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途茗

98、番外·相思

　　华丽的四驹马车缓缓穿过了城门，车身上的浴火凤凰巍巍生光，其翱翔之姿如烈焰冲天，引人敬畏。
　　其后元师座座主与云衡王室亲自来送行，就像几个月前亲自把这马车迎进来一样。
　　夹道围观的也有许多武者与民众，热闹非常，但这也只是最后的热闹了，麒麟城一别，若要武道群雄再聚在一起，就要等三年后的止战群英会。
　　下一届的群英会按理来说该由凤凰天都来主办，这样说的话……三年后大家岂不是就要齐聚于凤凰城？有机会看一看传奇且神秘的青冥宫？
　　期待欸……
　　依依不舍与激动期待的情绪混融在一起，城门附近更热闹了……
　　朝玄茗之只感觉头疼，被吵的头疼。
　　凤凰天都的车马驶出麒麟城后才好了一些。
　　他这两天刚拔过一次毒，全身都有伤口，纵律择观的药再如何神奇，要那些疤痕全部去掉也得好几天的时间，而且就算没了恒武契约，天罚之困仍在身上，让他很不好受。
　　其实最不好受的是心。
　　他手里摩挲着伏霜泽送给他的那枚贝壳，已如定情信物般有了特殊的意义。
　　明明诸事已定，他与伏霜泽却必须要分开，每个人身上都有逃脱不得的责任，他们都无可奈何。
　　烦躁。
　　“师父。”沈意无很贴心的沏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朝玄茗之接过，顺带摸了摸他的头，感慨道：“无意，你要早些长大，待你能独当一面，为师就轻松了。”
　　沈意无点头：“我不会让师父失望。”
　　顿了顿，又好奇道：“师父好像并不喜欢位高权重的感觉？”
　　朝玄茗之：“当然喜欢，谁不喜欢高高在上、万人之巅？”他笑道，“不过为师已经感觉的够多的了，现在更想试试捕鱼打猎的生活。”
　　沈意无道：“师父的愿望一定会成真！”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与凤凰天都车驾周围整齐划一的蹄声很不一样，显得有些纷乱急躁，朝玄茗之心中一喜，连忙掀开帘子望了过去。
　　看清人后眼中光采顿时一黯，有些失望。
　　明隰华律粟儿段紫萧龙馨四人一人骑了一匹马追了过来，擎持卫看主上掀帘相望，也就没有阻拦，放四人到了马车旁。
　　“朝玄宗主！”四人牵住缰绳，齐齐抱拳行礼。
　　“这是干什么？”朝玄茗之还是笑了出来，不过脸上缠着绷带，伤口未好，一笑脸就疼。
　　律粟儿关心道：“朝玄宗主身体若不方便，可先到我们律氏宗府，您这样赶路恐怕不利于恢复。”
　　朝玄茗之：“无碍，我这马车平稳的很，你们要去哪里？”
　　龙馨道：“我要回家了，想起来还没有好好拜别朝玄宗主，就跟他们过来一起看看您。”
　　又道：“以前我懵懵懂懂，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好意思啦，不过经群英会一遭，我知道朝玄宗主所思所想乃中州大计，对您更加佩服，我会继续喜欢您的！”这种“喜欢”已是单纯的敬慕了。
　　朝玄茗之道：“多谢。”
　　段紫萧开口道：“我打算继续游历，先跟龙馨去他们万象龙氏看看。”
　　朝玄茗之看破一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龙馨与段紫萧齐齐红了脸，段紫萧这么爱犟嘴的人一时没了话。
　　明隰华道：“文史明氏如今乱成一团，我也准备先回家看看，但是想为朝玄宗主写的书还是会写的，只望朝玄宗主不怪我以后拜访打搅。”
　　朝玄茗之：“我既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反悔，明氏之事你要好生处理，江山明册应真正公允对世。”
　　明隰华道：“朝玄宗主教诲，小华记下了。”
　　“粟儿姑娘呢？”朝玄茗之转向律粟儿。
　　律粟儿道：“学医先学德，医药律氏当怜济世人、兼济天下，我准备四处行医，救人救命不拘于宗门还是平民。”
　　“如此甚好。”
　　拜别之后，四人骑着马各自分开，踏向了不同的方向。
　　朝玄茗之放下帘子，卧回马车里铺的软榻上，看向沈意无：“年轻真是好啊，还不知道到你那一代中州武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极累了。
　　沈意无帮他盖上薄毯，坐回一旁看书。
　　未来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他刚看了一页，忽感光线变化，抬头发现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了，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沈意无愣了一下，无声行礼：伏前辈。
　　伏霜泽点了下头，钻进马车里，坐到了朝玄茗之身边。
　　沈意无虽然年纪小，却很会洞察人情，伏霜泽一上来，他就非常懂事的退了出去，去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朝玄茗之仍旧闭着眼，唇边却漫上一层笑意，从薄毯里伸出手。
　　伏霜泽从善如流的握住，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看着缠在他身上的绷带心疼万分。
　　“苍临不是有急事吗？”
　　伏霜泽挨近他，卧在他身侧：“送你一段。”
　　朝玄茗之睁眼，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三个月后，苍云城。
　　临近年关，众人都忙着准备节礼，城中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伏霜泽策马穿过城门，往斮行世赶去，他刚从苍临王城回来，与苍王一阵掰扯，又处理好一摊子事才暂得清闲，却听闻族中某位叔叔突然病重，他忧心不已，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本来他是想趁那一点闲暇去往凤凰城看一看的，眼下却是顾不得了。
　　经过热闹的长街，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喜悦，伏霜泽稍感满足，却欢喜不起来，一是因为叔叔的病……
　　二是因为，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朝玄茗之了。
　　两人之间虽定期通有书信，却也只能暂排苦思，起不了大作用，反而越看那人的笔迹越是想念。
　　想的食不知味、夜不能眠。
　　走到长街某一段，忽见人流拥挤，人们议论纷纷，似是发生了什么稀奇的事，议论的声音又都刻意的压低着，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他走近了些，与众人一起往某间酒肆的二楼看过去。
　　这一看，却是呆住了。
　　大冷天的，酒肆二楼却开着窗户，窗边立着一个人，一身红衣，身披墨氅，贵气逼人，几不能视，再看他的脸，精雕细琢，俊美至绝，实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容颜，如神人降世，好看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觉得在他面前连呼吸都不敢放肆，生怕惊扰了他一分一毫。
　　身边有人看到伏霜泽认出了他的身份，俯首行礼，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一起行礼。
　　伏霜泽却只紧盯着楼上那人，瘦了一点，身上瞧着没有伤口，连面具都没有带了……还是那样美的不像话，让人看一眼便没了心神。
　　他心脏砰砰直跳，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喜意。
　　窗边的人从他进入长街的那一刻视线就一直追随着他，似乎也是藏着满腔的情感。
　　他们对望了很长时间。
　　朝玄茗之自楼上跃下，轻飘飘的落在了伏霜泽身后，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了他的腰，发出一声缱绻的叹息：“想死我了……”
　　伏霜泽克制的没有回身去抱他，没有与他亲吻在一处，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时天空开始飘雪，细细碎碎的雪花悠悠扬扬落于长街，美如梦境。
　　朝玄茗之道：“下雪了，我头一次觉得冬天可以如此美妙，不，是从凤苍山遇见你之后，便觉冬天也可以如此温暖了……”
　　他不再讨厌冬天。
　　伏霜泽笑了一下，骑马载着他往斮行世而去，比之前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别冻着了。”
　　他还是这样，浪漫不浪漫、美妙不美妙的并不重要，朝玄茗之的身体才最重要。
　　朝玄茗之笑着咬了下他的耳垂，心满意足。

　　伏霜泽把朝玄茗之直接带回了寝殿，缠/绵在一起好一阵厮磨，之后吩咐人送来热水热汤，嘱朝玄茗之沐浴休息。
　　朝玄茗之也是星夜兼程赶来的苍云城，铁铸的身子也乏了，乖巧答应，没有力气再生旁的事，洗完热水澡便滚上了床休息。
　　把他安顿好，伏霜泽这才去看自己那位叔叔，然后发现被骗了。
　　病重是假的，想让他早点回来别乱跑是真的。
　　至于想让他尽早回来也不是为了单纯的赶在年节时一家人团聚，而是要给他安排亲事。
　　兄长们说话不管用，老臣们更不敢随便管宗主私事，族中的长辈便不得不出面了。
　　“龙家的小姐你不喜欢没关系，这位梁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还有这位……”
　　伏霜泽与朝玄茗之的事他们当然有所耳闻，都觉得上不了台面，可惜他们阻止不了伏霜泽，更不敢招惹朝玄茗之，只能选择沉默。
　　沉默了一段时间又忍不住操心起伏氏的子嗣绵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两个大男人就算再相爱也都有自己的事业，长时间不见面感情肯定就淡了，必不能长久，就算没有淡、能长久，那也不影响娶妻生子嘛，男人三妻四妾是多么普遍的事，武宗之主姬妾三千也是说的过去的，就算宗主心里念着那男人，该成亲还是得成亲的啊……
　　伏霜泽寒着脸道：“我不娶妻，我的爱人只会是朝玄茗之！”
　　几个长辈一齐愣住，愣了一会儿又纷纷开口劝起来，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道理，并承诺不干涉他与朝玄茗之相爱往来，只要他肯娶妻。
　　可惜伏霜泽声望威势越来越重，已不是他们能管束的了，他们只能劝说，还得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
　　伏霜泽不欲听那些陈旧歪理，正要发作，却听一个声音凉凉的道：“本座的人，谁敢来抢？”
　　几人一起看过去，只见屋门“嘭”的一声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撞开，门口那人一身红衣，艳烈如火，携着风雪慢慢走进来，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不得不低头的凌厉威压。
　　“茗之！”伏霜泽看他穿的单薄，不由心疼，向他走过去，还未近身，朝玄茗之便伸手把他拽了过去，牢牢的按在身边。
　　“朝、朝玄茗之？！”几个长辈皆是又惊恐又惊讶。
　　“你怎么会在斮行世？！”
　　朝玄茗之搂着伏霜泽，面色冰冷的朝向他们：“如今天下向和，武宗之主理当亲近，时逢年节，本座特来拜会斮行盟宗伏宗主，怎么？你们不欢迎？”
　　没人敢说不欢迎。
　　朝玄茗之稍稍收了些冷意，露出一点笑容：“打扰各位，是我的不是，晚辈在这里赔礼道歉了。”
　　而后一改音调，冷道：“伏霜泽是朝玄茗之的人，本座爱之怜之，绝不许他人窥觑！谁敢引他辜负本座，本座绝不会放过！”
　　说罢，不再理那几个明显惊愣呆住的人，拉着伏霜泽就走。
　　一路匆匆，伏霜泽感觉到他情绪不好，却没有机会解释。
　　直到回了寝殿，朝玄茗之把他甩到了床上。
　　伏霜泽翻身坐起：“茗之，我绝不会辜负你！”
　　朝玄茗之却像是听不到一般，欺身逼过来：“刚刚才得了本座，转头就去寻莺莺燕燕，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伏霜泽忙道：“绝无此事！我只以为叔叔病重才去探望，从来没有答应他们说的那些事！”
　　朝玄茗之不管，凑过来剥他的衣服：“你伏氏需要子嗣绵延，可不就得你这宗主身体力行吗？”
　　伏霜泽没有抗拒他的动作，只辩解：“伏氏嫡系不止我一人，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绝不会娶妻辜负你！否则便是对你我的侮辱。”
　　朝玄茗之手上动作不停。
　　“记住你刚才的话，不然我可是会发疯的。”
　　“嗯……”伏霜泽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已是知道，朝玄茗之的怒气已经消解了下去，这会儿是在借题发挥罢了。
　　不过，他就任他借题发挥吧……
　　朝玄茗之压在他身上，道：“霜泽，我好想你啊。”
　　伏霜泽回应着他，道：“我也是，很想你。”
　　朝玄茗之的声音渐渐低哑：“我在青冥宫为你布置了一座殿宇，是你最爱的风格，若你有空闲来凤启找我，我便夜夜与你宿在那宫殿里……”
　　“好，我一定去。”
　　只愿可以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