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85、第85章《空了的汽水瓶》

　　第二天上班前……

　　母亲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叮嘱佳音，告诉她不要让锦天吹风，因为出水痘时抵抗力差，也不要让他看电视和手机，怕伤了眼睛，睡觉时不要让锦天冷着，也不能让他出太多汗，没事多让他喝些水，要时刻注意他有没有发烧等等一系列的事。

　　最后还对佳音说：“对了，我照顾他没事，因为我出过水痘，被传染的几率小。但你从小就没有出过水痘，抵抗力又不太强，所以照顾他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

　　“我知道啦！”面对母亲的唠叨，佳音有些无奈。

　　之后，母亲走了，那一整天里，除了送午饭以外，奶奶再没来过。

　　佳音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从帮他倒水试水温，到监督他吃药，所有的一切都是佳音在帮他做。

　　到了下午，佳音还是一样，当他吃完饭后，让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再次让他睡觉了。

　　这一次，佳音没有睡，而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隔一小会就会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还有手和脚，看看他有没有发烧，又摸摸他的脖子，看看他热不热。

　　如果发现他有些凉，就给他盖上毯子，如果他出汗了，她便将他的被子往下拉一点。

　　就这样，她一刻也不敢离开，尽管过程，会略微有些单调，但佳音却丝毫没有厌倦的感觉。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锦天，她轻抚着他舒展的眉头，不禁想起了离开这的一年里发生的事。

　　这一年中，她的生活叫做一言难尽……

　　初到那里的第一个星期里，她每天是在噩梦中度过的，后来，为了让自己摆脱那些噩梦，她每天用不停地忙碌，来填满了自己的生活。

　　本以为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再多想，也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可是……

　　每当夜深人静，她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过往的回忆，以及几近崩溃的念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侵袭着她，令她痛苦不堪。

　　她试图用过安眠药，可是……安眠药能够促使她的睡眠，却无法抹去那些噩梦带给自己的痛苦。

　　直到后来，她在街上，无意间看见了商店前摆放的白酒时，那一刻，她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她第一次喝酒的那一晚。

　　那一晚，是她睡的最沉的一晚，什么烦恼忧愁，她都忘了。

　　她在想，会不会是酒精麻醉了她的大脑，于是，尽管她明知道自己的病碰不得酒，可是最终她还是悄悄的买了一小瓶回去，藏了起来。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悄悄的取出白酒，饮下了一口。

　　出人意料的是，那一晚她睡得格外的沉了。

　　尽管，她还是有做噩梦，可是却不曾再像以往那么的痛苦了。

　　当父亲双手掐住她的喉咙的那一刻，她感觉不到恐惧了，也感觉不到痛苦了，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眼看着梦里的情景一遍遍的上演，却毫无知觉。

　　她开始渐渐的依赖上了这种感觉，也将酒变成了她不可缺少的一个秘密。

　　她没有，也不敢告诉夏琳这件事，只敢在夜里的时候，悄悄的喝上一小口。

　　就这样，她将这个秘密死守了一个多月。

　　直到那天，夏琳带着一个朋友来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那一日，夏琳带着一个异性朋友，突然来到了她们住的地方，那时的佳音，有多么恐惧和外人交往，尤其是一个异性，根本没人知道，她多想立刻躲开，可是出于对夏琳的顾忌，她又不敢这么做。

　　后来，在夏琳的引荐下，佳音故作开朗的，与他交流了几句，整个的过程中，她没有丝毫的露怯，总是把自己最乐观开朗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她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

　　可是，就在她借口有事，转身离开后，那人却突然若有所思的问夏琳：“你朋友……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啊？”

　　“嗯~”夏琳犹豫了一会儿；说，“她最近的确遇到了不少事，不过她挺坚强的也挺开朗的，不但没让我安慰，最近还经常会鼓励我。”

　　“那……她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说思维迟缓，又或者兴趣下降，以前很喜欢的东西，现在好像又没那么喜欢了这类的。”

　　“你怎么知道的？”夏琳惊讶的问着，随后她说，“她有很多喜欢的东西，突然之间好像都不那么喜欢了，不过她告诉我，那是因为她想要彻底的改变了以往的自己，所以才这样的。”

　　“可是……她好想还有些社交障碍。”

　　夏琳：“怎么可能！她以前是有一点，不过现在完全没有了，不然她也不会不认识你就跟你聊了那么久啊！还聊的那么开心。”

　　面对夏琳的笃定，那人却并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这都只是假象，从她见我第一面起，她就已经很想逃了，刚刚她虽然坐在你的身边，虽然与我谈笑，可是她的四肢却出卖了她，她所有的开朗与接纳，都是装出来的。”

　　夏琳听后，略显迟疑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她有什么心理障碍，只是她不想你担心，也不希望任何人视她为异类，所以她一直在演。”

　　“怎么可能！”夏琳并不相信的反驳道，“她这个人很正能量的，虽然她以前是有些自卑，有些不自信，可是现在她都完全不会了。”

　　“一个人的转变不可能是毫无逻辑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不防多观察观察她，尤其是一个人时候的她。”

　　那人的话，在夏琳的心中，形成了一个疙瘩，再见佳音，她不自觉的就会想：她……真的是在演戏而已吗？

　　这个疙瘩，在她的心中，逗留了没两天。

　　那一日，她去佳音房里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藏在床底的，还剩下一小半的酒瓶。

　　佳音怎么会突然喝酒呢，如果她真的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坚强，又怎么会去碰这明知对她毫无益处的东西。

　　为了搞清楚，那一晚她故意跟佳音说要跟她一起睡。

　　起初，佳音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找尽了借口希望夏琳回房，是夏琳一直坚持，佳音才不得已答应了。

　　由于夏琳在身边的缘故，那一晚佳音没有喝酒，结果半夜，她却又一次，感受到了那噩梦的恐怖。

　　当她惊恐睁眼，看着夏琳还在熟睡，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她静悄悄的从床下拿出了那瓶酒，偷偷的溜出了房间。

　　夏琳听着她离开房间的声音也悄悄的跟到了房门口，她透过门缝，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双手颤抖着仰起头，猛灌了一大口白酒，又看着她将酒瓶藏进了包里，然后就这么抱着膝盖不停的发着抖。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联系上了她的那个朋友顾澜之，告诉了他这几日她看到的一切。

　　顾澜之得知后，立即向夏琳询问了与佳音有关的一切，到了第二天，他便去了夏琳家。

　　那一天，为了给两人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夏琳找借口将佳音留在了家里，自己却离开了。

　　顾澜之到后，谎称说自己是来找夏琳的，佳音告诉他夏琳不在，让他晚些再来，他便说：他可以留下等她。

　　佳音无奈，只能替他倒了杯水，然后转身便打算回房。

　　“哎~”谁知，佳音刚转身，顾澜之却突然叫住了她；说，“怎么说我也算客人，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啊？”

　　“可你是夏琳的朋友，你来也是为了等她的，我留下干嘛？”

　　“可我们也是第二次见了，上次你不还跟我聊的挺开心的吗，所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可是……”此时此刻，佳音多么急切的想要立刻离开啊，她的心底里，满满的不适感，却只能隐忍着说，“可是我真的还有事啊。”

　　“唉~”顾澜之一听，知道她是想借口离开，于是叹了一声道，“这个夏琳，原来是骗我的，她还说你特别热心活泼呢，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顾澜之的一句话，令她停下了脚步，她转身隐忍着，坐回了沙发上。

　　起初，顾澜之没有找她说话，只静静的坐着，目光时而轻扫过她略露不安的眼神。

　　直到后来，佳音不安焦急的情绪，几乎被那冰冷的氛围顶到了至高点时，他才若无其事的开口问：“我不太喜欢白水，你能帮我倒杯汽水吗？”

　　佳音抬头瞟了他一眼，微笑着说：“可家里没有汽水。”

　　“那你能去帮我买一瓶吗？”顾澜之满脸微笑的说着。

　　“可是……”佳音十分的犹豫，因为，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夏琳的房子里，她并不放心。

　　也许，顾澜之是看出了她的不信任，也许是想多与她交流，总之，是他主动提出了要跟她一起去。

　　汽水买回来后，顾澜之又说让佳音替他倒进杯子里，佳音无奈只能照做。

　　随后他望着她，跟着她来到了灶台边。

　　佳音拿起水杯，倒了一满杯下来。

　　他望着那杯汽水，望着它不断浮起的气泡，意有所指的说：“其实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像这瓶汽水，总有人不断的去摇晃它，使它里面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这小小的瓶子无法承受。”

　　说着，他小心抬眼，却见她望着汽水仿佛陷入了沉思。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小瓶剩余的汽水，又转向了洗碗槽的旁边。

　　接着，他突然用力的开始摇晃着瓶身，那里面的气泡，顿时翻腾着，几乎要将瓶身给撑爆了。

　　“但其实，只要有人肯打开瓶盖，将压力释放，就什么事都没了。”

　　说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拧开了瓶盖，瓶子里的汽水，就这么奔涌而出，如同泉涌。

　　那一刻，望着他手中瀑布般涌出的汽水，佳音如同失了魂一般，小声呢喃道：“可是，这样一来，瓶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空空如也的汽水瓶，还有什么用呢？”

　　“空了又怎么样，还可以装进其他的东西啊，只要瓶身完好，它就不会失去它的价值。”

　　顾澜之的话，令她一时陷入了沉思，可很快，强烈的防备意识，令她又恢复了清醒，她微笑着说：“顾先生见识渊博，可我不太懂，不好意思我先去忙了。”

　　顾澜之眼看她想要逃避，立即又找了个借口，拦住了她说：“我饿了，你会做吃的吗？”

　　佳音茫然转身，望着他捂着肚子满眼笑意的模样，她心里有厌烦，也有怒意，可这些情绪都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她转身来到灶台边，干脆利落的替他打了两个鸡蛋。

　　可是，当佳音将鸡蛋做好，放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却又说：他不喜欢鸡蛋，想吃面。

　　佳音无奈，只能又替他做了碗面。

　　吃完面后，顾澜之望着她，一脸坏笑的说：“我看你做事挺认真细心的，不如你帮我个忙吧。”

　　“啊！”佳音正一脸茫然着，顾澜之却突然不管不顾的拉起了她的手，离开了那里。

　　那一整天，顾澜之把她当小工一般，任意的使唤着。

　　她心底的怒气，被她深深地压制着，多少次想要爆发，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到了傍晚，天快要黑的时候，顾澜之才将她送了回去。

　　那时，夏琳也已经回来了，她一开门，望着满头大汗的佳音竟然如此的狼狈不堪，不禁惊叹：“天呐！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你怎么弄这样了？”

　　佳音依旧强撑着，说了声：“没事，我去洗个澡就行。”

　　随后，她丢下手机和皮包，径直就走进了房间里。

　　夏琳呆呆的望着她，直到她走进房里，她满眼问号地转过了头，质问顾澜之道：“我只让你帮她，你干嘛了？”

　　“唉~”顾澜之轻叹了一声；道，“她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隐藏起来了，对你这个朋友，她不愿流露失意，对我这个陌生人，她也不愿表露丝毫的愤怒，被我使唤了一天，愣是一点脾气没发，就像是盖紧了盖子的汽水瓶，不管你怎么摇晃她，她都不肯打开盖子。”

　　“那你还逼她！”夏琳压低了音量抱怨道，“你是想逼死她吗？”

　　“呵~”顾澜之听了，自信一笑说，“她都进去半天了毫无动静，你不如进去看看她。”

　　听了他的话，夏琳这才意识到，从她进去到现在，夏琳既没听到水声，也没有听到其他动静。

　　她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她的房门，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她又小心地推开了浴室的门，竟看见，她坐在马桶盖上，半趴在水箱上睡着了。

　　夏琳缓缓走上前，凑着鼻子嗅了嗅，却也没闻到她身上有酒味。

　　她赶忙转身，兴奋的跑到门外，说：“她睡着了，没喝酒就睡了！”

　　“呵~”顾澜之莞尔一笑，解释道，“依你所说，她应该也想过要用忙碌，来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不再做噩梦，可是她每天脑子里都想着要怎么忘，反而加固了映像，今天我使唤了她一整天，她心里只顾着气我了，自然没时间再多想；刚才在公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困了，要不是她有太强的防备心，我估计我得把她抱进屋了。”

　　夏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拜托了。”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不行~”说着，他转过身，刚走了一步，却被夏琳一把拉回；道，“也不能让她在水箱上睡一夜吧？我弄不动她，你把她弄床上去。”

　　“我！”

　　“哎呀放心啦，她穿着衣服呢，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帮忙啊！”

　　顾澜之无奈的白了夏琳一眼后，还是走进了房间里。

　　他望着水箱上熟睡着的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双手。

　　他微微用力，将她的头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肩上，随后他右手搂住了她的肩，左手穿过了她的膝弯，只轻轻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再加上佳音又太累了的缘故，所以他怀中的她，没有丝毫的惊动。

　　他单膝跪在了床沿边，将她放到了床上，随后他缓缓的抽出了她膝弯下的左手，又托着她的头，慢慢的抽出了右手，那一刻，他的动作，是那样的细腻，那样的温柔。

　　那一晚，疲惫沉睡的她，一整夜都没有再做噩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她，也是十分的不可置信。

　　她不禁想，也许是因为离家太久了，对父亲的事情渐渐的淡忘了，才会如此吧。

　　那一早，夏琳也曾试探着问过她对于顾澜之的映像。

　　可是，佳音却只是微笑着说：还不错啊！

　　之后的几天里，什么偶遇，巧合，等招数顾澜之几乎都用尽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佳音的生活中，想尽了办法的，希望佳音能打开她的心扉，将她心中的苦闷都宣泄出来。

　　可是，她太过坚毅了，无论顾澜之怎么做，她却仿佛给心里上了把锁，将她的心事，她的喜怒哀乐，甚至喜好都牢牢锁了起来。

　　顾澜之无奈，只能先想办法卸去了她对自己的防备，令那个原本对他排斥厌烦的佳音，渐渐放下了隔阂。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对他从厌烦渐渐的变成了淡然，又从淡然变成了习惯。

　　他很温暖，也很细心，他与以往任何一个在佳音身边出现过的男孩都不同。

　　他像一个会读心术的魔法师，总是能够掌握好和她相处的距离，也不会令她产生任何的不安或不适感。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递给了她一张珠宝设计学院的入学通知。

　　虽然，她来到这里，跟甄文凤说的是来学习，可她却从未想过真的去什么学校。

　　因为，她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最终只能白白浪费了学费。

　　所以，当那张入学通知书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第一时间选择了拒绝，她说：她不能接受他给的东西。

　　可顾澜之却笑了笑，说：“这不是我给你的。”说着，他又拿出了另一张纸，那是一张欠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欠款，和规定还款日期。

　　他将那纸条和入学通知一起，交到了佳音的手上，对她说，“这钱是我借给你的，规定时间内，你必须还给我的。”

　　“我不会要的。”佳音态度坚决的说。

　　顾澜之：“玉佳音，你是不是在别人的庇护下过的太久了，所以你连独立的勇气都没了？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

　　顾澜之：“就赌，离开夏琳的照顾，你究竟能不能活下去。她的父亲就要出院了，一家人即将要搬到一起，可你在那，终究不是个事。之前我无意间见到你在网上找便宜的租房，其实你也早就想过搬出来了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在家靠母亲，出外靠夏琳过一辈子？”

　　顾澜之的口才很好，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最终佳音被说动了。

　　因为他说得对，在那里她终究是外人，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她在场终是多余的。

　　于是没过两天，她便在顾澜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家虽然检漏，却便宜的房子。

　　起初，夏琳并不同意，还独自将顾澜之拉到了一边，指责道：“我让你帮她，你却拿我爸说事逼她搬出去，现在她一个人在这边，又要搬出去，你让她怎么过啊？”

　　“难道你想看她继续颓废下去吗？”顾澜之反问了句后，说到，“你以为一味地庇护着她，就是为她好吗？就像云少霆，看似为她建立了信心，但这些信心都是建立在有他的情况下的，他把自己变成了她的支柱，离开了他，她就完全垮了。你希望她好，就得让她依靠自己恢复信心，让她知道，她可以靠自己活下去，搬出去，对她就是有利而无害的选择。”

　　“可是……”夏琳咬牙切齿的说，“她对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有病，独自搬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那你放心，她住的地方，就在我隔壁，我会帮你看着她。”

　　“什么！”那一刻，夏琳错愕了，但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最终答应了佳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