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途茗

30、琴音杀机

　　“他们两个为什么也跟上来？”陆离扒开窗户看了一眼，胜冰和段紫萧骑着马在马车旁边跟随，胜冰冲他呲牙笑了笑，段紫萧则是一脸神气。
　　胜冰道：“属下乃宗主的持刀使者，宗主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段紫萧则道：“你们都出去玩我怎能不跟上？陆离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要到云衡国去竟然不邀请上我一起！”
　　这个仗着自己师祖的名头到处蹭热闹的家伙估计在苍临国也“历练”够了，又想四处浪/荡了。
　　陆离一把甩上了车门，坐了回去。
　　“你不喜欢他们跟着？”伏霜泽问，如果陆离不喜欢，他就让这两个人都回去。
　　“没有，我们只是日常开开玩笑。”陆离回头见伏宗主腰板挺直、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书，就忍不住想破坏一下，他没骨头似的倚着伏霜泽的肩膀，好奇道，“宗主，神脉凡氏出什么事了？”
　　伏霜泽神色沉了一些：“凡宗主死了。”
　　“啊？”他吓了一跳。
　　伏霜泽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脑门，道：“去年冬保存在神脉凡氏的那半卷折离神卷就失窃了，斮行盟宗助他们调查，却至今没有找到。”
　　陆离想了想：“有能力盗取折离神卷和杀凡宗主的都不会是普通人，那需要折离神卷而不惜冒这种风险的人应该也不多，宗主不妨从这些角度入手，或许可以排查一下。”
　　“嗯。”伏霜泽点了下头。
　　“还有一点。”
　　伏霜泽看向他。
　　陆离道：“杀人的和盗东西的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宗主可能也会有危险，因为上卷在你手中。”
　　伏霜泽沉吟了一下：“如此说来这些日子那些潜入斮行盟宗的不止是苍王的人。”
　　他隐隐也感觉出来了，妄图到斮行盟宗打探消息的应该有两拨人，其中一拨没有真正对他动手，另外一拨则一有机会就想刺杀于他，像疯狗一样，是苍王的风格，不过，这两方势力都被他的人清除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博弈苍王已经不敢再招惹斮行盟宗，就是不知道另一方势力什么时候会再行动了。
　　“宗主一定要小心。”陆离担忧道。
　　“我会小心。”
　　天下间能杀死他的没有几个人，除了那寥寥几人，也就只有天字级血祭渊流了。

　　出了苍云城之后，行了几日都是平静无事，每到一处地方，胜冰便联系当地负责驻守的斮行盟宗门下统领，休息都在统领府中，并未出过任何差错，斮行盟宗为苍临国武宗，势力庞大，门下辖地广袤，行了几百里都在自己家势力范围之内，因此可以放心赶路，到了临近神脉凡氏所在宗城的子茵城时，弟子们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
　　随行弟子都是高手，就连胜冰，别看他整天歪心思一堆还嘻嘻哈哈的，也是一名风云榜榜上有名的刀客，他们都很敏锐，若有人暗中刺探很快就能察觉。
　　这日晚上到了一家客栈，胜冰特意跟陆离道：“晚上千万不要随意出来走动，最好不要离开宗主身边。”
　　陆离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添乱。”
　　这倒的确是的，陆离虽偶尔跳脱，但总体来说是个很安分的人，基本没有胡闹过，就算宗主把他宠到天上去了也没见他恃宠而骄。
　　胜冰放心的笑了笑，连忙拉住路过的段紫萧，这才是个不省心的，他道：“你晚上不要出去乱逛，美女少看几个不会死，吃了饭就老老实实睡觉！”
　　正要出去寻乐子的段紫萧听了非常不爽：“你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就算真的有刺客，那会伤到咱们吗？伤不到啊。”
　　胜冰：“……你嘚瑟个什么劲？咱们整个队伍里就你武功最拉胯！”
　　段紫萧立马指陆离：“他呢？”
　　胜冰：“你能跟陆离比吗？陆离有咱们宗主亲自保护！你可注意点自己的小命吧，你又不是你偶像别搞天不怕地不怕狂妄作死的那一套！”
　　段紫萧：“……”
　　陆离：“……”
　　段紫萧这才蔫了，老老实实的收了脚步。
　　陆离神色复杂的看着胜冰。
　　胜冰对着他就完全是笑脸了：“咱们陆公子这是怎么了？”
　　陆离：“我饿了。”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这个小杂碎！
　　胜冰道：“那跟宗主一块吃啊，刚刚宗主还吩咐我跟厨房要几个你爱吃的菜呢，你看宗主对你多贴心。”
　　“嗯，知道了。”陆离懒得再理他，进屋找伏霜泽去了。
　　吃饱喝足，无事可做，陆离装模作样的研墨写字，只是练了那么些时日他的字写的依然是惨不忍睹，比起刀法差劲多了。
　　伏霜泽从背后揽住他，手臂没用力，并不妨碍他的动作，静静地看他写了一会儿，道：“我教的不好。”
　　没直接说陆离的字难看。
　　相濡以沫的“沫”字落下弯弯曲曲的最后一笔，陆离把笔一撂，没有再写下去的意思，用指尖点了一点墨汁，朝伏霜泽脸上抹去，笑道：“有些事情并非努力了就有结果的，兴许我在书法上的造诣就是这样了，怎么练都练不好。”
　　伏霜泽任他把墨汁涂在自己脸上，不仅不会觉得被冒犯，还觉得陆离这个举动亲昵无比，于是他就更亲昵了一些，本来放在腰间的手往上挪了挪，顺着衣襟朝里头游走：“有你自己的特点，别人写不成这样。”
　　陆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甘示弱的也把自己的手揣进了伏宗主衣服里，同时把墨汁也染在了他衣服上，表情有点小得意。
　　伏霜泽失笑，一把抱起他准备往床榻处歇息，只是还未靠近床榻他突然面色一冷，单手搂住了陆离，另一只手轻轻一抓，桌案上放着的魇云便出鞘飞来，落入他的手中，黑背长刀凌然自有威势，刀刃处闪过冰蓝色的幽光，光芒所映照之处，顷刻间便铸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铮，铮铮！”
　　暗夜之中突有琴声传来，只是那乐声一点也不雅致，反而使听者头皮发麻，陆离缩在伏霜泽怀里，听到了外头段紫萧的惨叫声。
　　凄厉的琴声已不仅仅只是声音，每一个音符都化作一道锋利的刀刃，狰狞着快速的飞了过来，但是都被魇云所铸起的屏障挡住了。
　　伏霜泽手腕一转，又一刀挥出，那些刀刃便都被斩断，碎裂之后消弭于无形。
　　“音攻？”伏霜泽皱眉。
　　“宗主。”陆离唤了一声，刀刃虽已被挡下，琴声却扰了他的心神。
　　“别怕。”
　　伏霜泽本想出去看看情况，但又担心陆离有危险，便只以魇云加固了屏障，这时胜冰出现在了门外：“宗主。”
　　“人不可放过。”
　　“是。”
　　胜冰等人跟随伏宗主左右，一路都非常谨慎，落脚处的布防也十分严密，就算遭遇突袭也有法子应对，伏霜泽一声令下，数名早有准备的弟子便向那琴声起处攻去。
　　陆离的脸色却仍然苍白，他揪着伏霜泽的衣襟意图止住被音攻所激起的身体颤抖，道：“天下擅音攻者并不多。”
　　伏霜泽也想到了什么。
　　没过多久，那暗含杀机的琴音便停了，胜冰来禀报道：“刺客有三人，两个服毒自尽，使琴的人跑了。”
　　伏霜泽：“有何发现？”
　　“刺客身上并无任何特征，”胜冰谨慎道，“但其中一人身上内衫的衣料乃天丝锦所制。”
　　天丝锦为青图国盛产，他国少有人穿。
　　“另外，”胜冰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运送陆公子那把刀的风影弟子两日前已经进了苍临国境。”
　　伏霜泽蹙眉。
　　天下擅音攻者不多，但风影六部之一的掌音一门却专司音攻之术，其掌音使更是以魅影音攻术闻名于天下，可出其不意、杀人于无形。
　　只在青图国生产的天丝锦。
　　已进入苍临国的风影弟子……
　　这怎么看，都像是风影阁假借运刀之名纵弟子进入苍临国境内再行刺杀之事，若问原因，更简单了，风影阁与斮行盟宗是世仇，其阁主与伏霜泽乃宿敌，而且，古江晴曾三请神脉凡氏为其胞弟休养灵脉神脉凡氏都不曾应允，眼下神脉凡氏接连出事，便不能不让人把这些联系到一起。
　　陆离担忧的看向伏霜泽。
　　伏霜泽没有多说什么：“尸体收好，明日一早去子茵城。”
　　待胜冰等人退去，伏霜泽蹙着的眉头才展开，他探了探陆离的脉，没有大问题，暗自松了口气：“惊到了吗？”
　　陆离摇头，又苦笑道：“我功力低微才受了影响，让宗主担心了。”
　　伏霜泽：“抓到以音攻行凶的人，你想怎么出气？”
　　陆离想了想：“千刀万剐？好像不至于，咱们也没有人受伤。”
　　意图行刺一宗之主本就是千刀万剐也抵消不了的罪孽，然后伏霜泽心里只想到，这人让陆离受惊了，他便绝不会放过！
　　“他有行凶之心，只是实力不足而已。”
　　陆离有些奇怪：“既然对方目标明确，为宗主为折离神卷而来，为何就只有这点实力？”
　　伏霜泽其实也在疑惑。
　　“而且，暴露的太明显了，种种欲遮又掩的痕迹就怕宗主不怀疑青图国风影阁。”陆离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说的没错，”伏霜泽沉吟道，“太明显了，况且风影掌音一门在风影六部里的实力并不强，古江晴若真的要刺杀我，会派出携隐。”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他自然清楚古江晴手下都有哪些强劲的威胁，携隐才是风影六部中最强大的势力，连那个执掌着往胜之剑具焱的风影掌剑使都不敌。
　　顿了一下，他却又道：“不过，她若真的想要折离神卷，不会用这种手段，这不是她的风格。”
　　陆离观察着他的神色：“是因为仁义之剑吗？”
　　风影阁主的佩剑是名剑录中排名第五的仁义之剑风影，剑如其名，因其主人救世之心而生，亦是中州第一名世家铸器古氏的家主剑，古氏历代家主都如同剑意一般，是大仁大义之侠者，当今这位古氏宗主兼风影阁主自显露声名以来所行诸事从没有玷污过“仁义”二字，江山明册对其人物评价上还给了“兰心剑意”的美誉，并且，逆天之战结束后这位古阁主因不愿天下为神兵而起纷争便亲手毁了她所拥有的百兵之王湮古帝刃，要知道，那湮古帝刃的力量不输于一名宗师级高手……如此来看，她的确不像是会做出杀人夺物这种事情的人。
　　伏霜泽却道：“此人心机深沉，又极擅伪装，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绝不会让她和风影的声名受损，如此漏洞百出的刺杀，她是不会计划的。”
　　陆离微微愣住。
　　“不说旁人了，明早还要赶路，休息吧。”伏霜泽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陆离脱了外衣，躺进了他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