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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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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世界中，只有黑白二色。
黑色的天，黑色的地，黑色的瓦砾，黑色的废墟。
在那片黑色之中，却有一个白色的人。
白色的发，白色的眼，白色的斗篷，白色的身躯。
声音仿佛在这个世界中消失了，眼前是呼啸的风刮出飞溅的碎石，那个人走着，走着，却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这里是哪里，他是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找不到答案，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残垣断壁，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告诉他答案。
他依旧在走着，将瓦砾翻开，将乱石推倒，向着无目的的前方，走出一条道路。
终于，他在这片黑色的天地下，见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宛如黑夜，融汇在黑色之中，让人看不清。
你是谁？
他张口，想要问出，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看到那个人伸出了手，似乎向他传达了什么。
然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世界将声音也泯灭了。
这是一个崩塌的世界，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世界。
所以，光进不来，声音进不来，希望也进不来。
但是，他进来了。
那，他是谁，面前的人又是谁？
在这片黑色中，什么都看不清，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很熟悉。
熟悉到，下一秒就能叫出他的名字，熟悉到，下一秒就能看着他的脸庞落下泪来。
可是，这一切都被黑色吞噬了。
最终，那个人抱住了他，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除了用力地环住他，用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摆外。
就在这样一片苦涩里，梦，醒了。
睁开眼的卡卡是有一瞬间恍惚的，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直到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弟弟，你多大了，睡个午觉还能把自己睡哭了？”
“……哈？”
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卡卡坐起身子，视线摇晃，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青年的身影……还有他那十分挡视线的发型。
“谁哭了，你可不要乱说。”一边反驳着，卡卡一边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指尖一瞬间凝滞，卡卡的脸色在此时不可谓不精彩，让在边上一直盯着他看的平菇笑出了声。
“喏，谁对号入座说的就是谁咯。”平菇一边笑，一边抽出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啧。”虽然心里很不爽，但卡卡没有拒绝自家哥哥的帮助，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平菇坐到了床边，歪着脑袋，漂亮的眸子微微弯着，看向了自家难得露出了脆弱姿态的弟弟：“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做噩梦了？”
被问及此事，卡卡怔愣片刻，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应该是做了个梦。”
“可我……记不清了。”
“……噗。”平菇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自己的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透过未掩好的窗帘洒入房间，照射在了平菇所坐的位置。
那一瞬间，卡卡只觉得自己的哥哥笑得好像在发光一般。
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温柔，也……那么的朦胧。
光晕将穿着白衣的平菇照得有些模糊，仿佛就像个易碎品，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光里一般。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卡卡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一把握住了平菇掩着唇的手腕。
被自己的弟弟抓住了手，平菇的笑声顿住，有些不解的忘了过去。
“哥……”卡卡凑过了头，与自家哥哥贴得十分近，认真地端详着他，就仿佛是今天才认识这个人一般。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你？”
“……？”卡卡这句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平菇愣住了，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地再次笑开。
“你果然是没睡醒啊，我可是你哥哥，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你说你在哪儿见过我？”
“……你说得有道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卡卡被自家哥哥笑得有些尴尬，便松开了手，收回了身子。
翘起了腿，平菇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有些莞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怎么，你终于发现你哥哥的帅气了？帅到你都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会呢，不管是怎样的哥哥我可都见过，所以不管哥哥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来。”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下大脑，找回了自己的感觉，卡卡戏谑地抬眸看向了自家哥哥。
听到弟弟的回答，平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着他一直挂着那笑容盯着自己，便又翻回去品了品，品着品着，他白皙的脸颊上就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绯色。
然后，卡卡就被恼羞成怒的哥哥一枕头拍在了脸上。
“你就贫吧，小心今晚没饭吃。”平菇站起身叉着腰数落着自家弟弟。
“哥哥你不在晚餐的时候喂饱弟弟，弟弟怎么好在夜里喂饱哥哥？”将脸上的枕头拿下来抱在怀中，卡卡没有任何要反省的意思，继续出言调戏。
这一次，他被自家愤怒的哥哥揪住衣领，抬起下巴强行吻住了。
呼吸间都带着一丝甜腻，卡卡有些沉醉，干脆伸出手搂住了自家弯下了腰的哥哥，用力将他带上了床。
一顿翻滚，气息在这一吻中相互沾染，最终，卡卡还是将平菇摁在了身下，以强势的姿势结束了这场有些争夺意味的吻。
双方都有些呼吸不稳，正当卡卡想要继续做点什么的时候，小腹却被自家哥哥屈起的膝盖抵住了。
“起开，我还剩下好几个地方没去，再不去烛光就要没了。”
“……嘶，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能先去完再来叫我起床吗？”被打断了的卡卡异常委屈，顺势一滚躺在了平菇的身侧，不满地嘟囔。
“呵，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坐起了身子，平菇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斗篷和头发，然后飒爽地翻身下床。
“赶紧起来，将床收拾好，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想面对乱糟糟的家，知道了吗？”
“好的呢，我亲爱的哥哥——”拖长了音调，卡卡回答得稍显漫不经心。
但由于这是他一贯的模样，平菇也懒得纠正，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平菇走了，卡卡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便下了床。
收拾好被他滚到有些凌乱的床铺，将晚餐需要的材料准备妥当，早就已经收完了烛光的卡卡忽然就闲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那就……等哥哥回来吧。
这么想着的卡卡倚着门框坐了下来。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睡着了。
他又一次来到了那个世界。
世界依旧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生命。
脚下是黑色的石块，卡卡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之前遇到的那个黑色的人。
但卡卡没有停下脚步，在这片黑色的世界中，只有他泛着白光。
他的手所触及之地，将黑暗微微照亮。
他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黑色出现在了脚下。
那看起来像是液体，踩上去，会出现让人不适的粘腻。
卡卡继续向前走着，翻过了倒塌的建筑，终于见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说是城池也算是抬举它了，毕竟它早已残破不堪。
高驻的墙面坍塌，竖起的高塔倾斜，原本精美的雕刻被黑色覆盖。
无数的花开在了那里，无数的藤蔓将城池缠绕。
眼前的一幕，让卡卡发自心底地开始颤抖。
他不想再继续向前走了，但却不得不迈出步伐。
最终，他来到了那座城池的中心。
他看到了那个倒在藤蔓之中的青年。
黑色的发，黑色的脸，黑色的斗篷，黑色的身躯。
大片的黑色将他覆盖。
卡卡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
手触及的那一刻，白色荧光却突然绽开，一片血红迷了他的眼。
然后，他再一次醒了过来。
天色接近黄昏，飞鸟从窗前滑过，惊起了谁的叫声。
晚霞渲染天际，将原本湛蓝的天映照得一片绯红。
在这样的时间里，唯有家中显得有些漆黑。
卡卡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
这个点了，为什么哥哥还没有回来？
一丝慌乱不知为何在心中蔓延开来，卡卡想都没有想，便使用能力向着哥哥所在的方位传送过去。
随着白光闪过，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霞谷。
这是他平日里十分不愿意来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和霞谷八字不合，每次收烛火都将它放在最后才去的地点中，即使去了，收也收得有些不情不愿。
此时的霞谷自然也是傍晚时分，在霞谷中，绯色都比外界要浓厚几分。
卡卡顺着皑皑白雪一路向下，寻找着他的哥哥。
恍惚间，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火光。
但下一秒就发现，那只是晚霞形成的错觉。
卡卡喊着哥哥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他顺着冰凉的滑雪赛道一直向下，来到了赛道尽头的城池。
只那一眼，卡卡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他看到了城市右半边被毁去的砖瓦。
他看到了城池右半边有些残缺的雕像。
他看到了一只湛蓝的蝴蝶停在了他的指尖。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哥哥？”
蝴蝶舞动着翅膀，没有说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充斥在心间，那一刻的卡卡只想声嘶力竭地呼喊出声。
然后，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家哥哥略带错愕的神情。
“弟弟……你，怎么了？”
“……哥！”
蝴蝶被惊起，围绕着拥抱在一起的二人旋转飞舞。
“怎么了这是……我就是中途遇上了朋友所以多聊了一会儿，你怎么还找过来了？”抱着自家弟弟，平菇努力地安抚着他。
弟弟的颤抖并非是虚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平菇想要问清楚，但就在此时，卡卡忽然松开了他。
那双好看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就仿佛要将他深深地烙入骨髓与灵魂之中。
“……哥，你知道为什么霞谷终点这里右边的建筑都是残破的吗？”卡卡开口问道。
“啊？”被问愣住了的平菇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可能是先祖们并不想修理吧。”
“这些建筑怎么了吗？它们存在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因为一直是这样，所以也没有谁想要尝试过去修复，就这样流传到了现在。”
“……这样啊。”卡卡低喃着。
拿手背量了量自家弟弟的额间，平菇有些担忧：“你是生病了吗？不应该啊，我们光之子怎么会生病呢？”
“不……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哥哥。”平复下了心情，卡卡拉着平菇的手说道。
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自家弟弟，在确认对方似乎真的没什么事后，平菇点了头。
手拉着手，二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晚霞退却，黑色覆盖，星光点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旅人们回家的道路。
他们顺着霞谷的赛道，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卡卡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徒劳地将握着平菇的手越收越紧。
到最后，平菇实在是被捏得有些痛了，便推了自家弟弟一把，示意他松开。
二人停了下来。
卡卡抬起了头，看着月色下的哥哥。
皎洁的光挥洒在大地上，为一切事物披上了银装。
他们也不例外。
此刻，卡卡觉得自己的哥哥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披在他身后的洁白斗篷被风吹拂得有些蹁跹，仿佛下一秒，他的哥哥就要被风带离地面。
就像蝴蝶一般，追随着风而去，消逝在风的尽头。
因此，原本松开了些的手一瞬间握得更紧了。
“你做什么呢。”
最终，平菇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有些诡谲的平静。
“……哥，你说我们是怎么来的？”将握手的姿势改成十指交叉，卡卡拉了平菇一把，重新开始了行走。
“哈？这个时间点你要我为你科普我们的诞生？”平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抬起头，对上了自家弟弟有些认真的眼神，平菇还是无可奈何地开口，说起了那老生常谈的故事。
这口耳相传千篇一律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提起了。
听得让人觉得心生无趣。
即使是提出了想听的人也不例外。
当平菇说完后，抬眸见到了自家弟弟有些放空的眼神，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让我说，说完你又不乐意听，怎么这么大爷呢你。”糊了自家弟弟后脑勺一巴掌，平菇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两个人回到了家，吃完了饭，入夜，纷纷睡去。
只不过几分钟后，卡卡坐起了身子，在没有惊动平菇的前提下，离开了家。
越过了污雨，跨过了黑水，卡卡最终来到了伊甸之前。
这是所有光之子的使命，带着每日每夜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光之翼，最终投入伊甸的长河之中。
为过去先祖们犯下的过错赎罪，为光之生物们盼望的和平祈愿。
在迈入的那一刻，卡卡忽然有些发抖。
以前都是和哥哥一起进来，忽然只有一个人，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污浊的黑水漫过了膝盖，卡卡一边躲避着从天际边毫不留情砸下的红石雨，一边艰难地前行着。
走着走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变小了，红石雨砸下的破碎声消失了。
怪石嶙峋展露着黑暗的色泽，暗红的天也渐渐深邃。
最终，卡卡跌倒在了黑水之下，闭上了眼。
他又见到了那个青年。
青年也看到了他。
他忍不住向着青年伸出了手。
青年也有些费力地向着他伸出了手。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黑与白相融。
色彩从黑白之中诞生，声音轰鸣着回笼。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起来了。
但卡卡宁愿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看到了脚下散落的粘稠鲜血。
他看到了暗蓝色藤蔓破开□□绽放出璀璨血花。
他看到了倚在石柱边被血液染红白发的青年样貌。
他看到了他张口对他说了什么。
只是那一瞬的景色回归，也足够动摇见到这一切之人的心神。
狂风呼啸而过，将色彩卷去，将一切重新归于虚无。
立在狂风中的白色人影颤抖着。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怕脱口而出是你的姓名。”
伊甸之中存放着所有过去，进入伊甸长河的光之子，追溯先祖的过去，缅怀先祖的过去。
光之子究竟从哪儿诞生的？
或许……
这不是该说出来的真相。
再次睁开眼，卡卡发现他已经进入了长河之中。
脚下是无边星空，远处是敞开的重生之门。
无尽的轮回，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使命。
这一切对于永生的光之子来说早已无所谓，毕竟习惯了。
在这长河之中，卡卡跪了下来。
再也止不住的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了星光之中，最终消泯。
那曾经未被叫出的名字，此刻在心中翻涌至滚烫。
心脏揪痛的厉害，就连身躯也陷入了情绪的灼烧。
一切的酸涩都被卡在了喉管之中。
吐不出，也咽不下。
喉间动着，最终出口的，只剩一声呜咽。
就连哭喊的力气都不剩下了吗。
这就是他最后的绝望吗。
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点吗。
这就是他不甘的念想吗。
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可以在揉碎了的灵魂之中，强势地将那最后的思念传达出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可以在流转了这么多年后，将那句未出口的话最终传达出来。
但……已经晚了啊。
一切都太迟了。
踏出重生之门，这又将是被遗忘的故事。
究竟还要轮回多少次，才能够将过去的错误弥补。
这到底是对先祖的救赎，还是对灵魂的赎罪。
亦或者……两者都有。
梦将他引到了此处，最终又将一切归为梦境。
停滞在此毫无意义。
所以只能擦干了泪水向前走去。
当重生的钟声敲响时，卡卡仿佛见到了青年站在白光之中。
他听到了他的话语。
“活下去。”
活下去，我亲爱的弟弟。
用我的牺牲，换来你的离去。
——
——
晨间的光照耀，平菇醒来时，见到自己的弟弟正蜷缩着睡在自己的身侧。
光是那么的柔和，平菇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卡卡熟睡的脸庞。
这动作惊醒了本就不曾深眠的卡卡。
他打着哈欠坐起身，和自己的哥哥打了个招呼。
动作间，不小心露出了背后斗篷上的星光。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哥哥掐住了领子。
“你的光翼怎么突然只剩下6个了？？”
被揪住的卡卡茫然了一瞬：“我……”
“你昨晚一个人跑去伊甸了？？”
“……对、对不起。”
看着弟弟乖乖低头认错，平菇差点没被气死。
“你去献祭不叫我，还偷偷摸摸一个人去，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丢开哥哥自己飞了是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哥哥你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
吵闹声从屋里传到屋外，路过的光之子们听到了依稀的声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最终，两个人还是吵闹累了，歇了下来。
依靠着床头坐着，卡卡注视着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平菇，忽然就笑了。
“我果然曾经在哪儿见过你吧，哥哥。”
“哈？”
“我是指……前世之类的？”
“你脑子睡懵了？？我们是极巨之鸟创造的，哪来的前世！”
“嗯……哈哈哈，那大概是我睡蒙了吧。”
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入土壤里。
人们把晚来的爱都锁在密码里。
先祖是人。
光之子是由人与光之生物融合创造而出的新的生命。
那灵魂的悸动是如此的深厚，即使过了这么久这么久，依旧被相互牵引到了一起。
像确定我要遇见你。
像曾经交换过眼睛。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
逝去的已经逝去。
就像那蝴蝶拍打着翅膀，向着风的尽头飞去，最终一去不复返。
在那阳光下。
是你和我全新欢笑的容颜。
活下去，弟弟。
我爱你，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