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64、第64章《设计》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云少霆午饭前一个小时，去了珍饰；向张帆打过招呼后，他替佳音请了一个小时和假，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便到了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

　　那里的左右两侧，琳琅满目的商店成堆，卖衣服的、卖鞋包的、卖小饰品的，等等……什么都有。

　　路边，还有些小摊贩，拿着自己家店里的东西，在马路边摆摊售卖。

　　只是，虽然那里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可是它们却都有着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是一些价值不过几十或几块的便宜货，来买的人，也大多都是一些想要捡便宜的人。

　　佳音沿着路边，一路向前走着，走着……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喇叭的声音。

　　“两元两元，所有商品一律两元……”佳音顺着喇叭叫喊的方向望了过去，忽然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这里，她曾来过呀！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佳音所有的发卡发箍，头绳等小饰品，都是母亲带她到这里来买的，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久到她险些都忘了。

　　直到再看到那家店，儿时母亲拿着发卡，在她头上一个个比划的场景，才再一次回到了她的眼前。

　　那时的母亲，对她还算是有耐心，她总是想尽办法的，买着各种各样的小饰品，把她的头发弄得漂漂亮亮的。

　　佳音记得最清楚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带着假发的发卡，那发卡的背面，黏合的是一朵粉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小花，小花的下面垂着的，是几缕棕黄色的假发。

　　那是佳音用过最长的一个发饰了，因为简单的缘故，每一次母亲将她扎好小辫后，都会把小花替她别上。

　　第二个，是一个黑色的丸子头卷发海绵；那时，很多女孩都在用那种东西卷发，可以算是风靡一时的东西了。

　　那时，母亲也给她买了一个，一天早上，她兴致冲冲的，拿着黑色的卷发器，左右摆弄着，想要替佳音卷起一个丸子头。

　　可是，急性子的母亲左右摆弄了很久，弄得佳音头发断了好几根，头皮生疼，才好不容易挽成了一个凌乱，而又松垮的小丸子头。

　　弄得时候，明明母亲的手捏的老紧，紧到佳音的头皮都感觉要被她扯下来了，可是一松手，后脑的那颗小丸子，却依旧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了。

　　那是佳音用过最少的一个发饰了，就那一天，一天过后，母亲再没给她用过，只说是佳音发量稀少挽不起来，要等佳音的头发多一些，再给她扎，直到后来，那个卷发海绵就被放进了抽屉里，过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它不见了，也没人再找过。

　　佳音望着那家老店铺，回忆一股股的涌上了心头，原来只记得母亲对自己严厉凶悍的场面，却忘了，她们也曾如同普通母女一般，融洽温馨过……

　　然而，就在她沉浸回忆无法自拔的时候，云少霆来到了她的身边。

　　“在想什么呢？”云少霆轻唤了一声，佳音慌忙回过了头，目光回转，说：“没什么呀。”

　　这时，佳音的目光微低，无意间看见了云少霆手中拎着的一个箱子，她不解的抬起了眼，满眼困惑的问：“这是？”

　　云少霆轻扫了一眼，然后拍了拍那个银色的箱子，说：“好东西……”

　　随后，他拉起了佳音的手，东寻西觅的来到了一处空地，然后他让佳音站在那儿别走，他自己则是转身回到了车边，取出了一个木架。

　　回到那片空地后，云少霆小心仔细的，将那木架支了起来，佳音满眼茫然的望着他，手足无措的在一旁小心帮衬着，根本不明白他是想要干嘛。

　　木架支好后，云少霆才终于打开了那个银色的箱子，就在箱子打开的那一瞬，佳音的目光，呆滞了；因为那里面，形形色色的，都是她这几天为了练画，在纸上随手画出的那些作品。

　　为了练画，也为了充实自己，这一段时间她画过很多的饰品，什么手链、发饰、项链、等等……就连两年前因为不会画画，而一直存在脑子里的，小女孩用的发卡，她都画了出来；可是最后，当她一幅幅的画好后，却因为不自信，而又当做草稿纸，一张张丢进了垃圾桶里。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被自己当做垃圾一般扔掉的东西，会被云少霆捡回来，更没有想到，云少霆会把它们从纸上，直接带到了她的眼前。

　　“你要干什么？”佳音望着那一堆东西，诧异的问。

　　“帮你赚钱啊，你想想，如果你把这些东西都卖了，应该能赚不少钱吧，到时请我吃饭。”

　　“你疯啦！”佳音一把将云少霆拉到了身边，目光闪躲的说，“你费尽心思花那么多钱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就为了让我请你吃饭？”

　　“我没花多少钱。”云少霆扫了一眼那些饰品，说，“你自己看看，我这些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材料，没有任何特别，能花多少钱啊！”

　　“你……”佳音轻扫了一眼路边，顿时心虚自卑的转向了云少霆，背向了人群，一脸急切的说，“我求你了，我请你吃饭就是，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不管花了多少钱，我尽量还给你，但这些东西真的不值钱的，没有人会要的。”佳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遮住了自己对向人群的那半张脸。

　　那一刻，这几日以来，努力装作的自信、坚强，被摧毁到一丝不剩，她很想逃，立刻逃离那里，带着那一堆无法见人的东西，一起逃离那里。

　　可是，云少霆却拉住了她，他的双手，紧握着她颤抖畏缩的双臂，目光坚定沉着的对她说：“佳音，我用最普通的材料做出了这些东西，不是因为我看不起你，也不是因为我看不起它们，而是因为，我想要让你知道，我今天让你卖的，不是那些饰品，而是你的设计；我希望你累积的，也不是卖饰品的那几张钞票而已，而是你的自信心；它们都是你设计出来的，可是你却狠心的把他们像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你到底是真的不喜欢它们，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啊？”

　　那一刻，佳音紧闭着双眼，拼命的深呼吸着摇了摇头，倏然间她挣开了眼，一把握住了云少霆的手臂，急切的说：“你想玩你自己玩吧，我要先走了……”

　　说着，她推开云少霆便打算离去，是云少霆又一次拉住了她，对她说：“你总跟我说你会学着坚强，学着自信；可这两个字不是台词，不是你在心里念念就可以的。那天晚上，我问起了你重回学校的事，你虽然嘴上笑笑说那不可能，可实际上你却满眼的失落，不管你当初为什么辍的学，可我知道你后悔了；人生当中，你会经历多少次的选择，你又有多少机会可以选择后悔？佳音，错过了上一次，难道你连这一次也要错过吗，就因为你多余的自卑感？”

　　佳音颤抖着，立在那里，她知道云少霆说的没有错，她又有多少后悔的机会呢；可是，那些所谓的大道理，面对锦天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用自己亲身的教训告诉他，什么是该走的路。

　　然而，那些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当她真正要面对的那一刻，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的，只想要赶快逃离，什么坚强、什么自信、什么前途未来、什么摆脱父亲，那一瞬间，她通通都忘了，只剩下了脑子里的一片空白，如此的清晰……

　　“这个发卡好漂亮啊！”恍惚间，佳音仿佛听到了一个小女孩说话的声音。

　　云少霆松开了佳音，率先转过了身，来到了摊子前，他半蹲着身子，望着小女孩，温柔的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这个可以卖给我吗？”小女孩声音稚嫩的说着，虽然不曾转过身，可光听声音，佳音也猜得到，那女孩最多也就5~6岁左右。

　　云少霆见了，趁热打铁的，向那小女孩使了使眼色，说：“这是那个姐姐的，你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卖给你。”

　　很快，小女孩真的来到了佳音的身边，她小手轻轻拉动着佳音的衣袖，直到她缓缓转过身来，她才举起发卡，目光期盼的问：“姐姐，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佳音望着她，满眼不可思议的问：“你……你喜欢？”

　　“是啊，这个好漂亮；你看，配我的小裙子，是不是刚刚好。”

　　“嗯~”佳音微微点了点头，低垂着双眸，声音轻柔的说，“喜欢就拿去吧，送给你了。”

　　看着佳音缓和的态度，没有了刚刚那般的排斥，云少霆心中顿感欣慰，他来到了佳音的身边，望着小女孩，和颜悦色的说：“是啊，你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小客人，我们不收你钱了。”

　　“太好了，谢谢哥哥姐姐。”小女孩蹦跳着，来到了她母亲的身边，满眼欣喜的说，“你看，这个好看吗？”

　　“嗯，好看，回去妈妈就帮你别上。”女孩的母亲一脸慈祥的笑着。

　　可小女孩却摇了摇头，说：“不嘛，我想现在就戴上，这样你才能知道我戴的好不好看呀。”

　　“可是，妈妈手里有东西，没办法帮你呀！”女孩的母亲抬了抬手说。

　　说着，她转头望向了佳音，有礼的问：“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女儿把发卡别上？”

　　“哦……”佳音满眼蒙圈的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半蹲了下去，然后小心的将那只发卡，别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那小女孩的衣服，婉约秀气，颇有一股古风古韵的感觉，再加上，佳音的这个发卡又是略带古风的流苏款，配上她的衣服，倒真显得相得益彰了。

　　她望着那个小女孩稚嫩的脸庞，一时间愣了神。

　　曾经，她也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流苏的发饰，可是就因为母亲不喜欢，说零零碎碎的不好看，她至今也没敢买一个回来，存在手机购物车里的一款款流苏发箍，也就这么静静的，躺了2年多。

　　望着小女孩欢快离去的身影，她第一次，心底里萌生了一丝的满足感。

　　“怎么样，我就说会有人喜欢的吧？”云少霆望着发呆的她，突然靠近，一脸得意的说。

　　如梦方醒的佳音顿了会，依旧面无表情的回道：“她只是个孩子，哪懂什么好不好。”

　　“你非得这样泼自己冷水是吗？”云少霆挽起双臂，气闷的说，“这样吧，你我打赌。这一块人烟密集，倘若在下午1点前，我能帮你把它们都卖光了，从今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佳音目光微斜，瞟了云少霆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随你的便……”

　　说着，她便转身退到了后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卖光这些东西，这对云少霆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呢，自小丰衣足食的他，何曾这样抛头露面的站在路边推销过什么东西；可是，为了给佳音建立起自信心，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做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结伴的女生，她们来到摊边，仔细挑选了一会儿，选中了两条一对的手链。

　　云少霆面容尴尬的望着两人，想要帮着佳音多说两句好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傻愣愣的站着，身后的佳音望着他，不自觉的，也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这手链是一对吗，看上去都是女士的，是不是闺蜜款啊？”这时，那两人中的一人，开口问道。

　　云少霆见状，立即将佳音拉到了摊贩前，对着那两人说：“这是她的作品，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她。”

　　“是吗？”这时，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又一次开口问道，“我想问，既然是闺蜜款，为什么上面的珠宝装饰，却一个是红色珠宝，一个却是蓝的呢？”

　　佳音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云少霆在一旁，投来了满是信任是目光。

　　她终于，慢慢的开口说道：“因……因为……”佳音微垂着目光，口齿愚钝的解释道，“因为在我看过的闺蜜中，很多都是一个开朗活泼，而一个又冷静内敛，这样的互补，才让两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用了两种颜色的宝石，红色代表……热情开朗，蓝色……蓝色代表冷静持重，刚好适合两个人的性格与着装；因为性格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着装，可是如果饰品有了太大差距的话，就显得不合适了。”

　　“哦~原来是这样！”

　　这时，佳音的目光瞟向了那个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孩，说：“我……我看，你的这位朋友一直没说话，装束上也是尽量的简约，想来也是个内敛沉着的人，就比较适合淡蓝色这款了。而您，性格挺开朗的，如果戴红色的这个的话，更会凸显您的亲切活泼，让人看了，更有靠近的欲望。”

　　“那好，我们要了，多少钱？”活泼的那个女孩爽朗的开口问到。

　　“多……多少钱？”可是佳音却一时语噎了，她思量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个，“两……”

　　“由于这是一对，所以是20元，十元钱一个。”佳音本欲说两元钱，可是却在她开口前，云少霆抢先说出了价格，佳音扭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只觉得他不知深浅，居然会叫出20元这个价格，即便是她去商场，也不会花20元买这样一对没用的东西啊。

　　可是，更令她意外的是，那两个女孩，居然一口便答应了，还将20元亲手交到了佳音的手上。

　　当她颤颤巍巍，伸手接过那薄薄的两张十元纸币时，她仿佛在做梦一般，愣在了那里。

　　直到那两姐妹走后，云少霆面向佳音，挽起了双手，说：“怎么样，我就说你可以的吧。我在我家垃圾桶里找到了，也不过这几样，转眼却已经卖出去了两个，想来你在别处，应该还扔了不少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别处也有扔？”

　　云少霆：“这还用说！你那本画册，从你第一天开始画，无论是那些物品或人物，即便再烂，你也都留了下来，就为了记录自己是否有进步，可是那么厚的一本画册，最近却明显变得薄了不少，而我家的垃圾桶里找到的，也还不到10张，肯定是你给扔在别处了呀。”

　　“呵……”佳音低着头，落寞一笑，说，“我是该说你了解我，还是该说你可怕呢。”

　　“哪种都好，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不可能，可是你不做，就一定不可能，你看看我，堂堂云大少，都跑来为你摆摊了，又有什么事是一定不可能的？”

　　“呵……”佳音偏过头，望着他，苦涩的笑了声道，“我觉得，遇见你，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可能。”

　　“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啊，所以这世上从无绝对，就看你肯不肯做。”他拉住了佳音的手，深情款款的，对她说，“我也相信，你是有那份冲动的，那就别再压抑自己，无论任何结果，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云少霆的一字一句，一遍遍的温暖着她，融化着她心中，那无限的冰冷，击溃着她所有的排斥，以及自卑感，让她努力潜在心底的那个自己，无数次的有了冲破牢笼，面对世人的冲动感。

　　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愿意像他这般，多了解自己一点，多给她一丝的温暖与鼓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许……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望着云少霆深情的双眸，眼泪险些奔涌而下，就关键时刻，她转过身昂起了头，让眼泪努力倒回了眼眶中。

　　云少霆见状，立即将她拉了回来，说：“为什么要隐忍呢，想哭就哭吧，反正有我在呢。”

　　“可是，这还有好多人呢！”佳音指了指不远处摆摊的那些人说。

　　“那又怎么样！”云少霆拉着她，不以为意的说，“大家各自忙碌着，有谁会在意你是不是在哭，再说了，你又不认识他们，即便他们看到了，又能如何呢？”

　　“可是……”佳音取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餐巾纸，用力地擦了擦眼角；说，“那样会被人骂的吧？”

　　“有我在，谁会骂你啊！”云少霆顿了会，若有所思的说，“倒是我有可能被骂，他们会觉得我欺负了你。”

　　“噗……”听着云少霆的话，佳音眼含着泪，却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她撒娇似的，拍了下云少霆的胸脯，转身面向了摊位说：“行了，赶快卖吧，我还饿着呢。”

　　之后，在云少霆的帮助下，以及她自己耐心的介绍讲解下，7件饰品，很快的就卖完了。

　　在这个过程中，云少霆渐渐的从主力，慢慢的退到了她的身后，望着她眼含笑意，毫无自卑感的，一件件介绍着那些小饰品的模样，他知道，他的目的，终于在渐渐的达成了。

　　虽然他依旧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能解，但是这一天，将会是一个最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