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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章 人间惊鸿客 ...

  •   穆瑾歌叼着一根冰糖葫芦,悠哉自在地闲游在熙攘的街道,他停在一个面具摊边,见一个狐形面具特别的精致,不禁拾起来戴在面上试试,透过面具,他看到了忙碌的人们,吆喝的,杂耍的,赶路的,谈笑闲聊的,少了现代的科技感,但是多了些邻里街坊的和谐。

      “老板,多少钱?”

      “一两银子。”

      “给。”穆瑾歌放上银两,戴着面具又欢雀自得地游荡在街上。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红一白两条身影,主要是那两人的身高稍微突兀,一眼望去便能看到。

      穆瑾歌正想迎上去打声招呼,只见两人往前面拐入了一间楼阁,滴漏三檐,朱甍碧瓦,雕梁画栋,飞檐悬挂铜铃,外围垂柳苍翠,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门口还立了两只饕餮雕塑。

      迎面而来的是牌匾上雕着浑厚的三个大字“长乐庄”,门口双联:上联“广纳八方来客”,下联“窥破六面玄机”,横批“艺惊四方。”

      这样一个气派的地方,里头嘈杂声却不断传出,全然不衬这个富丽堂皇的模样。

      穆瑾歌又往牌匾和门联望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敞开的大门上组起来赫然夺目一个大大的“赌”字。穆瑾歌心想这两人莫不是进去摸一把?看不出竟然还有这癖好。他也琢磨着进去开开眼界,刚想抬脚进去凑凑热闹,身后一个嚎哭声让他禁不住往后望去。

      “你别再进去赌啦,家里没什么可以给你了,这是我们最后一点银两了。”一个粗布妇女名唤阿珠,一边拉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阿龙,一边嚎喊。

      阿龙一脸不耐:“走开走开。”一把推开阿珠便要进去。阿珠被推得摔在地上,细细抽泣,阿龙也不扶她起来,还哼哼响骂了她几句。

      穆瑾歌见此来气了,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间过去把阿珠扶了起来。

      阿龙烦了:“关你什么事,一边去!”话罢抬脚进了门。

      穆瑾歌道:“你没事吧?”

      阿珠一脸愁容,抹抹面上的泪水:“没事,谢谢你,小哥哥。”眼还不停的往里张望,跟着两脚也踏入了里头。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压大压大。”

      “小小小。”

      “开。”

      “唉!又输了!”

      “愿赌服输,给钱给钱。”

      大堂人很多,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也有献媚诏谀的市井之徒,人群嘈杂,有欢声,有哀叹,哄哄堂堂,阵阵的喧闹声只差没掀开这楼顶的琉璃瓦。

      穆瑾歌戴着狐形面具沉默地在人潮中穿梭,也没瞧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倒是望见刚刚哭喊的那个妇人,拉了又拉那男人的衣角,男人却拍开她的手,叱喝她走开。

      赌桌上,阿龙一把银子往桌上一拍,两眼发直:“大大大大大!”

      “好,买定离手!”一个胭脂粉装的女子,流发仅用玉簪盘起,露出半边香肩。

      “开!”

      “三点,小。”

      阿龙瞬刻埋头垂首,目光沮丧,双手往桌面狠狠锤了几下。

      须臾,头抬起来掷地有声地道:“再来再来!”

      旁边一老者忍不住就道:“你还有银两赌吗?阿龙。”老者其实也好赌博,但是他不赌,他喜欢看着别人赌。

      阿龙慌张地道:“我。。。”他四下摸索了一通,倏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侧身把后面的妇女一把推到前面,毅然道,“她,就她,这把赌她。”

      阿珠泣不成声:“阿龙!!!!”

      老者一脸不可置信道:“阿龙,这怎么可以,她可是你的娘子啊。”

      阿龙很烦躁,推开老者的手,道:“你别管,就赌她,输了她归你们。”

      阿珠眼里的光瞬间黯然失色。

      落肩女子冷笑道:“这位爷你可想好了?下了注可不能反悔。”

      阿龙坚定不移:“对,就她,绝不反悔。”

      露肩女子嘴角噙得更高了:“好!”

      “这回我压小,小!”

      露肩女子高喊道:“好,买定离手。”

      一桌的人都紧张无比,听着金钟里咚咚咚的声响停了下来。

      “开!”

      “五五六,大。”

      闻声阿珠即刻晕厥了过去。

      而,阿龙简直绝望了,然而绝望的不是娘子没了,而是连半颗银子都没赢回来。

      露肩女子冷冷笑道:“愿赌服输,这位爷,还要再赌吗?”

      阿龙他很想再赌,但是半点可以下注的东西都没有,于是举目无措道:“我。。。我。。。”

      “我来!!”恰在此时,洪亮的一声少年音响了起来,四周的人齐刷刷循声而去,一个狐面少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有的赌客见此揶揄道:“小娃娃来凑什么热闹,哈哈哈。”

      “娃娃,赶紧回家去吧,呵呵呵。”

      周围乱哄哄全在笑那个胆量不凡的少年。

      穆瑾歌倒是置若盲闻嘲笑声,一脸从容道:“让开让开。”

      穆瑾歌一手推开阿龙,落座正身,大义凛然道:“我赌,就赌她。”手指被众人扶坐在一旁的阿珠,继续道:“还是比大小,但是三局两胜,赢了她归我,输了。。。”他把身上最后的三两银子全压了下去。

      “这点银子可不够。”

      穆瑾歌往自己身上一探,身上也没什么多余的银两了,他扯着脖子上的朱砂玉,道:“加上这个,如何?”

      露肩女子不禁好笑,缓声道:“这位小爷,您可别拿我寻开心,这玉虽说色泽光润,却也不及这眼前母子珍贵。”

      “身怀六甲?”穆瑾歌从心里暗骂阿龙一通:真是嫁了个渣男。

      露肩女子道:“不错,眼下这妇人已然身怀六甲,二月有余。”

      在座的众人无不满脸愕然,那阿龙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露肩女子继续道:“小爷,您若是没有银两,便勿要清扰大家玩乐。”

      大伙又一阵哄笑。

      穆瑾歌就是脸皮再厚,霎时间也满脸通红:“我我我。。。。。”

      左手往桌上一拍,声音亮堂响当当:“输了本小爷再搭上我这只手,足够没?”

      顿时大堂哑然无声,周围的嘈杂声应声而停,无不纷纷转头望向那大义凛然之人。

      露肩女子哈哈一笑:“小哥哥,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玩过家家。”

      穆瑾歌视死如归道:“本小爷说到做到,绝无二心。”

      二楼的过道上,此时多了两男一女正大观下方,男的风姿飒爽,女的风韵犹存。

      赌桌上的胭脂裳女子甚是爽快:“好。既然如此,那小爷请便。”

      穆瑾歌也豁出去了:“压大”。眼前那母子的命比手更重要,手没了说不定还可以做个独臂少侠,命没了可就一尸两命了。

      咚咚,咚咚,咚咚。全堂屏息凝视,谁都不敢出声。

      当金钟放下的那刻,穆瑾歌整颗心都提起来,七上八下:一定要大大大大。两眼全神贯注注视着金钟。

      “开~~”

      “四六六,大,小爷赢。”

      穆瑾歌绷紧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露肩女子嘴角一扯,笑得越发肆意了,一只脚搭上椅子,抡起一只袖子,两手高举摇起金钟,接着二局开始。穆瑾歌还是压大。

      又是一阵紧张。

      “开,三个一,小。”

      周围唔声阵阵。

      穆瑾歌本来松下的心一下子又给提了上来。

      露肩女子道:“小爷一胜一负,这第三局可还要继续?”

      穆瑾歌仍坚持初心:“继续,为何不继续?”此刻跋前疐后,退出岂不成笑话?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不是?

      露肩女子道:“这钟骰一动,可绝无反悔的余地。”

      穆瑾歌道:“壮士之心!这局我压小。”

      当真勇气可嘉。

      女子准备动手。

      “等等!这局我来摇。”穆瑾歌忽然道。

      周围有惊诧,有震惊,这可是破天荒的一次。

      露肩女疑问:“为何?”

      穆瑾歌道:“我如何得知你有无作弊,倘若你途中动手脚,我岂不横竖一个死。”

      胭脂裳女子破口大笑:“哈哈哈,小爷当真是说笑了,我们这长乐庄开了几千年了,还从未有过欺瞒宾客之道。”

      穆瑾歌道:“这生死之局,岂非儿戏。你既能窥破那妇孺之身,必身怀绝技,也必能窥破我这凡俗之躯,若暗自动手,旁人自不知晓,输赢仅在你一念之间,你当是与不是?”

      “哈哈哈哈哈,小爷慧眼高识,倒也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便与你做主。”话罢将金钟骰子一并推过对面。

      “好,倘若这局我输了,便随你处置,小爷我绝无怨言。”输赢全凭手气,死不死看自己的运气了。

      穆瑾歌干脆将脸上的面具扯到左边,露出了一张青涩的脸,他捧起那金钟。

      叮咚叮咚叮咚,整个大堂里只有骰子撞壁的声音格外清脆。

      钟骰落桌,穆瑾歌全身的神经都崩到了最高,全堂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盯着一处。

      “小小小小小。。。”忽然难得一致的呼喝浪潮一浪盖过一浪。

      穆瑾歌缓慢持起罩子,如千斤秤砣,双目紧闭,始终不敢看那些点数。

      “唉!!!!”周围一阵低呼,穆瑾歌的心坠了一半。

      “三个六,大,庄家赢。”声音响彻厅堂。

      穆瑾歌整颗心都垮了下来,这手气,是把一辈子的霉运都用完了吗?当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回怕是必死无疑,要交代在此了,耳边嗡嗡作响。

      直至那露肩女子冷笑唤了声:“小爷,愿赌服输,请吧!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说话间光亮的短匕已经放于桌面。

      穆瑾歌猛然惊醒,赌庄内两名小厮已在他左右两旁,示意他动作。

      “等等!”穆瑾歌突然道。

      “怎么?小爷莫不是生怯了?”露肩女子冷冷道,一点也不怜童惜小,生死之事她看得多了,早就漠然待之。

      “笑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便做到,不过,将死之人是不是该有顿断头饭?有没有酒,给爷来一壶。”穆瑾歌完全豁出去了,虽然胆战心惊,但眼下已经骑虎难下,既然出了这个头,必然要完美收尾,一条手臂换两条人命,值了。

      “好!”女子命人拎来一坛二月红。

      穆瑾歌一把接过,第一口甚烈,活了这么久没喝过如此刚烈的酒,还是醉清风的醉倾城好喝,他自认酒量还算可以,虽然只是喝啤酒的量,但是此刻只想麻痹,好让刀口下去少些生疼,拎高了坛子咕噜咕噜直灌口中,火辣辣的感觉从口舌直通心底,洒了一身。

      围观之人皆是一阵咂舌,阿珠还未苏醒,阿龙早已吓得躲在老者身后。

      罢了将空酒坛重重摔在地上。“来吧!”抬头挺胸,撩起衣袖,手臂伸直了,断头台既然已经上了,已无回头之地,干脆闭目等死。

      “好,有志气!”露肩女子话毕起身拿了匕首准备过来,依旧面无表情。

      周围的空气瞬间都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等着血腥的一幕。

      “慢着!”一个庄重严肃的女声悠悠从二楼楼梯口飘了下来。

      大伙齐刷刷仰望过去,楼梯下来三个人,一个紫衣如魅,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火红似枫。紫衣女子是长乐庄的庄主白夙,她神情自若走在前头,端庄沉稳,英气焕发。

      穆瑾歌虽然面上淡定,但是内心慌乱,他其实还是心中存在一丝渴望紫衣后面的两个人能出来一个也好,岂料他们一路不声不响的,他不知道刚刚哪来的勇气。

      “庄主。”露肩女子行礼道。

      白夙轻摆玉手示意她退下,走到穆瑾歌前方两步开外,缓缓道:“小娃娃胆量着实令人钦佩,可是你既来了我这长乐赌庄下注,我等也必然不能违背诺言,输了就是输了,我们长乐赌庄该拿的还是要拿回来。”

      此话一出,让穆瑾歌的心沉了一阶。

      白夙从他身边走过,又继续道:“只不过你这小娃娃乃我二位知交的小厮,断了手臂怕是对不住我们情分。”

      闻言穆瑾歌顿时心开目明,希望有点苗头的时候。

      不料,那庄主又放话了:“但是,这长乐庄做的是道上的生意,这规矩还是要的,绝不能破,也不能开了先例。”

      穆瑾歌刚点亮的心又瞬间被掐灭了。

      这长乐庄自开庄以来还没有过赖账的事情发生过,卖妻卖儿卖身卖房卖灵魂,什么赌注没有压过,赌得起就必须输得起,输了就必须兑现承诺。

      穆瑾歌简直坠入万丈深渊,万念俱灰,这手臂是断定,应该会失血过多而死吧。欲言又止,可怜兮兮地望向赫连兮,赫连兮食指抵在薄唇,示意他先别慌。

      白夙两步又踏过来:“可要委屈这位小哥哥了,待会兴许会有些生疼。”

      穆瑾歌还没反应过来,白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已经抓住他的手,刺啦一声扯下他的衣袖,剑指往肩口快速连点两个穴位,反手一拉他的左臂,只闻咔嚓一声且伴随着声惨叫,穆瑾歌疼得泪珠都滚出来了,骨头跟骨头硬生生被拉了开来,左手摇摇晃晃直直垂了下来,左肩脱臼了!

      穆瑾歌看了一眼像不属于自己身上的左手,身子一软便晕了下去。

      围观的赌客无不目惊口呆,倒抽了一口气,怕是以后在赌庄要小心谨慎才是。

      白夙面无表情道:“这赌也赌了,手也还了,我看此局就此作罢,大家都尽情去玩吧。”

      穆瑾歌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妇女也可以走了。

      老者赶紧推推阿龙,让他把阿珠搀走。阿龙脸色煞白,惊惶地回过神,似乎还心有余悸,赶紧搀着娘子出了门。

      白夙缓缓上了楼,留下一屋子的赌客该散的散,该赌的赌,赌庄又开始乱哄哄起来。

      伯弈轻叹一声便负手踏出大门。

      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赫连兮一脸无奈,屈身下去,右手操起穆瑾歌膝弯,左手抱起他的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大堂。

      华灯初上,夜色未央,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条白影抱着个小少年走在晋阳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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