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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来校索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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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子上这么久数学课,被老师教是啥感觉,我都差点忘了。”蔡雨松在后排说,“要是看到跳楼也能忘这么快就好了。我以为周六楼顶上偶然一瞥没事,结果昨晚做梦梦到,直接吓醒。”
我也是。徐仪清说:“姚玲玲还生死未卜啊。”
“醒了。”温雅往中间放手机屏,“陈浩哲刚刚还在群里贴了一个朋友圈截图,她爸姚忠的。”
姚忠的朋友圈是:“感谢大家支持。女儿醒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虽然恢复的路还很漫长,可是我和她妈妈相信,我们这个家不会被困难击垮。”
底下配图并不是姚玲玲或病房,而是一张祈福观音像。
徐仪清叹气:“我爸妈可能怕我想不开。周天我爸专门说,他们为人父母有不对的地方,请我多包涵。”
张雪冷笑:“哼,我爸也从家长群看到,还跟我妈说:‘这女孩考得不好就去跳楼,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摊上这样的女儿,父母好可怜。’”
徐仪清惊讶:“你爸爸觉得她的父母完全不会有错?”
张雪说:“我也这么反驳的:‘要不是她父母平常一点脸面和尊严都不给她留,她至于考差点就跳楼么?’我妈立即说:‘她父母能有什么错?给吃给喝,有哪样不是为了她好?只能怪她自己经不起挫折!’”
张雪模仿她妈妈的口气惟妙惟肖,徐仪清毛骨悚然。
“我爸爸的评论或许比你家好些。我爸说:‘你现在多幸福,只要管读书,以后压力才大。’立即上了忆苦思甜教育。”温雅对张雪感同身受。
徐仪清不能接话。他只不过拥有一对正常父母,通情达理,但与同学相比,却显得那么幸运,以至于再说一句都像显摆。
晚上到二院时,他还想,姚玲玲坠楼的结果不算太糟。把pro递给杨跃:“橙色骚气,感觉很适合你的发型打扮。你那个手机碎屏了,换掉吧。”
“你这么急着还钱给我?”杨跃胸膛起伏,怒气勃发。
“手机没花到一万,我这不是给自己留了回扣吗?况且我7月20日过生,想要等等你的心意。”徐仪清不以为意,给自己讨要礼物。论嘴毒,杨跃这种直白的冒火,哪及得上张雪百分之一?张雪那嘴叭叭的,不过一个学期,班上就只剩下自己、温雅、蔡雨松肯跟她聊天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没什么心意。我不送任何人礼物。”杨跃语气和缓下来,接过手机,“我11月15日生。”
徐仪清搜一下日期,说:“诶,巨蟹和天蝎最合得来。”
“幼稚。”但杨跃忍不住咧嘴,低头摆弄手机,传输旧手机数据。
徐仪清则做自己的作业,睡前一小时与杨跃打打游戏,听听歌。蹭暖气不过十天,杨跃就在周三获得出院许可。王医生又在走廊上单独跟他讲,杨跃这次恢复得非常快,比预期好得多。
徐仪清挠挠头:“都是你们医生厉害啊,加上他可能身体素质好。我虽然天天来,但啥都没干成,光蹭饭去了,嘘寒问暖也忘记说。”房间温度那么适宜,他真忘记问冷热。
“他主要是心情好,就不容易想到不开心的事情。”王医生笑笑走了。
徐仪清回去跟杨跃说,他高二课满,但有空可以来找他。
但他没想到,杨跃周四就尾行自己。
周四他下第二节晚自习,跑向南校门。
南校门乌央乌央,堵着一大群学生。
校门外围着一群大人,上方拉着红色横幅,字朝外,辨别不出内容。声浪嘈杂,一浪高过一浪,大人的嗓门一个大过一个。学生则交头接耳。
后面来了更多同学,徐仪清被他们往前挤着,如上早高峰地铁。一路挤到小门,又热又汗。
门仍锁着,但能看清横幅上写的字了——“还我女儿健全!”
身旁,同学们高举手机拍视频。
最前面靠近保安亭,站着两位中年男人,正在嘶吼。左边男人穿褐夹克衫,憔悴而愤懑,水滴筹里放过全家福,应该是姚玲玲的父亲姚忠。右边一人与左边的人相貌相似,穿着黑夹克衫,大概是姚忠在水滴筹忠提过的他弟弟。他们身后有一名中年妇女,怯懦、沉默,是姚玲玲的妈妈邵红霞。
姚忠和姚勇旁边侧站两个警察,正在劝说。想必他们接到学校的报警电话才来,但对着一位愤怒的父亲和背后的工友,又不敢贸然铐走姚忠。
旁边有人推挤徐仪清,门卫过来开了一道缝。
毛主任从同学群中出去,到姚忠姚勇兄弟面前,白癜风有些发红,劝起人:“姚忠,姚玲玲明明已经醒过来,出重症监护室了。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啊。”
“好的方向?”姚忠双眼泛红,“玲玲是醒了,可她伤到脊椎,下半身瘫痪啊!她才十六岁!你跟我说这叫好的方向!学校还我一个健全的女儿!”
是了。徐仪清想,光顾着姚玲玲醒来,却忘记一个人从7楼摔到操场,活下来也会有后遗症。
“后续治疗跟上,她有康复的希望。医院也是这样说的嘛。”毛主任打起精神,安慰姚忠,“学校承诺给玲玲教职工捐款,现在款项已经打给二院了啊。”
“康复治疗最保守六七十万!你们整个学校才捐二十万!即使加上你垫付那五万,二十五万哪里够!”姚忠说,“算上水滴筹给的三十万,还有大笔缺口!她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啊!学校就赔这点?”
“玲玲是自杀,学校给的钱是人道主义捐款,不属于赔偿。法律也没规定,学校需要给自杀硬性赔偿多少金额。”毛主任抓了抓白癜风团,越来越痒。学校800多位教职工,按人均250元摊派下去,难道教职工对捐款任务就没有怨言吗?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姚忠一脚踢到校门上,哐当一声,“玲玲乖巧又上进。她在学校住读,不晓得学校如何收拾她,才把她逼到死路上!”
“姚先生,别动手,这么多学生都看着的。”旁边年长警察开口,“我说句公道话,在警方了解的信息里,玲玲是因为上学期期末考差了,和你们吵一架才去楼顶的。”
姚忠说:“她是竞赛生!期末成绩差不差,根本无所谓!我和她妈在电话里叫她努力而已。她只要拿到奥赛国奖,高考过个重点线就可以去北大。她不高兴我们催她,才和我们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