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日记》砂糖西瓜

5、离别

　　【云上国2320年，火神节，周六。】

　　周末本该休息，监管者论理是不用来的。

　　但我依旧在笼中隔着铁窗看见了他，他沿着云梯爬上来，表情比前一日还要落寞。我拿着牙膏管“邦邦”地敲铁门，他注意到了我，没好气地靠了过来。

　　“干嘛，要死啊。”他哼唧着。
　　“你心情不好。”我说的是个肯定句。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再过几天就见不着我了。”

　　我大惊，赶紧双手扒住铁门，扯着脖子喊：“《国际法》规定，余留的人造人不能绞杀！可以关禁闭但是不能杀害！你们不能杀了我！”

　　也许是我喊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周边，别的铁笼也“乒乒乓乓”地响起来。

　　监管者皱眉，恨恨地跑过来，低声说：“行了！快闭嘴吧，真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疯的？”
　　我更惊讶，“我没疯。”

　　“好好好，你没疯，是我疯了。”他说。

　　“哦，你原来是生病了。没事，疯了也不怕的，这世界上本就没多少正常人，有的人外表和内里拧成了麻花，还笑得跟个正人君子一样呢。”我好心宽慰他，“以后我不挑食了，你别生气。”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我辞职了，下周开始就是别人来负责这个区域。”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没有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眉头缠在一起，像是野外长了一百多年的老树树根，“幺零六，你以后好好地，别总哭了。不会有人因为你哭就可怜你，弱者才哭，那些冷眼的只会欺负你。”

　　“不是哭，是排水。”我认真纠正。

　　他连跟我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无论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我看到黑影再度从他的心脏里冒出来，在空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还是得换个挣钱多的工作，不然父亲的病怎么办呢？”他的心如是说。

　　我茫然地坐回到床上，回想着刚刚的画面。

　　他很悲伤，但他不肯说。

　　也许这就是人造人和人类的区别，我从不隐藏情绪（大概更能解释为不会隐藏），可人类会，而且擅长隐藏。他们笑的时候不一定高兴，哭的时候也不一定就真的悲伤。

　　所以我想，人大概都是有一层面具在身上的，就像夜晚会出现的影子一样，不会显露在外，却也片刻不离身。

　　其实监管者他的面具还算是薄的，因为我能看见他的心。
　　有的人，面具比自己的体重还要沉，光是维持面具不掉就累弯了腰，更别提前进了，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好几分。

　　我叹口气，躺到床上揉了揉肚子。

　　下周会来新的监管者，会是谁呢？
　　且不论别的，要是能跟阿秋一样好看也可以。

　　（唉，阿秋，我又想阿秋了。）

　　不过好消息是，我暂时不会被杀掉。
　　新的监管者希望是个会品菜的，不要天天再让我吃云，我真的已经吃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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