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意》凉欢

2、第 2 章

　　池宇火化后，苏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没把池宇的骨灰放在墓地，而是带回了两人住的房子。

　　他给池宇买了一个特别大的墓地，放下两人的骨灰还绰绰有余的那种。

　　…………

　　池宇死后的第一个星期，苏南在厕所里洗澡，忘了拿内裤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池宇，给我拿一下内裤”

　　没人理他，他懊恼的拍了拍头，忘了池宇已经死了，死了一个星期了。

　　家里的东西他没动，和池宇离开时一模一样。

　　傻傻也安静的躺在玄关处，除了听不到池宇在厨房煮饭的声音和以前没多大差别。

　　苏南洗完澡出来后，先给傻傻放了狗粮，自己才进厨房煮吃的。

　　他厨艺不好，池宇一直很嫌弃他进厨房 ，他进一次厨房，池宇就会满脸嫌弃站在门口让他滚。

　　这不，今天他又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他朝着厨房门口抱歉一笑道“我就想试试”

　　但是厨房门口并没有一脸嫌弃的池宇。

　　他死了，苏南想，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站在门口嫌弃他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

　　把刚做好的饭菜全倒进了垃圾桶。

　　他到玄关处看了看傻傻一眼，这傻狗，自从池宇走后就胃口不好，每天都能剩下大半的狗粮，傻傻都比自己有人情味，苏南想。

　　他把狗剩下的的狗粮倒进了垃圾桶，蹲下来摸摸它的头道“明天带你去宠物店挑老婆，答应你的事不能忘了，名字就叫憨憨”

　　他又接着道“可以吗，池宇”。

　　没人答他，他有些疑惑的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他有些呆愣的坐在地板上，好大一会儿没缓过神来。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对着身旁说了一句“你记得关灯”

　　平时他洗了澡，池宇都会过来给他吹头，然后起身放吹风机，关灯。

　　可是今天他闭眼半小时了，都没人关灯。

　　他睁开眼盯着空空如也的另半张床，看了半天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反应过来，自己起身关了灯。

　　窗外秋风吹起落叶，窗帘跟着摇动，室内苏南躺在床上，傻傻睡在玄关，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苏南无端的觉得今年的秋天有些冷。

　　第二天苏南带着傻傻去了宠物店 ，宠物店老板和傻傻已经很熟了，池宇喜欢给傻傻买各种各样的玩具，每次都是同一家店，这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宠物店老板往他身后看了看，苏南也看了看。

　　“怎么了”苏南问他。

　　“池先生没和您一起来吗，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宠物店老板笑着说。

　　“他呀，他”苏南卡了声。

　　池宇怎么了，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他那天晚上明明回来了的，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还给自己拍背了，他还躺在自己怀里睡了一觉整晚。

　　“苏先生，苏先生”宠物店老板焦急的声音响起来。

　　“啊”

　　苏南有些愣，他像是丢了魂似的答了声。

　　“您没事吧”

　　“没事，抱歉，您刚才说到那了”

　　“您的眼睛”那宠物店老板边说边示意他。

　　苏南疑惑的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眼里已蓄满了泪水，一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他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自问自答道“我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太累了”

　　说完转身逃似的牵着傻傻往家走，他无端的觉得心慌，回到家才让他心平静下来。

　　一进门和以前一样，池宇的东西也都在，衣服在，鞋子在 ，就连他的洗漱用品都还放在洗漱台的另一边。

　　家里的东西他一直没动，弄乱了，池宇回来会生气的。

　　可是都一个星期了，家里都落灰了，池宇还没回来，他还是没回来，他说他去医院之后就没回来了。

　　苏南发了疯似的去翻那天警察给他的池宇的遗物。

　　他眼睛红得吓人，他已经好多天没睡着了。

　　每晚都瞪着眼到天亮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在等谁，不敢睡，不想睡，不能睡，每晚都盯着房间门看，都全神贯注听着门外，只要傻傻一动，他就会爬起来，打开房间门看有没人回来，他明明记得他回来过的，一晚又一晚，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晚，他就没回来过了。

　　他疯了一样的打开了池宇的钱包，钱包里除了身份证，银行卡外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他和池宇唯一的一张照片。

　　是他们同居的第一天，池宇拉着他拍的，说是记录一下，他还满脸不情愿。

　　那天池宇说什么了，他说苏南你笑一笑，拍出来了要好看一点。

　　他怎么回的，他有些不耐的对他说这有什么好记录的，只是凑合过而已，又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池宇也只是笑笑，胡乱的拍了张。

　　苏南拿着照片手抖得不像话，照片都拿不住了，从手里滑了下去，他忙弯腰去捡。

　　猛的他瞪大双眼，动作也停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照片背面的六个大字“我的爱人苏南”。

　　原来他喜欢自己呀，这个混蛋。

　　思极如此，他只觉喉头一腥，他猛的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人事不知。

　　苏南醒来时映入眼帘的雪白的天花板，手上的针头和输液管里的药水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接着是何扬的声音，他问“你没事吧”。

　　苏南呆呆望着天花板，不作反应。

　　“医生说你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昏倒，加上劳累过度，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何扬担忧的声音响起。

　　苏南反应，他还是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一动不动，双眼无神。

　　“他喜欢我”苏南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什么”

　　他声音太小加上哑得厉害，何扬有些听不太清楚。

　　苏南用手捂着眼接着道“他爱我”。

　　语气里已经带了哽咽，二十五的男人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何扬没见过他哭，在他记忆里苏南一直都很强势，有钱有实力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遇事永远是冲在第一的那个，他一度以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掉眼泪。

　　现在他的认知出现了些许偏差。

　　何扬不出声了，病房里安静得吓人，苏南的哽咽显得更加清晰。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他记得你的每一个生日，他会陪着我去给你挑生日礼物，一年又一年，他陪着我爱了你好多年”

　　苏南哽咽得不像话。

　　何扬愣了愣，虽说苏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却懂了，他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是谁。

　　池宇真傻，这么会有人这么傻呢，何扬想，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付出一切，然后看着他爱别人，教他爱别人。

　　“很傻，是吧”苏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何扬还是没出声。

　　“我吃饭时会想他，睡觉了时会想他，喂傻傻时会想他，家里明明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东西我能不动就不动，可是还是好空，房间空得吓人，床也大得吓人”。

　　“我爱他”

　　何扬心里一惊，苏南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就好像想开了什么似的。

　　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眼神里难得的有些慌乱的看向苏南。

　　苏南从病床上起来，拔掉了手上的针头。

　　“你要干嘛”何扬慌乱的看向他。

　　“回家”

　　“不行，医生还没说你能出院”

　　苏南看向他，眼神灰败。

　　何扬心里一惊，这是苏南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一个人在湖里的时候该有多绝望，而我呢，我却陪着你吃饭逛学校，我不知道他在离开时有多恐惧，如果我陪他去医院的话，他肯定不会出事的，可是没有如果，是我害死了他”

　　“不怪你”何扬安慰他。
　　”
　　“谁也不希望出这种事，不怪你”何扬再度出声。

　　“他平时话很少，喜欢给我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做饭也很好吃，每次出去应酬都不怎么说话，总是默默的替我挡酒，他以前没有胃病的，总替我挡酒导致他胃不好，他……”苏南话还没说完，眼泪又像是不要钱的往下掉，声音也哽咽得不像话。

　　可是这样的池宇不在了，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自己意识到喜欢他有什么用呢，人在的时候他不珍惜，人死了之后他在这装深情有什么用呢，连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

　　何扬再见到苏南是三个月后，他牵着傻傻遛弯，他看起来已经没事了，至少从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的。

　　他与人谈笑风生，他孝敬父母，常常带着傻傻回家陪父母，唯一不同的是他对他唯一的弟弟严厉了许多。

　　何扬还是有些担心他，于是他打电话约他出去逛逛。

　　与前几个月不同的是他居然同意了，何扬有些惊讶，他是走出来了吗，何扬想。

　　他们去了当地很出名的一个庙宇 。

　　何扬有些奇怪，问他“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吗”

　　苏南也只是笑着答“来还愿”。

　　何扬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带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此时已经是冬天了，苏南像是故意把他们露在外面似的，并没有放在衣服里。

　　见他盯着看，苏南用手摸了摸道“池宇送的，他信这些”

　　他说这话时很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如果何扬那天没看到那样的他话，现在也许真的会信他已经走出来了。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现在山脚下离寺庙有些远，台阶很高也很多，何扬数不清有多少阶，但是就是这样的台阶下，苏南一跪一磕头的往上爬。

　　他手掌被冻得通红，膝盖也被磨出了血迹，额头上也隐约有了血迹。

　　何扬看得心惊，他劝也劝了，拉也拉了。

　　苏南只是淡然的看向他道“心诚则灵，我得让佛祖看到我的诚意，就当是给我一个心里安慰了。”

　　何扬劝不动，只能看着他一步一磕头的往上爬，有用吗，有什么用呢，苏南也知道的吧，即使是这样，他也要做。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很大比鹅毛大雪还大，这是何扬记忆中最大的雪了。

　　他撑着伞就这么看着苏南一步一跪的上山。

　　他想过为他遮伞，却被苏南拒绝了。

　　等他们到正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一个小沙弥跪坐在殿前念经。

　　苏南头上已经结了冰，眉毛也白了。

　　手脚也被冻得不成样子，何扬伸手去扶他。

　　他没动，而是跪在佛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连磕三个响头。

　　“施主求什么”门口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何扬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驼腰的老和尚往大殿走来。

　　那小沙弥闻声起身去扶，低声叫了声“师傅”。

　　那老和尚摆摆手，自顾自的走进了大殿，向佛像行了跪拜礼。

　　再一次看向苏南问道“施主求什么”

　　苏南睁眼道“求平安”

　　“求谁平安”

　　“爱人，求他来世平平安安，一生无哉无祸，遇到良人”

　　那老和尚看他一眼只道了一句话“施主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