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曲赋之生死冢》浅墨卿城

33、第32章 山河故人归

　　客栈内，穆瑾歌蜷缩在床上，他的身子旁边，静静地坐着个身着白衣的人。前者将被子裹得紧紧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

　　赫连兮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想必又是做梦了。他拧来湿热毛巾，赫连兮极柔极缓地擦拭着穆瑾歌额上的汗水。

　　穆瑾歌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的边上，他将被子里的手伸出来，一下子便抓住了那只握着毛巾的手，只感觉到那人的手突然停留在了原处，穆瑾歌感受得到这是个男人的手。

　　他缓缓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唔~”穆瑾歌又把眼睛重新闭上了。

　　“鬼叔叔，怎么~是你呀。”穆瑾歌说着，口中的酒气四溢，他感觉到那人想把手抽开，于是，穆瑾歌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干脆两手将握着的手拉得更近了，一把拖到了自己的怀里，藏好，双手将那只温暖的手死死压住。

　　“鬼叔叔，你可，可算回来了，你可。。。知道，师父，唔，师父都想要把你的黛妃给。。。。扔了。”

　　“黛妃？”赫连兮奇道，把右手里的毛巾拿了开来。

　　“对啊，就你前年从。。。北冥带回来的那坛酒，不是一直都不舍得喝嘛。。。嗝。”穆瑾歌打了个酒嗝，又继续道，“鬼叔叔，你，过来。”他勾勾手指头，示意顶上的人靠近点。

　　赫连兮将头靠了过去。

　　“你知道。。。吗？嗝，我把，把它藏在了。。。一个，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他拍了两下赫连兮的肩膀，接着说道：“你放心，师父他，他老人家一定找不到。”

　　赫连兮好笑道：“嗯”。

　　穆瑾歌一脸痴笑：“师父，他老人家，绝。。。对想不到，嗝，我会把它藏在。。。那棵金丝。。。罗汉竹下面，这竹子，师父可。。。宝贝着呢，他，绝对不敢动，嗝~。”他紧闭双眼，却笑得跟个怀里揣了糖的孩子一样。

　　赫连兮心里顿觉好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小家伙一样还是个小精灵鬼。

　　穆瑾歌的嘴里还在呢喃着：“黛妃，我，我就偷偷喝，喝了。。。一口，味道超正！师父，鬼叔叔，他，不会骂我吧~”

　　“不会，乖，睡觉。”赫连兮左手轻轻地摸了两下他的头，却看见右手已经被他拉到了脸上，而且还来回蹭了蹭几下，蹭完便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不撒手了。

　　眼下那人还在含糊道：“师父，您交代的。。。五百只妖怪，徒儿会。。。光荣完成的，您老人家，可放心好了。”

　　“睡觉，听话。”赫连兮声音细得如同春风拂脸，飘花涟漪。

　　穆瑾歌砸了砸嘴，脸上摩擦着那只暖暖的手，满脸知足都样子。

　　赫连兮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慢慢沉入梦乡中。

　　半晌，楼道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大力地推开了。

　　“穆大哥，我刚。。。”灵戊的一只脚才踏进门内，他的眸光一扫，扫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惊，又偷偷地缩回那只刚跨进的脚，两手同时静悄悄地合上房门，就这样打算轻手轻脚地溜走，当做没来过一样，也祈求里头的那个人千万不要发现有人来过。

　　岂料，事不如愿。他刚刚推门的力度过大，屋里重重传来一声：“回来。”

　　退出门口的灵戊暗暗地骂了自己手贱，没事推那么大力做什么。他灰溜溜地重新推开两扇门，却是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两眼骨碌碌打着转，站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进来。”屋里又缓缓地丢过来一句。

　　“哦。”灵戊嘟着嘴，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踏进去，但还是挪着沉重的脚步进了。

　　赫连兮把手从熟睡的穆瑾歌的脸上抽开，又把被子拉好，这才起身。

　　灵戊见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却半晌没有出声，终于忍不住道：“不是我让他喝酒的，我拿五盘金玉满堂保证。”

　　“嗯。”赫连兮道。

　　“我阻止了，但是穆大哥坚持要喝，他说逢餐必酒，无酒不欢，没酒他吃得不香不饱。”

　　赫连兮心里想着：怎么就不香不饱了？嘴上却还是应着：“嗯。”

　　“我本来是拉住他的，但是，他说他酒量很好，从来都没有喝醉过，八匹马都拉不住啊。”灵戊心里却是直在叫骂：穆大哥，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嗯。”赫连兮的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

　　“谁知道。。。他喝了一杯就倒下了。。。”灵戊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都要吞到肚子里了，他摸了摸脸上，觉得脸上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又擦了两下，难怪面前这个人叮嘱说不让他喝酒，下次还是不跟穆大哥一块喝酒了。

　　瞄了一下，没人说话，他忽然又大声道：“我发誓，我真按你的意思，拉住不让他喝酒，谁知道。。。”自己没拉住了，倒好，自己也喝得最兴奋，还把自己给喝趴下了。。。

　　灵戊低着头，好半晌没敢抬起头来，心里似悬着一口沉重的钟，有半点风吹草动便会咚一声响亮的发出声来。

　　熟料，耳畔传来的还是一声，“嗯。”

　　灵戊偷偷瞄了一下前面那个人。

　　赫连兮正摊开茶盏倒着茶水。

　　“小舅舅。。。。。”灵戊略带撒娇的语气轻声道。

　　“过来，喝杯茶。”赫连兮把倒好热茶的茶杯摊在桌面，清淡地道，示意他过来。

　　灵戊还是不敢动，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悻悻试探道：“就，就这样？”

　　赫连兮望着他，脸上的神情自若，反问道：“嗯，那你还想怎样？”

　　灵戊反而有些不可置信，啥都不追究了？就，就这样完了？这不像他平时冷傲的小舅子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偷瞟了一眼赫连兮。

　　“愣着做什么？”赫连兮见他半晌没动静，唤了一声。

　　这下，灵戊的心里一下子如畅通的河流一般，翻滚着奔腾入海。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坐下，拿起茶杯的手也轻快了许多，又开始嬉皮笑脸道：“小舅舅，我就知道你不会追究，嘿嘿。”说罢，端起茶杯一口灌下肚子。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赫连兮反而笑道。

　　“当然是最让我敬重的人啊。”灵戊拍着胸口道。

　　赫连兮笑了笑，道：“这几天可辛苦你了。”他将茶递到灵戊手上。

　　灵戊俏皮地道：“不辛苦，我就喜欢跟着你，为小舅舅孝犬马之劳，我当万分荣幸！”

　　赫连兮望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这小鬼头，拍马溜须的功夫是越来越溜了。”

　　“嘿嘿嘿。。。”灵戊憨笑。

　　他还没笑完，赫连兮又道：“我碰到你父亲了，他说你母亲还在气头上，让你别回去先。”

　　提到这父亲，灵戊不免神经有些警惕，将头探过来，道：“他还说什么了吗？有没有提书房的事？”这烧书房可不是小事，里面全是老母亲的宝贝。

　　“这倒没有，不过他让你去趟黄旋老僧那取件袈裟。”赫连兮明眸笑靥道，那笑里，分明藏着针。

　　灵戊微微蹙眉，思绪兜了一圈，这老爹又发什么癫了？搞什么鬼？他还是禁不住奇怪道：“取袈裟做什么？他不会想出家吧？”

　　想必是被那老娘给欺压得承受不住了，所以一时想不开，灵戊心里不免怜悯自己的父亲：“哎哟哟，我这糟心的老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唇又没有言语。

　　赫连兮道：“他说你若不肯去，他就把你烧书房的事告诉你母亲。”

　　我去，果然！说好的不捅出去的，亏我还可怜你这糟老头子，背后摆你儿子一道啊！灵戊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的老爹一百次，转个脸又是展眉笑眼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天亮便启程！”

　　灵戊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刚有两个人找事，我解决了，估计还会再来。”

　　赫连兮倒没有觉得奇怪，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灵戊看那两个刺客手臂上有天镜沙组织的标志，他苦思冥想一圈，没能想出来。“那这么说，这种缺德的事还真是天镜沙搞的鬼。”灵戊叉手当胸道。

　　赫连兮道：“所以，你自己路上也要小心。”

　　灵戊点了点头道：“小舅舅，你放心，我虽然不及你，但是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赫连兮道：“那就好，夜深了，你去休息吧，启程的时候跟我打声招呼。”

　　灵戊应声起步至门口，忽然记起了什么，转身道：“啊。。。对了，小舅舅，七哥是谁？”

　　赫连兮一杯茶原本优雅地往面前送，这下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几滴茶水给洒了到干净的桌子上，他怔住的脸稍稍调整了一下，神情很快恢复自然道：“这。。。我也不知道，睡觉去吧。”

　　“哦！”灵戊嘴上说着，眼里却看得明白：还说不知道，小样，还装？接下来的这一夜很安静，安静得穆瑾歌都不知道睡到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