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龙与他的犬》吾爱何处

2、2.犬犬

　　敖綦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无声地“哇”的嘴型。

　　这梦魇石会让中招的人陷入印象最深的，最痛苦的记忆里，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记忆，而是梦魇之中受的伤，现实之中也会出现。

　　敖綦思忖片刻，他手尖凝起一丝灵力，在赵玉玉的手背上碰了碰，眉头紧锁的女人脸上显露着愤怒的表情，借着梦魇的罅隙，敖綦瞧见了赵玉玉印象最深刻的记忆。

　　半晌，敖綦收回手，他想着：好家伙，感觉这位女士动作间还有些开心——概括起来说吧，赵玉玉的记忆就是正派女友当街撞见劈腿渣男，如何处理让渣男小三身败名裂。

　　……

　　王城站在树林边，他左手捂着右手渗着血的伤口，刚缝完针的伤口带着刺痛，那从他林地靴底泛起的阴沉凉意，就时时刻刻顺着他血管直冲脑门——

　　林子里有古怪，进山林的人就会被留下来，七个壮汉，无声无息没了踪迹——这是村里人的原话——这是个典型的迷域，评级B级，这里就是个被阴气形成的天然鬼打墙笼罩的山林，林地边长大的汉子也不过是在山林里迷了路。

　　S、A、B三个等级——这B级是最简单的迷域，只是因为天然的地理特性形成的让人迷失方向的迷域，但直觉告诉王城，这个迷域的难度远超B级！

　　王城焦急不安地在树林边站定，探头探脑地往顺着小径往林深处瞧去，八尺大汉抓着手里的对讲机，打开的队频里只剩下恐怖的静默——他们刚和二队合作完成了A级灵域的任务，队长副队带着他绕到这里挣个补贴，怎么就……

　　就在刚刚，他的队长汪望和副队长赵玉玉刚进了树林，才不过十余步，身影几乎就在一刹那从他眼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要不是被女鬼的鬼爪抓伤了，此时他怕也进了山林迷域。

　　此时，王城把对讲机凑近了耳朵，也只能听见对讲机里静默时传来的电流声，嘶嘶呲，王城大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他的两个队长刚进了林地就失去了联系，而理智和规定都告诉他，他最好什么也别做等在这里。

　　王城掏出手机，打开电话，拇指连跳按下了107988，刚准备打通特行处的电话上报情况，“叮。”陡然响起的短信声音惊得王城一个激灵。

　　王城缓过劲来，亮起屏幕上显示的短信却让他心头一沉，他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托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107988：
　　[公安部特别行动处]亲爱的队员，后勤队温馨提示您，您登记参加的B级家林村[特殊地理清洁]迷域行动案件已经由队员1049721603342操作升级成为A级家林村[生存物清除并高阶地理清洁]迷域行动案件，请注意携带必备的工作工具，保持警惕，注意安全。
　　队员1049721603342留言[请勿进入树林，支援将在十分钟内赶到。]

　　王城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弯曲的字母，A——A！

　　A这个字母在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心里只有一个含义，危险！无论是迷境还是灵域，A都意味着危险。

　　王城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词：“A级。”虽然有些负罪感，但这一秒他真的很庆幸他没有走进这片树林。

　　看在三清祖师的份上，这可是A级，A级的迷域案件，A级的案件场不仅是迷阵——可能是人为的阵法，也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迷阵，更重要的是，A级迷域的案件现场里，还有一个守株待兔的域主，人、妖、鬼、魔等等都有可能，所有误闯迷域的人都是域主的猎物。

　　信号静默，方向不明，还有蹲守猎物的猎人，用一个词来形容A级就是——危险。虽然王城也听人说过，A级里也有分级，也有容易破解的，也有九死一生的困境，但他看到A这个字母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至于S级的迷域，那中程度的迷域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层次的队员能够接触的，据说S级不仅有天然形成的特殊地理，还有完全覆盖在特殊地理上为域主所控制的迷阵，S级迷阵就是域主的屠宰场。

　　王城喘了口粗气，他现在只能指望那个更改案件的等级的队员靠谱一点，王城抓紧了对讲机，连珠炮地唤了起来：“汪队，赵队，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

　　敖綦的视线落在了奶白色的小犬身上，这个早就成年的犬妖此时化作了幼年原形的模样，被一圈白色T恤的领口围着，林间聚集的阴气虽重，但也不至于让小犬冻得瑟瑟发抖，那必然是梦魇中的记忆让小犬陷入了那深刻难忘的痛苦里。

　　小奶犬小小的狗头卡在翘起来的衣服领头上，一身细小柔软的白色绒毛，短小的奶狗嘴巴抿得紧紧的，大大的狗眼紧紧地闭着，白色绒毛的眼睫毛飞翘着，幼犬柔弱的模样可怜极了。

　　而此时，小犬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奶白色的小狗瘫软在T恤的棉布中间，皱着的狗狗眼都松了开来，它在梦魇里已然失去了意识。

　　弱小，可怜又无助——就像是一根羽毛扫过敖綦的心口，敖綦哪里做得到见死不救？

　　敖綦盯着T恤圈圈里的白色奶狗，他虚抬的手顿了顿，莫名地他的心头有些紧，这狗，像极了他曾经走丢了的家犬，敖綦叹了口气，过了这么久，那个年幼的时候软绵绵叫他“师父”的小黑狗也不知道走丢到了哪里。

　　敖綦紧了紧握在手里的玄扇，手心朝上托着扇子，扇子漂浮起来，“唰”的声扇叶张开，敖綦右手一握，戴在手腕上的五枚串在一起色泽不同珠子的绳子接口松了开来，金色、绿色、蓝色、红色、褐色五枚珠子朝着他身子周围五个方向飞刺而去，扇子悬在五珠的中心——

　　一道金色的光芒一亮即灭，五方防御阵已成。

　　敖綦呼出一口气，他毫无形象坐在了地上，盘起腿，左手在两人身边的草地里翻了翻，捻出一丝梦魇石的碎片，敖綦右手伸进白色T恤的领口，大手抓住了幼犬迷你的狗爪子，灵力释放两人的梦联系在了一起。

　　然后，敖綦两指一动，细如牛毛的梦魇石刺入了他手尖的皮肤，敖綦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眼前一黑——

　　身下一空，紧接着，敖綦感受到的就像是纵身从高空跳下所产生的极致的失重感，敖綦眼前再亮时，他已经化作了原形，他控制了身形，飞行在高空云层之下。

　　这是一条玄色的大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翻云飞翔于高空之上，玄色的大龙稳定了身子，黑色的大龙身上隐隐有金色的细纹光芒闪过。他抬起头，只看见那高空压下的厚云里，紫金色的雷电在云间翻涌迸发，一股如同大山压顶的威亚重重地压在大龙的身上。

　　大龙穿梭于雷云之间，玄色的龙身粗壮矫健，每一片黑色鳞片紧贴在龙身，黑色的龙鳞炸开反射的雷光，龙爪尖锐锋利，龙角朝天，龙须飞扬，一双龙目深邃而有神，只是——

　　大龙盯着那劫云，龙目的视线都有点发直——妈呀！

　　大龙只来得及想到，这黑市海妖做宣传的时候，只说过梦魇石会让人陷入最畏惧印象最深的回忆里，他们可是半点没提梦魇石还会让中招的人经历还没有发生过的却害怕畏惧的事情。

　　卖家商品信息隐瞒最为要命！差评！

　　这紫金色翻腾炸裂的雷云会是他的雷劫，传说中，黑龙若想脱玄化金，必须经历这恐怖的雷劫。

　　黑龙乘风而上，只听见噼里啪啦的雷鸣之声，他抬头看着云中翻腾的紫金天雷，就在他抬头看天的一瞬，紫金色的天雷从天上的雷云里猛地劈击而下，正正地撞上他的身躯，那种一点发散至全身的痛，就像是一条菜花蛇被十吨卡车的车轮碾过一样。

　　仿佛是一把锥子从脚底板的血管里插入，扭曲纠结却又精确无比的穿过身体的血管，从细小的毛细血管开始，穿过渐粗的血管，插进通往心脏的静脉中间，闯过心室，顺着心脏收缩泵动的力量，顺着血液泵出的走向，再次扎向躯体的各个角落。

　　疼，麻，清醒！敖綦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只能本能地飞翔在雷云之间，但无论他如何飞翔翻腾，那紫金色的雷光却总能准确无比的劈在他的身上。

　　震慑在威亚下的给龙的是难以言语的痛苦。

　　云下的城镇里，死胡同的竹篓子之间，身上满是湿泞和泥土的奶狗瑟缩地团在竹篓子和散发着恶臭的浑水间，看不出本色的狗腿上被划开一个渗着血的伤口，灰色的狗耳朵动了动，昏厥的奶狗被自天而下压下的劫云压力唤醒，黑曜石一般大大的狗眼动了动，失忆迷茫的小犬呆滞地瞧着那高空之上的恐怖。

　　奶狗被泥浆裹着，黑乎乎的，绒毛结成一卡卡的毛板板，辨别不清本来的毛色。

　　奶犬的眼前一片朦胧，狗腿上被恶意划开的伤口已经流出了脓，失智的奶犬只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自天上压下的恐怖压力，它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它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失了忆的奶狗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几近死亡的处境。

　　当然，灰色脏兮兮的小奶狗也不知道也看不见，有一条大黑龙为了救他，正迎着那七七十九道劈天而下的雷光，度过他只在书里读过的可怕雷劫。

　　末了，一个玄衣广袖的青年落在了奶狗的面前，落地的时候青年踉跄了一下，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小奶狗瘫软在竹篓子之间，它问到了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水汽和焦糊的味道，黑漆漆沾着雷灰的手皮肤龟裂，敖綦有些虚弱地用单膝跪下的腿撑着身子，朝着奶狗伸出了手。

　　皮肤龟裂脱落，露出皮肤下嫩白的皮肤——这个梦魇石亲测是超级真实啊，敖綦盯着自己龟裂脱落变得娇嫩的皮肤，视线顺着手伸出的方向看到虚弱的奶狗那双与身体情况不同，明亮的却散发出畏惧的眼睛。

　　柔弱、怯懦充满恐惧的小奶狗开了灵智了呢。

　　敖綦的手盖在竭力往后躲去却动弹不动身子的狗头上，幼犬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它瞧见了脸上挂着微笑的青年。幼犬吸了吸鼻子，冲进鼻腔里的是夹着焦糊气味的好闻的林木气味。

　　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就像是燥热了一天的森林，在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被雨水冲起的树叶与花草的清香气味，压下来炽热灰尘的杂气，林木味道清新又浅淡。

　　狗子绷紧的身体激灵颤抖了两下，最后还是无力的放松了身子——奶狗不知道的是，敖綦的心里软成了一片，这个狗儿如此孱弱地趴在脏乱的巷子里，像极了当初他捡到自家小黑狗时的样子。

　　“别怕，小家伙，”敖綦关切地瞧着孱弱受伤的幼犬，他顺着狗头和背脊撸了撸幼犬脏兮兮的灰色身子，柔声却嘶哑地说道：“我带你走吧，我不会抛弃你的。”

　　小奶狗还是蜷缩在阴暗的小角落里，但奶狗的鼻头嗅了嗅，它闻到了雷电残留焦糊的味道。

　　敖綦身上带着伤，哪怕是抬起手都从血脉筋骨里透着一股子发麻的酸痛，虽然这梦魇石创造的雷劫可能比不上真实雷劫的千分之一，但那种天地威压下的惊天压力与恐惧却与龙族的记述想的惊人，敖綦一句埋怨也没有，他专注地看着眼前孱弱却可爱的小犬。

　　情况已经很分明了，这个三队队长陷入的，是他年幼甚至没有开智的时候，被人类抛弃伤害的恐怖记忆。

　　幼犬竭力顶了顶脑袋，它盯着眼前的青年，软绵地歪了歪脑袋，敖綦温暖的手心盖在毛茸茸的狗头上，一双狗耳在敖綦的手心下翕动了一下，痒痒的，末了，敖綦说道：“别怕，我也不是人。”

　　小奶狗呆呆地瞧了三秒，它犹豫了一下，最后才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敖綦的手，粉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敖綦感觉到了手背上那一点点湿漉漉的触觉，他轻轻笑了声，大手穿过幼犬的肚子，托起了梦魇之中还有点害怕却满满依赖幼犬。

　　真实至极的梦境如水流般褪去，敖綦睁开了眼，手心里毛茸茸的奶狗爪子动了动，黑曜石一样的狗眼睁了开来，和梦里的畏惧与依赖不同，现实里的幼犬眸子里满是警惕与机敏，小犬盯着眼前握着他狗手的青年，下意识地往后收了收狗手，没收动。

　　敖綦歪了歪头，他晃了晃毛茸茸的狗手，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敖綦。”敖綦松开了手。

　　幼犬发出一长串软绵又稚嫩的呜咽声，奶呼呼的狗语还带着点可爱的口齿不清：“你好，我是汪望。”

　　龙族通晓百语，当然听得懂狗话。

　　敖綦愣了愣，重复了一遍他听到的幼犬的名字，说话声还有些嘶哑：“汪汪？”

　　眼瞅着眼前巴掌大的狗子白绒绒狗头毛里蹦出了青筋，尖尖的爪子从狗手里迸了出来，黑眸的狗眼里透出了威胁，溢散的妖力收敛起来，变幻人形的妖力聚集着。敖綦凝着视线，注视着被他无意冒犯尊严的大妖——

　　好久，也没见巴掌大的奶狗有什么变化。

　　“汪？”奶狗皱着眉呜咽了一声。

　　这声“汪”跟人的“啊咧”或者是“咦”没什么区别。

　　奶狗目光有那么点呆滞的看着自己狗手的垫垫，翻着朝上的狗手白乎乎毛茸茸还有粉色肉垫——

　　他变不回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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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狗：呆住jpg.
大龙（心里，不敢说出口):我需要老实交代，你变不回人形妖力消耗过多可能跟我进了你的梦境有关。
网络一线牵，随手点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