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西方神秘学笔记》此间河山与故人

6、启·陆

　　“感谢你的占卜。”
　　曼德拉取出1苏勒纸币推过黑色长桌。

　　这名来访者占卜的问题与他翻开逆位卡牌时的漫不经心一样奇怪，就好像他早已知晓了最终答案。
　　爱德华暗自观察着曼德拉——瘦削的脸庞，与鲁恩人不同的五官。他好奇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但青年身上礼貌却十分疏离的气质打消了他搭话的念头。
　　最终，他只是收下占卜费用，目送长发青年离开占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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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者”。
　　曼德拉在心中默念。
　　虽然我并不熟悉塔罗牌，但西方神秘学与东方玄学在这个世界的本质都是灵的沟通——也就是天道运行、地气流转间产生了“气”。
　　塔罗牌只是工具，逆位的“愚者”是天地对我的回应。
　　有点意思。

　　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
　　曼德拉决定乘坐有轨公共马车返回水仙花街，在那附近买点食材，亲自动手准备午餐。

　　支付了6便士车资后，他挑了一处靠窗的空位坐下。
　　窗外的风景随着马车前行而变幻，他无聊地在脑海里念过每一段出现在道路旁的文字。
　　路过佐特兰街附近时，曼德拉看到了《老实人报》的编辑部招牌，暗自在心中记下了具体地址。
　　曼德拉还在街角看到了那位疑似值夜者的青年，不过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在铁十字街与水仙花街交汇处的有轨公共马车站点下车。
　　将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微热意，曼德拉解开黑色风衣最上方的两个纽扣，简单辨别下方向，离开了车站。

　　他沿着铁十字街走向更深处。
　　四周行人渐多，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当然，各种味道也难以避免地扑面而来。
　　曼德拉甚至还能清晰的感触到前一刻擦肩而过的家庭主妇袖口肮脏而柔软的质地。

　　不太宽敞的街道两侧聚集着大量叫卖水产的流动街贩。冬季的鱼类不易腐败，是许多劳工家庭一年四季中为数不多能吃到新鲜肉类的机会。
　　而售卖蔬菜、水果的街贩则几乎没有。就算有，也是堆满整个摊位的大白菜或者土豆。

　　——在这个世界，能在冬季吃上新鲜蔬菜的人不会来这种街区买菜。
　　穿越后大量时间是在海上或贝克兰德中产街区度过的曼德拉显然缺乏这方面常识，他只是记得第一天来廷根时路过了这处“菜市场”似的地方。
　　还好他不是一个不能将就的人。
　　既然买不到新鲜蔬菜，那土豆白菜炖鱼也行，东百人的铁锅宽容万物。

　　曼德拉迅速地在“菜市场”里挑选了一条相对于它的同类更为肥硕的塔索克鱼、两个土豆和一个个头不大的白菜，总支出12便士。
　　他抱起装满食材的纸袋，只想尽快离开这片味道不大美妙的区域。

　　人群拥挤碰撞间，一只手摸进了曼德拉风衣侧方的口袋。那是一个以此谋生的不太高明的扒手，曼德拉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因为湿冷的冬季而肿胀的手指关节。

　　但那只口袋空空如也，只能隔着厚实布料隐约摸到斜在风衣里的长条状硬物。
　　那是曼德拉的刀，白羽。

　　手的主人显然愣了一下，他联想到那可能是一把枪。鲁恩的枪械管控十分严格，有枪的——不管合法还是非法、贫穷或者富贵，都超出他能扒窃的范围了。
　　但只一瞬间，他回过神来，就要借助路人的遮挡抽身。

　　纤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手腕，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的力量难以撼动。

　　曼德拉单手抱着纸袋，低头看了一眼行窃者——一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孩子。
　　对方穿着肮脏破损、露出一大截通红手臂的衣物，脸上的污渍与淤青已经到了让人难以分辨性别的地步。

　　路过的人对这样的僵持不感兴趣，避开了他们，如同被落石分开的溪流。

　　他缓缓松开手。

　　那孩子的身体显然比思想反应快。
　　几乎是曼德拉松手的瞬间，就像兔子一样消失在了人群里。
　　曼德拉表情平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大步穿过喧闹的街区，在另一条街上找到了一家面包房，店主人是一位上年纪的老太太。
　　这么多年过去了，曼德拉依旧分辨不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种的具体年纪。大部分情况下，他也并不会关心尸体究竟是三十岁还是五十岁。
　　此时他大致地觉得这位店主的年纪已经超出鲁恩王国平均存活寿命一大截，因为她的头发几乎全白。

　　“请给我一磅……额，一磅半燕麦面包。”他想到今天早上的糯米团子们，临时改口。
　　老人一边夹取面包，一边笑眯眯地问他：“这位先生，我从没在这附近见过你，你是新搬来这里生活的吗?”

　　“是的，两三天前吧。”
　　曼德拉低头看向那些甜品，
　　“那是什么?”
　　“柠檬蛋糕，新鲜出炉的。我的手艺非常棒哦，要来一点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嗯，一点点，我尝试一下。”

　　见他接受了推荐，这位和蔼的老太太似乎还想寒暄几句。
　　曼德拉赶忙将钱付给她，带着歉意的笑快步离开了这家小店。
　　穿过街口的市政广场，他回到家中。

　　房间并不算太暗。
　　曼德拉点燃壁炉，跳跃的暖色火光为室内增添了舒适的氛围。

　　他熟练地用白羽将塔索克鱼剖开洗净，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用昨天购置的调味品和少许面粉腌制。
　　在等待鱼肉入味的过程中，他清洗了土豆与白菜，冲掉这些作物上不知何年何月带出的泥巴。土豆削皮、切成均匀方块，白菜只削掉根部、粗略地切成三寸见方的菜叶，或者说只是改刀成能塞进炖锅的大小。

　　热锅放黄油，将每一块鱼肉都煎出微黄酥脆的表皮。
　　随后一次性倒入土豆和白菜，加入盐和少许干紫苏调味。加水至末过所有食材，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曼德拉站在锅旁，时不时掀开锅盖搅动一下，雾气带着熟悉又陌生的食物香气在他身周萦绕。
　　他嗅了几下，遗憾地想：
　　可惜没有买到酱油和粉条。
　　太可惜了！
　　粉条可是铁锅炖的灵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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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餐，曼德拉进入二楼选做书房的一间起居室里。

　　他打开煤气灯，拿起炭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思考是否有什么遗漏之处。
　　很快，一篇以吟游诗人口吻讲述第四纪历史的游记大纲与重要情节在纸上呈现出来。
　　摸着下巴斟酌片刻，他又在不同的地方删减或增加了一些想法。

　　“完美。”
　　他从桌角取来崭新的褐色封皮笔记本，将黑色钢笔汲满墨水，按照列出的章纲埋头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