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刺梨》一粒小甜豆

1、刺梨

　　瀚华一中，学校门口。

　　太阳敛去夏日嚣张，在初秋傍晚传来一丝凉爽。天边漂浮着几朵橙色晚霞，几只轻盈明快的鸟儿从白云之间掠过，飞到校门之前叽叽喳喳。

　　校门两边的店面前，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学生，穿着专属于瀚华的黑白校服。

　　离校门不远的奶茶店里，分布着三个小桌，因为是周六，店里人不多，就两个少女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时不时地瞟一下大门口。

　　夏瑜不耐烦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布丁奶茶，她没穿校服，身上是一条时新的香芋紫的短裙，脸上化了一袭浓妆，拉长的眼线，纤长浓密双重保险的睫毛膏，还戴了一双浅紫色的美瞳，为了配她的短裙。

　　小巧的脸上，最显眼的还是她的嘴唇，原本饱满的双唇被艳红的唇膏覆盖。紫色挑染的羊毛卷发上，别了一个薰衣草色蝴蝶结的边夹。

　　她长相清纯，这样的妆容隐藏了她的五官，反倒让她变得成熟了不少，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此时此刻，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信了搭配教程的邪，为了让自己的双腿看上去更加纤长，她决定穿一双短靴。但是家里的短靴和这套衣服相称的只有这双带绒的了。

　　她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穿上。

　　现在只觉得脚踏风火轮。

　　她焦躁地望了一眼校门口，发现传说之中的那个身影还没有出现。

　　“消息到底准不准，怎么还没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啊，每周六都是，我听高晋文说的。”

　　夏瑜勾了一下唇，“可以啊，什么时候都认识年级前十的大神了。”

　　“围追堵截的。”陈可欣冲着夏瑜眨了一下眼，“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的时候，在办公室遇见了，逼他给我讲了一下数学题。”

　　“你那是真想人家给你讲题吗？我都不稀得揭穿你。”

　　在瀚华一中，高晋文可是一个风云人物。人长得很清秀，学习成绩常年保持在前十，许多女孩子都芳心暗许。

　　但是，自从周怀瑾转学到瀚华之后，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少女们的心上人开始分流。

　　传闻中，这个周怀瑾长着一张清冷的脸，狭长的眼睛总有种睥睨苍生的既视感，人狠话不多。高三一开学，摸底考直接空降理科年级第一，拉开第二名三十分，刚来就直接封神。

　　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是从哪里转来的，但是他从不提及，也没人敢问。

　　比起他的成绩，夏瑜只想知道他究竟长啥样，能够在到校第一天就直接屠榜瀚华一中的贴吧。她本来是毫不关注学校贴吧关于所谓校草的动向的，因为曾经在陈可欣的手机上扫了一眼，感觉上面所谓的校草就是菜鸡互啄。

　　那些无聊的校友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竭尽全力拍出一些硬拗的照片挂到贴吧，然后再开几个小号顶一下自己的帖子，为自己造势，好方便骗小学妹。

　　不过这个周怀瑾，显然不一样。

　　他的照片都是偷拍的，没有正脸，侧脸都少得可怜，更多的是背影。

　　开学一周，挂了一周热帖。

　　“还不来？我都想冲到十班去把他揪出来了！”

　　“哎，我看到高晋文了，他们班放了，估计快出来了！”

　　瀚华一中是瀚华市最好的中学，他们的理科班分为重点班和普通版，而高三十班则是重点班中的重点班，是瀚华大神聚集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班的全部成员都会进入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然后作为精英走到社会的各个岗位。

　　“我好像看到周怀瑾了，”陈可欣伸长了脖子，激动地拍了拍夏瑜的肩膀，“靠，他旁边怎么杵着个女的啊？”

　　夏瑜慢悠悠地举起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中自己的脸，“得体吗？”

　　“beautiful!”

　　她提上身边的袋子，缓缓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等到那一高一低的身影转过弯，准备迈进另一条路的时候，她才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句，“周怀瑾！”

　　前面两个人显然聚精会神地说着什么，听到喊声之后立即转头，那个女孩子的手上还拿着张试卷，看上去好像是在讲题。夏瑜呼吸一紧，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好看。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服饰发型，他穿着校服，一只手放在裤兜里面，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碳素笔。身板挺直，五官坚毅，鼻子的线条尤其完美，皮肤又是少年少有的干净白皙，上面竟然没有一颗青春痘。

　　整个人俊朗又疏离，整得夏瑜练好的台词都忘了。

　　只是聊天被打断，他身边那个女孩子显然不悦，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瑜，“周怀瑾，你们认识啊？”

　　周怀瑾摇摇头，“找我有事？”

　　夏瑜走上前，将手中的奶茶和礼品袋塞到他手中，“我叫夏瑜，现在认识了。”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一个篮球无比精准地落在了两个人的手间，一阵震动，奶茶和礼品袋都从手上滑下去，奶茶杯被摔裂，奶茶溅得到处都是。

　　周怀瑾白色的裤腿上沾染了不少棕色的点。

　　夏瑜视线扫过去，一个少年正在栏杆里面篮球场上，双手抱肩，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帮我递一下球，谢谢。”

　　看着地上被晕染的礼品袋和散了一地的奶茶，夏瑜心中怒火沸腾，一把躲过陈可欣捡起来的球，扔了进去，直接砸在了少年的脸上，少年连连后退，鲜红的血液从鼻腔之中流了出来。

　　“下次再砸到我我就给你把篮球戳破！”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夏瑜扯出一张纸，将地上的礼品袋捡起来，擦干净，满脸带笑地重新递到少年的手边。

　　周怀瑾皱着眉头，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用了，我不需要，谢谢。”

　　他身边的女孩子眼中有抹难言的得意，伸出手中的卷子摇了摇，示意周怀瑾。两个人转身就走，夏瑜一把扯住了他的书包，往后微微一带。

　　拉开拉链，不由分说地将礼品袋塞了进去，随后迅速地拉上拉链。

　　“收了我的礼物，就当你交我这个朋友了。”

　　“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人家都说不要了！”

　　周怀瑾身边的女生有些厌恶地看着夏瑜，帮着周怀瑾试图将礼品袋拿出来。

　　“要你多嘴！又没送给你！”

　　夏瑜直接怼了回去，少女一句多的也说不出来了。说完之后拉起陈可欣就跑，跑出一两百米才放肆地笑了出来。

　　“你还笑，我估计人家都吓死了，有你这么追男生的吗？”

　　“送完礼物就跑，感觉贼刺激。”

　　“你还说，你弟弟你不管了？”陈可欣顺了一下气，“我看你刚才那一下砸得不轻。”

　　“随他的便吧，反正他是有娘疼的人。”

　　夏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中添了几分沉郁。

　　*

　　周怀瑾将包里面的袋子拿出来，袋子是低调的黑色，上面印着白色的英文字体：Arrow，随着角度的变换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

　　“不会吧，周怀瑾，你真的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吗？这个牌子的手表很贵的。”

　　礼品袋里面有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块腕表。

　　通体都是沉稳的黑色，表盘上的时间没有调好，秒针嘀哒哒地走着。手表上挂着一个纸质标签，上面用花体写着：The One。

　　他一把盖上盒子，生怕身边的人发现，耳后根透着隐晦的粉色。

　　吴言瞄了一眼手表，小心翼翼试探着，“那个女孩子肯定是喜欢你，不然干嘛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你，而且这上面还写着唯一。”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女孩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装作不经意地说，“当然，你成绩这么好，那个女孩子又凶又浓妆艳抹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这样的，只有学习好的长得好看的性格又好的才配得上你。”

　　周怀瑾蹙眉，将手表塞回进背包，“我不会早恋的。”

　　现在正值高三，面临人生大关。

　　除了高考，他心无旁骛。

　　吴言只觉得全身僵了一下，轻声地说了句，“哦。”

　　穿过一条喧闹的街，周怀瑾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的两边充斥着晚菜场的叫卖声。买菜的人，或批发，或自家收成，都在不留余力地吆喝着。

　　周怀瑾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原本就沾上污渍的裤子雪上加霜，总算是走到自家楼下，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转过头，一个中年女人提着两串葡萄递给他。

　　“我家院子的葡萄熟了，你拿回去和你妈尝一下。”

　　“谢谢王姨。”周怀瑾礼貌地双手接过塑料袋。

　　“赶紧上去吧，你妈准备了一桌子菜等你呢！”

　　周怀瑾上楼，推开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李华琼正在仄逼的厨房之中忙碌着，客厅之中，矮小的茶几上已经摆放得满满当当了，都是些他爱吃的菜。

　　女人双鬓微白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颊上，额头上还有一些汗珠不住地往下淌。

　　扫到门口的人，她脸上笑意深沉，“怀瑾回来了，把风扇打开，房间里很热的。”

　　“你在家怎么不开，刚入秋天还热着呢。”

　　“我做饭本来就要出汗，何必呢！”女人说着将客厅里小瓦数的灯关掉，按下另一个开关，整个房间瞬间明亮起来了，“你先吃，我洗点儿水果就来。”

　　“别洗了，王姨给了葡萄，沾了水的，今晚不吃要坏。”

　　李华琼看了一下他放下的塑料袋，擦擦手，坐到周怀瑾对面。

　　“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妈前几天忙，你考年级第一还没来得及给你庆祝呢。”说着神秘地笑了一下，拿出一个盒子递到周怀瑾的手里。

　　“手机？”

　　周怀瑾打开盒子，里面正躺着一个全新的手机，是平价的品牌，但应该也得上千元了。

　　“我现在高三，用不着这个。”

　　“拿着。”李华琼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现在是在城里面了，同学都有你没有，别人要笑话你的。再说了，你转学到瀚华，是拿了奖学金的，本来就是你的钱，就该用在你身上。”

　　周怀瑾没说什么了，闷着头吃菜。

　　父亲走后，家里就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了。他上学，母亲上班，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只是聊聊家常，其余的时候就各干各的。

　　“哎？”李华琼突然低头看向周怀瑾的裤腿，少年不自然地收了一下腿，“你裤子上是什么东西？”

　　“不小心溅到泥了。”

　　他收着自己的腿，躲避母亲的视线。不小心碰到身后的背包，里面的包装盒滑了出来，手表坠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