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途茗

67、试剑锋芒

　　世上最尴尬的事之一，就是你刚骂完某个人，某个人就出现在了你面前。
　　千翎夜听朝玄茗之胡咧咧了一通，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正要回去用在古江晴身上，出门就撞见了伏霜泽，他满脸诧异的回头看了朝玄茗之一下，又疑惑的盯了盯伏霜泽，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什么也没说，招呼也不打，转身飞快的走了。
　　伏霜泽倒没什么感觉，他走到朝玄茗之面前：“药喝过了吗？”
　　朝玄茗之：“喝过了。”
　　伏霜泽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他：“路上买的，趁热吃。”
　　朝玄茗之看了看，是新炸的肉丸子，闻起来就香喷喷的，他这会儿也不讲究了，用签子挑起来吃了一个，满足道：“好吃。”
　　伏霜泽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水。
　　“你去见古江晴了？”朝玄茗之挑了一个肉丸递到他唇边。
　　伏霜泽咬着吃了，点头。
　　朝玄茗之也不多问，他们之间连各自宗门的事都不大聊，自然更不大聊别家，至少目前是这样。
　　“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乘仙夜宴那晚伏霜泽只是远远跟着，并没有看清朝玄茗之跟什么人说了话，这会儿却再次点头：“几年前交过手。”
　　顿了顿，他补充：“此人很强，无法预估实力。”
　　朝玄茗之挑眉：“连你都这么说？”他自己与千翎夜也并没有真正交手过。
　　伏霜泽：“之前他是古江晴的人，跟风影携隐使一样，行事隐秘，战绩从不录入风云榜，但实力绝不可小觑，不过，方才看了一眼，他好像不如以前了，应当受了重伤。”
　　朝玄茗之咬着肉丸，低眉沉吟：“此人于我有大用。”

　　是夜，某间颇不起眼的客栈中，凰诀看向古江寒铺在桌面上的玄阵阵图，道：“公子，早点休息吧。”
　　古江寒道：“麒麟城有什么消息递出来？”
　　凰诀：“阁主说一切顺利，另外，她找到了妃公子。”
　　古江寒一顿，抬眸：“妃若扬？”
　　凰诀点头，忍不住欢喜：“阁主想必心安，大小姐也会高兴。”
　　提到外甥女，古江寒常年冷漠的脸上绽出一丝温情：“她连人都不会认，恐怕不懂这些。”
　　凰诀知道他不太喜欢妃若扬，不再多提，却听古江寒又道：“没死就好，不然长姐心中始终是有遗憾的。”
　　说罢，他又看向了那阵图，凰诀随他看过去，只见他手指轻点着阵图上的某一处，微微蹙眉道：“当年的天杀玄阵，我们当真破了吗？”
　　“寒公子？”
　　逆天之战中殷天域之人手段层出，掌无数秘法邪阵，其中天杀玄阵诡异可怖，入得阵中，人之内力与神兵之力都会被压制，只能任人摆布。
　　古江寒：“大战之后，那些秘法邪阵又当真按照约定全部摧毁了吗？”
　　凰诀：“公子是担心殷天域乱党凭邪阵之势卷土重来？”
　　古江寒道：“这是一种可能，也怀疑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纵邪/术利己。”
　　凰诀：“咱们尽快赶往麒麟城。”
　　古江寒点头，别人他倒不在乎，但长姐还在麒麟城中：“当年我们追查殷天域背景时，我注意到他们有一种玄阵从未使用过。”
　　“从未使用？”
　　“对，当时只看到一册残本，事态紧急之下他们没有用我也就没有多考虑，如今回想却似有疑点……天下玄阵都有破解之法，可若是来不及破解呢？”
　　“那阵叫什么名字？”
　　“三千造化。”

　　纵得逍遥，却也不能一直逍遥下去，没过几日朝玄宗主就被沐锦太子催着登了避轻台，当天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一份战帖。
　　战帖来自青晖试上夺冠的林言。
　　据胜冰的消息，这个武道新秀很是了不得，试剑大会开始就连续挑战当世成名高手，一路挑战至风云榜上位，各大武宗中的得力高手也接连败在他的手上，他看起来谦逊，气焰却很嚣张，一副势要把风云榜掀翻的架势，而且在青晖试的时候似乎还隐藏了实力，这些天的表现已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实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人会有这般实力，如朝玄茗之伏霜泽等那么年轻就位及宗师位，是因为他们乃公认的天才，大家也都习惯了，但天才没有那么多，有些人努力一生也未必能跻身风云榜上位，实是没想到这新冒头的小子居然也是如此的惊艳出彩。
　　不过截止目前，他还没有挑战过风云榜前十的宗师位，似乎心有敬畏，不敢随便邀战，不少人还赞他沉得住气，谁知朝玄茗之一出现他就直接将战帖递到了朝玄茗之面前……唉，看到朝玄茗之就冲动的毛病他也被传染上了。
　　朝玄茗之淡定如常，擎持自落兵台上把无回剑送到他手里后，他还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番。
　　底下的人都紧张激动极了……有多久没见过朝玄茗之出剑了？有多久没见过他动武了？这可是武道的传奇啊！哪是想见就能见的？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无回倾世之剑光，当是天下最夺目的信仰。
　　今日避轻台也是满的不能再满，除了避轻台上下，附近的茶馆酒肆里也都挤满了人，挤不下就爬到房顶上，避轻台演武场中心的情形在这么外围的地方自然看不清楚，但却不能让他们退却热情，看不清也要看，哪怕能看到一丝剑芒也好啊！
　　段紫萧龙馨明隰华律粟儿几个小伙伴也万分期待的挤在斮行盟宗的看台上，此时胜冰在伏宗主身边侍候，不在这边，没人撑腰，他们几个不敢太放肆，只压低了声音讨论。
　　段紫萧：“我猜朝玄宗主三招之内就能搞定他！”
　　明隰华略理智：“这个林言不简单，恐怕能撑上一会儿的。”
　　龙馨：“朝玄宗主今天也好帅啊！”
　　律粟儿则担心：“不知道他的伤好了多少。”
　　明隰华就安慰她：“这对他构成不了影响。”
　　这时全场齐齐一静，欢呼声、议论声、唏嘘声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地方。
　　朝玄宗主执无回之剑缓缓走下了高台。
　　身形如松，面庞俊美，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往下走时一手在后，一手持剑，英气含而未发，风度翩翩迷人，剑未动而已显锋利之势，意未起而已摄敌手胆魄。
　　见者无不倾倒拜服。
　　当然，只是面对一个武道新秀而已，他并未释放那强大迫人的威压。
　　林言俯首行礼。
　　朝玄茗之颔首微笑。
　　试剑开始。
　　众人屏息以待。
　　面对天下第一高手，林言的表情还算镇定，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朝玄茗之也抬起了剑身。
　　无回剑式一出，所有武者皆为之颤栗，恨不能一试锋芒，朝玄茗之之剑术卓绝自不必担心，林言也再次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他没有像段紫萧预言的那样三招就败了。
　　朝玄宗主之无双剑技之下，他撑住了二十个回合。
　　引得不少人喝彩，高台上的武道前辈们纷纷露出赞许欣赏的目光，深感中州武道后继有人，当然他们也看的出来朝玄茗之未出全力。
　　三十回合后，林言开始露出败象。
　　众人都觉得他已足够出彩，能在朝玄茗之手下撑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又两个回合之后，朝玄茗之的身形忽有微微凝滞。
　　伏霜泽第一个发现，心中一紧。
　　古江晴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微小的变化大多数人都发现不了，试剑仍在继续。
　　林言因朝玄茗之的动作停滞而侥幸避开一道剑锋，面色一喜，持剑攻了上去。
　　朝玄茗之却好似定在了原地，这下不少眼睛敏锐的高手都发现了异常，还不等他们细想，伏霜泽已飞身向演武场，古江晴也随后而下。
　　林言的剑离朝玄茗之的身体只剩咫尺。
　　他脸上的喜意更甚，几乎有些狰狞了。
　　可在剑锋即将落下之时，朝玄茗之突然又动了，身影快的无法分辨，无回剑反击一式，剑气激荡，林言被迫后退，身体被冲了数丈之远，手中长剑也被同一时间震碎，他摔在地上，口中狂吐鲜血。
　　而朝玄茗之使了那一剑后也气力不支般似要晕倒。
　　伏霜泽及时赶到，扶住他，让他倚靠自己站着，并迅速查看他的情况。
　　朝玄茗之勉强撑出一丝气力，挥剑割破腕上皮肤，运功片刻，逼出一条乳白色、米粒大小的虫子。
　　古江晴看了那落地即化成脓血的虫子一眼，道：“是蛊虫。”
　　变故发生的太快，许多人根本没明白状况，只见数位高手都下了高台查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元师座弟子就围在演武场附近，一听古江晴之言，戈凉便命人团团围住了避轻台。
　　有人道：“竟敢在避轻台上以试剑之名行暗杀之事！”
　　一句话总结了状况。
　　伏霜泽有些急，忙问古江晴：“什么蛊？可有危害？”
　　古江晴抬手探了下朝玄茗之的脉搏，道：“九阙生，无毒之蛊，可麻痹人的神经，功力不深的人受蛊虫入体甚至会产生幻觉，严重的会自己把自己杀死，如朝玄宗主这般功力深厚的，只是暂时无法动弹。”
　　无毒之蛊，便不易被察觉，暂时的麻痹也极有可能丢掉性命，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凶险万分。
　　练歧傲等高手都围了过来探问情况，朝玄茗之倚了一会儿，慢慢站好，仿佛已经没事了，他道：“确如古阁主所说，我已无碍。”
　　说罢看向了林言。
　　众人这才想起来追责罪魁祸首，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设计刺杀朝玄宗主！！！
　　那林言被朝玄茗之回了一剑，却已是行将朽木了一般，喘着气奄奄一息，被人制住，目光搜寻着什么，最后落在古江晴身上，凄然道：“小师叔，没有完成您的交代，辜负您的期望了……”
　　说完好似就要立即死去了。
　　这一句话里可透露了太多信息了……他的暗杀是出自古江晴的授意？说不定蛊虫也是古江晴给的不然她怎么那么熟悉？因为不战之约的对立古江晴决定杀了朝玄茗之？那么乘仙夜宴上的刺杀是不是也是她安排的毕竟她也在现场？还有……
　　先不看别人是何表情，伏霜泽脸色已是极冷，朝玄茗之也眯起眼睛。
　　眼看一口黑锅就要飞过来，电光火石之际，古江晴飞身落到林言面前，捏住他的下巴，飞快的喂进去一颗白色的药丸，又以随身带的匕首撬掉了他嘴里藏着毒/药包的牙齿，动作极快的从他身上摸了一遍，翻出他腰际、指甲、耳朵等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藏匿的毒/药、蛊虫等物，搜这些东西的间隙还抬手以匕首隔开了从不知名方向飞过来的毒/针，一切做完，她才一脚踩到林言胸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开口：“话说明白了再死，本阁不容任何诬陷！”
　　不知道刚才古江晴给他喂了什么灵丹妙药，林言这会儿想死都死不了了，除了嘴里不住往外喷血，脸色竟是好了不少。
　　“不思正途，手段阴邪，若你只为取胜，则玷污九天云涯之名！若你是为刺杀，则心肠歹毒，不配为我九天云涯弟子！”古江晴满目霜寒，“究竟如何？如实交待，若有背后指使之人也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感觉眼睛和脑子都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进度，外侧的人则连朝玄宗主遇刺这件事还未曾得知。
　　朝玄茗之给擎持使了个眼色，命他带人搜寻方才向林言和古江晴放毒针的人，元师座弟子也反应了过来，一同去追查。
　　全程围观这场变故的人都在心里感慨……好家伙！如果不是朝玄宗主功力非凡他可能就真被蛊虫害死了！如果不是古阁主反应快她真的就要担这口黑锅了！林言若死，就算最后查清楚不是她指使的，他出自九天云涯，朝玄茗之与古江晴的梁子也不得不结了！说不定就会当场成仇！
　　而朝玄茗之在这一眼看过去便知复杂惊险的乱象中跑神感慨了一下：古阁主，你的反应和你的人设不符了。
　　他的脸上倒是颇为严肃，一一看过围在边上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千沐锦身上：“太子殿下，乘仙夜宴那晚的刺杀调查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