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彼岸没有曼殊沙华》未祈

1、第 1 章

　　寂静的地方总是有着太多莫名的压迫感，特别是这个地方还是大多数人不愿靠近的殡仪馆。

　　我作为一名律师，曾对着宪法庄严宣誓。无神论者当然也会觉得这个地方晦气，我又不是圣人，恐惧才是最好的表现。再加上，我对如今的情况表示恶心。

　　故事很简单，醉酒驾驶致人死亡，罪人希望动用钱财的力量解决牢狱之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种选择最为有利。

　　可我的受理人却没有那么做，他是有点浪漫主义的人，开着一个花店，名字叫未知的神明。

　　神明保佑的话说多了都会自以为是，他怎么会知道神明压根不存在，保佑这种话根本无法实现。所以，他的爱人，也许不该这么说，法律并不承认他们的爱情。

　　最多就是一个朋友，我只能这么讲，我明确表示过如果他要起诉，身份只有这个。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哭肿红的彻底，原本清秀白皙的脸带上了些许伤痕。我心软了一下，劝道：“拿钱也不是个坏选择。”

　　可他红着眼眶，明明很生气却还是很温和的回答我，他说：“我不要钱。”

　　他在说谎吗？不是的。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就好像这是全世界的认知一样。可他的坚持又能做什么。

　　另一个罪人有着家财万贯，他现在仍是高傲地不可一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要是没有调解成功，就是钱不到位。

　　哪怕他知道自己手上淋漓的鲜血是一条人命。

　　我听着我的受理人嘶哑的嗓音说着极为可怜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捶打了一样。

　　他说他叫宁辰，躺在殡仪馆的那个是他的爱人，陆川。他说他们相恋五年，他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他说他们要一起去看曼殊沙华。

　　我告诉他曼殊沙华是有的，只是换了个名字。他终于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他们不知道，觉得那是在忘川彼岸才会见到的。

　　我点头，最后说出自己不愿承认的话：“我胡说的，应该没有吧，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腐朽不堪，宁愿用一堆神话来弄出莫须有的地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恶。

　　比如，现在赶到殡仪馆的陆川父母。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父母能在失去爱子的巨大悲痛中表现出那副丑恶的嘴脸。

　　那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指着消瘦的宁辰，薄唇轻言着冰冷的话。

　　“都是你的错！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她骂的尖酸刻薄，旁边穿着正装，仿佛是上流人士一般的男人装作冷静又不近人情。拉着旁边激动的女人插话道：“别说这些。”

　　我冷笑道：“请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找我的受理人吗？”

　　我在替宁辰说话吗？不是。我没有那么多管闲事，我只是单纯地看不下去。

　　“没你的事！”

　　那两个人这时候倒是默契。我识趣地闭嘴，看着宁辰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回答也不反抗。他不是个软弱的人，之前那个罪人骄傲地拿钱出来的时候，被宁辰一个人打回去，甚至那边十几个都出了血。

　　难道陆川父母不知道宁辰是看在陆川的面子上忍气吞声的吗？他的确能为了陆川放弃尊严，因为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会是他说的，明明是他受了伤，明明是他痛苦地挣扎着，为什么说是他的错。

　　陆川父母得到了应有的礼遇，说起了“正事”。

　　又是很简单就能概括的，我们要钱，你别上诉了，私了懂吗？

　　法律名义上的父母要钱，这场以朋友为名的官司不会赢。

　　宁辰第一次这么硬气吧。我看着宁辰握紧的拳头，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人，嘶哑的声音那么有气势地说道：“不可能，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你不放过关我们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

　　算什么，我思考了一下，还真算不了什么。他口中的爱人根本就是停留在口中罢了。也就是说，他其实跟陆川生活了那么久，也只是会被人诟病的存在而已。

　　什么时候喜欢那么廉价，就因为他们是同性。

　　我看宁辰的模样都会觉得心疼，那要是陆川看见呢，会怎么表达自己的爱怜。

　　他们的争吵仍在继续，宁辰的火气真的到了顶峰，他不同意私了，因为他爱陆川。他不能用陆川的命去换钱，更无法容忍伤害了陆川的人逍遥自在。

　　就是因为爱啊，为什么陆川的父母却没有想到。

　　“不是早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跟陆川断绝关系了吗！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死了捞钱吗！”

　　被点破的意图在这里显得多么可笑。

　　陆川父母的脸变得僵硬，随后放下狠话，如果不私了，你肯定会后悔的！

　　放狠话谁不会？这年头还会有人觉得一两句话就能糊住人了？

　　我开口，结束了这次闹剧，之所以是“次”，因为我知道肯定会有下次，下下次，没拿到钱是不会结束的。

　　“我会赢的。这场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