他的手机熄灭了亮度。她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年级放学的傍晚，她俩被班主任留下补作业，学校已经没人了，班主任出去做晚饭，两个小孩子趴在老师办公室桌子下面，谢安也是看起来这么认真的补作业，一双稚气无辜的大眼睛偶尔眨一眨，睫毛弯长，而现在他眉头微颦，眼神认真，嘴巴说话时呼出白汽，帮她打着游戏。谢安的嘴巴不肥厚也不薄，刚刚好成熟性感的厚度。没法去理发店，他耳边的碎发已经有些长了，刘海的长度已经到了眼皮。
　　小山突然想起初三的时候，那会叛逆男孩子们流行长刘海洗剪吹，谢安当时就是那种，从五年级到初二她俩都不在一个班，初三却正好分在一个班，她，坐在第一排，他，坐在最后一排。那会他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每次他经过的时候她都有注意到，他那遮住眼睛的长刘海，她很讨厌，脑子的想法只有“他跟着别人学坏了”小山是一个非常被动的人，谢安没有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也从来不主动打招呼，整个初中三年，他们的关系陌生到谁也想象不到曾经是两小无猜。
　　这一局游戏赢了。等谢安重新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举报挂机送人头了，他沉浸式教学，完全忘记了自己复活的英雄。抱着暖水袋，捧着热开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着聊着说起了亘古不灭的催婚话题“我妈每次和我通话一定会催婚，唉，无比心累”小山叹气，
　　谢安心脏突然咯噔一下，“那……你现在……”，“我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我觉得还不错，等有机会打算带回去给她看看”小山又道“总算能安她的心了。你呢？女朋友肯定很漂亮吧”
　　谢安苦笑到：“现在还单着呢，来武汉前谈过一个，不过分了，还是一个人自在，我老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懂女人”
　　小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了，她其实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庆幸，还好那天晚上自己不是一个第三者的角色。“那你爸妈……”说到一半小山突然顿住，她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居然忘记了他妈妈在他初一时因为尿毒症化疗痛苦地自杀去世了，刷白着一张脸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忘记了……”
　　提到妈妈谢安还是有些发怔，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在外地打工，爸妈不和，妈妈常年在外不愿意回来，一年最多回来一次，小小年纪的他是奶奶一手拉扯大，初中那会妈妈终于从遥远的南方回来了，他当时其实很开心，但是万万没想到回家的原因是因为换了绝症。
　　青春期男孩突逢打击，每次看着全身发肿的妈妈痛苦的□□，他的世界完全是灰暗不堪。爸爸这两年开车有些存款，玩了些朋友得到了些援助，透析治疗花了不少钱，然而已经到了晚期，妈妈的境况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没法吃饭，靠着营养液延续生命，吃着止痛片。
　　听邻里乡亲讲，那天趁着大家午休，谢安的妈妈终于忍不住拖着疼痛的身体在路边的厕所上吊自杀了。也是那个时候他整个人更加不爱说话，经常低着头游思，俨然忧郁少年。然后他遇到了热情活泼的卫芊芊，青春期懵懂的爱情发了芽……
　　听着小山道歉，他耸了耸肩，拢了拢袖子道“没事儿，都这么久了，我早忘记了”状似轻松，但是小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呢，小的时候虽然不经常提，但是每次提到自己漂亮的妈妈眼睛放光，每每期盼她回家，后来母亲痛苦去世显然是他的心理阴影，不然也不会一度变得那么叛逆，明明小学的时候他那么好，每次被欺负都是他保护她。
　　她现在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被自己那张嘴气死。“真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我家他们都不催我哈哈”这话说着好像也不对味，谢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转移话题“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性格怎么样？买车买房了不……”
　　小山被他话锋一转，突然父亲一般帮女儿参谋女婿的语气逗笑，谢安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有些开心，却又在想，她是因为想起了男朋友才这么开心的吗？不过小山没打算跟他继续深聊男朋友话题，只是说道“他做it的，各方面还行，人挺好，我爸妈应该会喜欢。不说他了，该做晚饭了，社区送来了些胡萝卜，今晚吃胡萝卜肉丝吧”
　　谢安跟着她站了起来，“好呀，今天我来吧，尝尝我的手艺”3年打工人已经练就一身省钱又饿不死的厨艺“你会做饭？”小山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巴“哇，期待期待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