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西方神秘学笔记》此间河山与故人

34、承·贰肆

　　出租马车拐进水仙花街。
　　见克莱恩仍垂头倚着车厢，曼德拉伸出手拍拍老乡肩膀：“醒醒，起床了。”
　　随即，他看到克莱恩皱起眉头，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妈…我今天请假了……”

　　……我真该检查一下老尼尔是不是给老乡错配了猎人魔药。
　　曼德拉无情吐槽道，正准备再喊一次，就见克莱恩猛然睁开双眼。

　　二人在车厢内默然对视几秒，他品出克莱恩绝对记得刚刚那句梦话。
　　“你醒啦，”他恶劣地笑起来，“妈妈的小宝贝。”
　　克莱恩褐色眼眸中尴尬神色瞬间消失，一副被曼德拉恶心坏了的表情，羞恼道：
　　“我靠，你这人也太没品了吧！！！我要收回你是好人那句话！！！”

　　双轮马车停在水仙花街2号前，曼德拉推开车门，一跃而下，灵巧侧身捞住克莱恩丢来的礼帽：“这能怪我吗？是你先动的嘴！”
　　“求你了，忘了它吧！！”
　　克莱恩紧随其后。
　　“放心，老年人记性不会太好。”
　　曼德拉将礼帽递还给他，收敛笑容，安慰道：“虽然你暂时回不去了，但我们可以找机会去和罗塞尔斗地主。”

　　马车缓缓驶远，克莱恩接过礼帽，愣了几秒，笑道：“那可得禁止使用非凡能力。”
　　“确实，这很有道理。”曼德拉点头附和。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家大门：“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
　　回到家中，曼德拉直奔卧室，连睡衣都懒得换，草草脱下正装外套，打算好好补一觉。
　　至于下午能不能睡醒——他完全没把邓恩交代的出门闲逛工作放在心上，毕竟那本笔记藏在哪里他心知肚明，也没打算让值夜者们提前拿到。

　　通宵之后又服用魔药，他几乎是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黑暗、安宁之中。
　　虚无的、概念性的黑色浪潮淹没了他。
　　他沉在无边的海浪之中，仿佛置身于母亲的怀抱。

　　在无法衡量的时间里。
　　他感受每一滴海水、每一道波纹、每一轮潮汐，感受自己成为无边之海本身。
　　一切皆为他所掌控……也同样掌控着他。

　　他看向海面——纯粹的黑暗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概念。
　　但他认为那是海面，于是他感受到身体被虚无的海水柔和托起。

　　他违逆这股浮力，深入海底。
　　每一滴海水、每一道波纹、每一轮潮汐都剧烈地沸腾起来，以不容抗拒地姿态推开他。

　　曼德拉醒了过来。
　　他皱眉抬手遮挡刺目阳光，以另一只手摸索出床边正装外套内的银质怀表，翻身背对窗户，眯起眼分辨时间。
　　——下午四点。

　　将怀表丢在一旁，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走进隔壁书房，从书桌上的教案之中翻出一本封面粗犷、内页裁边极不规整的草稿本。
　　翻看一遍，确认这本具有一定活着特性的倒霉神奇物品并没有因为无法承受而自作主张地将梦境归还，曼德拉叹了口气，达到了一种“债多不愁”的平静。

　　未知存在的授意、羽毛笔莫名其妙的兴趣，再加上一个不合常理的梦境也不算多，不是吗？
　　只能说老乡有毒，我在五海浪了好几十年遇到的特殊事件都没这短短两年遇到的多……
　　他暗搓搓将黑锅扣在克莱恩身上。

　　砰砰砰。
　　楼下传来敲门声。

　　“这个点，谁来找我……”
　　曼德拉顺手将“偷窃名单”塞回教案堆里，嘀咕着下楼开门。

　　门外艳阳高照，温热夏风扑面而来。
　　来人正是方才被暗中甩锅的克莱恩，他将上午那身正装、礼帽和皮靴，换成了亚麻衬衣、陈旧棕色外套、同色圆边毡帽和老旧皮鞋。
　　“咋了？”曼德拉被他这副装扮震撼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额…我打算去完成队长交代的工作，从铁十字街一直走到韦尔奇的住所，就没穿正装，”克莱恩解释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曼德拉沉吟片刻，想到羽毛笔和不久前的梦，认命地答应：“也不是不行，你进来坐会，我也换身衣服。”

　　看着克莱恩莫名熟练地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曼德拉没耽搁时间，回房间翻出亚麻色长衫和褐色长裤换好，没穿外套，直接招呼老乡出门。

　　顶着下午的烈阳，两人走向铁十字街。
　　“穿这么多你不热吗？”曼德拉震惊地打量着甚至还戴了顶毡帽的克莱恩。
　　“还行，”克莱恩思索片刻，“按照原主的习惯，这是鲁恩人的体面。”
　　“……这样看来还是身穿比较好，永远不用担心ooc被人当场逮捕，”曼德拉挪开视线，只觉得多看一秒就更热一分，“话说回来，还没问你是咋来这边的。”

　　克莱恩沉默片刻，小声道：“因为觉得太倒霉，照着本书做了次转运仪式，当夜就穿了……”
　　“噗，”曼德拉无情嘲笑，“难怪你要用‘玄不救非’当接头暗号。”

　　“笑什么，偶尔相信一下玄学很好笑吗？”
　　克莱恩老脸一红，转移话题：“你呢？你为什么穿越？”

　　“我……啥也没干，一觉睡醒就在这了，连人带手机全部打包送来，”曼德拉笑了一下，“我当时还以为被绑架了。”
　　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从日记来看，罗塞尔似乎也是相信了玄学才穿越的，难道说……”
　　“什么？”克莱恩好奇地看向他。
　　“这个世界有人在召唤来自异界的非酋？”
　　“……”克莱恩扶额，“我的错，我就不该指望能从你这听到靠谱的结论。”

　　“啧。”
　　曼德拉正要开始迫害老乡，一道苍老和煦的声音传来：“小克莱恩，和朋友出门啊？”
　　他望向声音来源，发觉不经意间自己和老乡已经走到了“斯林面包房”的门口，头发灰白的温蒂太太正带着柔和的笑容扬手招呼。

　　“瞧我这眼神，都没认出来是曼德拉…”
　　温蒂看清他正脸，笑意加深几分，开口邀请道：“你们俩要来试一试我新制作的甜冰茶吗，我不知道它是否适合本地人的口味。”

　　曼德拉向她笑了笑，心还在思索如何应答时，就见一旁克莱恩很自然地搭话：“本地人，难道斯林太太您自己不是？”
　　温蒂·斯林拿出两个杯子，边用铁壶向杯中倾倒液体，边扬了下嘴角道：
　　“你猜对了，我其实是南方人，跟着我丈夫来到廷根，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呵呵，那时候班森还没有出生，你父亲和母亲甚至都还没有认识。”
　　“我对北方的食物风格一直都有点不习惯，总是想念家乡的食物，想念猪肉香肠，想念土豆面包，想念烤薄饼，想念猪油炸蔬菜，想念特色酱汁的烤肉。”
　　“嗯，也想念甜冰茶……”

　　克莱恩听得泛起了笑容：“这真是让人饥饿的话题啊……”
　　“哈哈哈哈，”温蒂被他逗笑，将两杯棕红色的饮品分别递给二人，“我根据回忆调制的甜冰茶，尝尝好不好喝。”

　　“谢谢。”
　　曼德拉接过杯子，试着喝了一口，是与冰红茶十分相似的味道，相当令人怀念。

　　克莱恩也在道谢之后抿了一口，顿时赞叹：“斯林太太，您的手艺真的非常棒！”
　　有他开口，曼德拉只需要负责在一旁真诚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温蒂笑得眯起了眼睛，和蔼地看着他们将甜冰茶喝完。

　　将杯子还给这位老妇人，曼德拉顺势买了一袋新出炉的柠檬蛋糕。
　　斯林太太借着打包的功夫，熟练地忙里偷闲与克莱恩聊起工作与新家之类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