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途茗

12、强者浮尘

　　“二位为何如此伤神啊？”小华啃着苹果路过，“大早上的，说什么悄悄话呀？”
　　陆离道：“即将分别，有些不舍，难得咱们有这一场大难不死的境遇了。”
　　小华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幸相遇，人生乐事，何必要难过呢？”
　　律粟儿道：“你不懂，我自小关在家里学医术，难得出来见世面，更难得交上朋友的。”
　　小华嘻嘻笑道：“那粟儿姑娘想不想多见见世面、跟我结伴游历啊？”
　　律粟儿瞪大了眼睛，为他这个主意欣喜：“好啊！”
　　“那咱们说好了，我带你游遍天下，看看那些大人物、见证那些大事件怎么样？”小华说这些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律粟儿捧心：“我有机会见到古阁主吗？”
　　“当然有啊，咱们可以结伴去青图洺川，不瞒你说，我对风影阁已经好奇很久了，对那铸造出无数神兵的圣地寒冶山更是心向往之……”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向陆离，“陆离小弟，其实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青图国。”
　　陆离道：“我身负枷锁，不能像两位一样随心所欲的游历。”
　　有那道渊奴刻印在身，去哪里都不方便。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华道，“你应该听说过青图国武宗风影阁的创宗教义吧？”
　　陆离迟疑了一下：“是……”
　　律粟儿激动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以风影之力，济天下寒士’，古阁主说的！”
　　“粟儿姑娘对古阁主是真爱啊，”小华感慨了一句，又对陆离道，“据我所知，风影阁主仁心大义，去投奔她的只要品行清正，不管是名门贵族还是游侠渊奴，她都会接纳，你若要摆脱日后的境遇，不妨投到风影阁门下，我看你为人端正，若到了风影门下，他们肯定愿意帮你的。”
　　陆离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谢谢小华兄的建议，不过不必了。”
　　“这是为何？”
　　陆离：“我已得了伏宗主的首肯，可以到斮行盟宗做事了。”
　　小华摸了摸下巴：“那倒是也不错，伏宗主也是个重情重理的人，你本来就在苍临国，这倒还方便些，去青图却有上千里的路程。”
　　“不过还是谢谢小华兄的关心。”
　　小华忙不好意思的摆起了手：“这有什么，相逢一场总是情谊，何况你还认了我当哥哥呢哈哈……”
　　陆离也舒朗的笑起来。
　　这时几分凤凰第七宗的弟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律粟儿看到他们衣襟上的凤凰图腾，突然拽住小华道：“你不是想见朝玄宗主吗？不去凤凰城了？”
　　小华闻言叹了口气，遗憾道：“我打听过了，如今谁也见不上朝玄宗主，若要拜见他，真的要等到群英会了……不过咱们还是可以去青图国看看的，沿途也可以看看别的风景！”
　　陆离虽然已有了决定，却还是难掩羡慕之色，道：“二位当真是潇洒快意。”
　　小华看出了他的伤感，道：“陆离小弟，待我日后把所见所闻写成了书，便送一套给你，就像咱们一块去玩过了一样。”
　　律粟儿道：“这个主意不错。”
　　陆离微笑道：“先谢过小华兄了。
　　他们本是站在花园里说话，这时又有几个侍女穿过花园，嘴里还议论着什么。
　　小华最爱凑热闹，歪着耳朵听了几句，道：“她们说郑门主的长子武艺又精进了一层，这会儿正在演武场练剑，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问时，他已经开始迈着步子朝那边走了，陆离和律粟儿只好跟上。
　　然后赶上了后半段。
　　那郑少爷小小年纪，便已经舞得了一手好剑术，引得观看的第七宗弟子连连喝彩，直道第七宗后继有人了。
　　小华三人趴在演武场一角的矮墙上偷看，律粟儿赞叹不已，小华更是夸张的连连惊呼：“瞧那一剑，招风带雨的，好不厉害！这位郑少爷也才十四岁吧？”
　　律粟儿道：“最多十五，我们家十五岁的弟子可都没有这么厉害的。”
　　医药律氏自然是以医术立宗，门下弟子武功不突出也在情理之中。
　　小华道：“想我十四岁的时候还没有出过家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是个埋头读书练字的书呆子呢哈哈……”
　　律粟儿想了想：“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是三年前，也什么都不会，”她沮丧起来，“现在也是，医术也不精，武功也不好。”
　　陆离安慰道：“粟儿姑娘还年轻，以后会有大好的前程。”
　　律粟儿问他：“陆离，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嘛？”
　　问完她就后悔了，他是殷天域出来的渊奴，那时候说不定还在殷天域里受人打骂奴役……她忙道：“别说了，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陆离轻轻笑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做了一个天大的梦，梦想以后可以成为人上之人、谁都不敢欺负的大人物。”
　　律粟儿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一定可以的！”
　　“你们怎么还互相鼓励起来了？快也来鼓励鼓励我。”小华笑着道。
　　律粟儿便给他也加油道：“你一定可以见到朝玄宗主，并以他为主角写出一本旷世奇书的！”
　　“啊哈哈……”小华又高兴又嘚瑟，“我也觉得我可以！”
　　笑了一阵，几人的目光又转回到演武场上，小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许多八卦，又道：“据说郑门主极为重视这个儿子，悉心培养，一心想把他送到朝玄宗主座下受教，可惜朝玄宗主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律粟儿感叹：“以前我不甚了解，现在听你说的，怎么感觉人人都向往朝玄宗主啊？”
　　“那是，”小华说起这些又忍不住激动起来，“什么叫宗国八百年来绝无仅有？意思是这八百年也就出了一个他这样的人，中州武道的天纵奇才，自带传奇属性，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传闻他十几岁便已满腹才学、掌握无数心法玄阵、通晓古今之事，十四岁便可以打败前任朝玄宗主继任宗主位，十五岁则在群英会青晖试成千上万名武道新秀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冠，后来又打败无数高手，二十二岁便登顶风云榜、成为中州武道第一高手，也是八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单手封印天字级血祭渊流的人，而这么些年来，执掌最强武宗也好，封印血祭渊流也好，他竟丝毫没有依仗旁的力量，他那把无回剑也只是一把普通的无灵之剑……你说说，你说说，还有别人可以像他这样吗？”
　　律粟儿摇头，再也没有了。
　　“所以说，他这样身负传奇的强者，即便存在争议，也还是会引得无数人向往敬慕。”
　　律粟儿道：“你方才说如今谁也见不上朝玄宗主，是什么意思？”
　　小华一脸神秘的摇了摇头：“不可说，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知道的。”
　　在他们热热闹闹讨论着朝玄茗之的时候，陆离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那个孩子是谁？”
　　小华停了话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围着演武场的一干人里，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衣着寒酸，看起来不像凤凰第七宗的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郑少爷，满脸都是羡慕向往。
　　小华刚要摇头说不知道，旁边冒出了一个声音：“那是给第七宗送菜的粗使家的孩子，爹死的早，与他娘相依为命，这几天都是他帮他娘送菜过来的。”
　　几人转头去看，只见这人气度不凡，衣襟上凤凰图腾乃是金线所绣，必定身份不低，小华认出来了，忙道：“副使大人好，谢谢您解答。”
　　此人正是郑童身边的副使，他道：“几位都是伏宗主的朋友吧，不必客气。”
　　陆离看了副使一眼，也拱手行礼：“副使大人。”
　　几人寒暄了几句，那郑少爷舞完了剑便离开了演武场，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小华与那副使颇有话聊，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被第七宗驱赶的事，或者说记得也当没发生过，又与副使说起了别的，律粟儿不感兴趣，想跟陆离先走，转眼却找不到陆离了。
　　小华看她着急，百忙之中对她说了一句：“陆离问我借了钱，估计是上街买东西去了。”

　　卖菜小童看完了少爷练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失落，推着板车准备从后门回家，必经的小路上却见一个人坐在那里，挡了他的路。
　　那人脸上缠着布，此时绑的松了些，仔细一看，左脸上隐隐露出一块暗红色的疤，小孩见识少，不知道那是渊奴印记的一角，只觉得有些可怕，然后那人一笑，他又不觉得可怕了。
　　因为他笑起来脸上仿佛有了阳光，声音也温柔好听：“你想学武吗？”
　　小童道：“我会武功的。”
　　那人道：“耍来看看。”
　　小童便依言“喝”“哈”的耍了几式，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想必是偷学来的，没人指导。
　　那人道：“打的很好，你想不想学正统的武艺？”
　　说着，那人捡起一颗石子，手臂似乎没什么力气，随手一掷，却正中树上的一片枯叶，准头极好。
　　他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点雕虫小技，还有更厉害的。”
　　小童惊呼道：“你好厉害啊！”
　　“想不想让我教你？”
　　小童：“想！”
　　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我家姓沈，我叫意无，意念的意，虚无的无。”
　　“名字倒是特别。”
　　“特别吧，我爹起的，他活着的时候是教书先生。”小童自豪道。
　　“多大了？”
　　“十岁了。”
　　看起来像八岁，大概是没吃过什么好的，长的不高。
　　又问：“识字吗？”
　　“不大识字，只认识一点。”
　　“呐，无意，你帮我送一封信，送到离此两百里之外的无回之境，交给一个武器是长鞭的男人，送到了我就收你为徒好不好？”
　　“我叫意无。”
　　“好，意无。”这名字真拗口。
　　“我想帮你送信，可是，”沈意无纠结道，“我还要给他们送菜啊，不送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给娘亲买药看病了。”
　　那人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银子：“这是我所有的钱，先拿去给你娘买药。”
　　沈意无小小年纪，脑子却很清楚：“哥哥有钱的话，为什么不请别人帮你送信啊？”
　　那人很有耐心道：“因为别人信不过啊，而你是个孩子，还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我觉得你很可靠。”
　　沈意无被他那么夸，既羞涩又高兴：“我帮你送信，但不要你的钱，你教我武功就好了。”
　　“那你娘怎么办？”
　　沈意无道：“我想办法多干点活，捡柴火卖，钓鱼卖，总会凑齐的。”
　　那人笑了笑，把银子塞到他怀里：“你若成功送了信，你我就是师徒了，师徒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
　　“那哥哥怎么办？这是你所有的钱啊。”
　　“不用担心我，我比你更有办法赚钱。”
　　他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封写好的信和一张手绘的地图：“我的信，一定帮我送到。”
　　沈意无收了银子，双手把信接过来，点头道：“好的。”
　　那人温和道：“千万小心，不要给人看到，也不要让人发现你是在送信。”
　　“嗯！你放心，我可机灵了！”
　　“好了，我也马上要有徒弟了。”
　　那人把信和地图留下，轻轻拍了拍小童的脑袋，就这么放心的走了，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