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59、第59章《明白》

　　到了假日的那一天，那天，佳音的表妹郝冉要结婚，两人自小关系就不错，于是佳音也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一进门，坐在梳妆镜前的，是一个肤白如雪，样子老实的女孩，她身披一身洁白的婚纱，画着浓浓的新娘妆，那样子简直美极了，那一刻望着她，佳音都不禁感到了一阵羡慕。

　　佳音的这个表妹，比她小了几个月，是一个挺单纯的女孩，没什么坏心眼，不仅没有，还细心的可爱。

　　记得小时候，一到寒暑假的时候，她就常常会去佳音家住几天，长大后也基本一样。

　　有一次，表妹在转道去佳音家之前，路过了一个地方，只因为看到了一个曾经见佳音吃过的东西，便以为她爱吃，还千里迢迢的带去了她家送给她。

　　不过最令佳音感动的，是有一次，表妹无意间听到了两个陌生人的对话，听说了其中有一个人也是先心病，并且还治愈了，于是她便冒昧的迎上了前，问了那人是在哪儿治愈的，还向她索要了联系方式，最后打电话告诉了佳音。

　　这种，是即便父亲，都从来没有对她有过的细心，可是她这个表妹却做到了，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佳音不喜欢呢。

　　佳音常常感叹：在古代，表兄妹之间可以结亲，可堂兄妹却不可以，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堂兄姊妹比表兄姊妹更亲而已，更何况，她这个表妹，严格来说也并不是她的亲表妹，因为佳音的母亲，是外婆领养来的，几人从来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可是……佳音看看自己身边那些所谓较亲的堂兄妹，倒真真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想想自小欺负佳音，甚至打过她无数次的那个堂弟，自从佳音的家里买了台电脑后，他便常常去佳音家，表面看上去是亲情，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玩电脑而已。

　　直到后来，小叔命令佳音不准给他玩电脑后，他便再也没去过佳音的家里了，即便佳音病了，也不曾去看过。

　　再想想那个送她娃娃的堂姐，事实上，随着年龄渐渐长大，佳音也越发清楚，在那个堂姐的心里，佳音根本不及堂弟的万分之一。

　　佳音，是一个从小傻到大的女孩，小的时候，爸妈一起外出打工，每一次都会留下生活费，和一大包零食在奶奶家，让奶奶帮忙照看佳音。

　　可是，由于零食太贵的原因，奶奶从来都不会让佳音敞开了吃，都是每天给她一两个，然而即便只有那么一两个，佳音却至少要留三分之二给堂姐。

　　因为在她心中，那两个，一个是她的姐姐，一个是她的弟弟，都是她的亲人，所以她不在乎自己是多吃了还是少吃了，也不在乎他欺负过自己多少次，只要事后他们还能开心的玩笑，对于佳音来说，他们就还是亲人。

　　直到后来，堂姐搬走前，分东西的时候，她望着堂姐手中的那块手表，事实上她曾一度以为，她会把它给自己，因为堂姐曾两次，弄坏过佳音的手表。

　　第一次，那是母亲外出打工回来时，买给佳音的，佳音欣喜不已，可是带了还没1个星期，堂姐便来找自己，说学校要举办运动会，问她借手表。

　　那时，佳音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她，可是没想到，过了好多天，手表都没了音讯，有一天佳音忍不住问了她，她才说：是在洗澡的时候忘了取下来，结果进了水坏了。

　　就这样，第一个表，佳音连尸首都没看到，就不翼而飞了。

　　第二个表，是她去外婆家的时候，三姨送她的，那个表样式十分漂亮，她也十分的喜欢。

　　那个表的表带，是金属的，由于佳音自小手腕太细的缘故，她让父亲帮她调了好久，才调成了她刚好可以带的大小。

　　可是没想到，她才带了三天，堂姐就又一次来找了她，说要考试，向她借表带一天。

　　这一次，佳音虽然有些犹豫，可是见她是真的有用，便只能给她了，还再三叮嘱让她不要弄到水，洗澡的时候要拿下来。

　　可是直到两天过后，堂姐又一次的告诉她手表进了水坏了，这一次佳音大哭了一场，质问堂姐明明已经再三交代，为什么还会让手表进水，可是堂姐却告诉她，是奶奶叫她洗碗的时候进的水。

　　软弱的佳音，最终依旧选择了不了了之，在那过后，她无论再怎么渴望，想要，母亲都没再给她买过一块表，甚至是一个玩具。

　　一直以来，她都觉着，是母亲不爱她，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是因为，她比她，更先看清她的愚蠢。

　　佳音眼睁睁的望着堂姐手中的那个表，可是最终，堂姐都没有把那个表给她。

　　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可是对于已经慢慢长大的佳音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无论大小，佳音也都无数次看清，在堂姐的心里，佳音远不及堂弟的万分之一。

　　除了那个佳音独自观望了许久的娃娃以外，堂姐还给了她……应该说还“huan”给了她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兔娃娃。

　　那也是佳音母亲打工时带回来的，原本是缝在一起的一对。

　　可是就因为堂姐想要，还说，两人是姐妹，如果能一人一个，那就太好了，于是，佳音便自作主张的把连接线剪开了。

　　剪开后，佳音本打算留下男兔子，将女兔子送给堂姐，因为佳音自小就没什么少女心，相比起穿着粉裙，戴着蝴蝶结的女兔，她更喜欢简单大方的男兔，而且她也觉得，堂姐一定会喜欢女兔。

　　可是她错了，因为堂姐说她也想要男兔，所以最终，佳音也还是忍痛割爱，将男兔让给了她。

　　那时的佳音，自以为既然是亲人，那她便无需去计较什么得失，可是直到长大后，她才渐渐明白，那时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愚蠢可笑。

　　分别时堂姐送了她什么，她已经不太在乎了，可是那个兔子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却令佳音不由得欣喜了一阵。

　　从小到大，在母亲眼中，佳音是傻的，可是她却丝毫不知悔改，直到长大后，因为父亲的一再欺骗，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真心，都会被珍视的，有些真心，在别人眼中，甚至一文不值。

　　因此，吸取过教训的她，当看到锦天也如同儿时的她一般傻，宁愿自己吃亏也要让着别人时，她用自己血的教训，一再教育着天真的锦天，让他明白了，做人除了要真心待人，还要带眼识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感情都在发生变化，那些佳音曾经以为很好，永远都不会变的，却一点点的，变得面目全非。

　　唯一令她庆幸的是，这个她自小玩到大的表妹，似乎还没怎么变过，两人依旧是那样的无话不谈，爱玩爱闹。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攀比，也没有任何物质方面的纠葛，表妹从未因为佳音的身体不好，有过一丝的轻视，至少在佳音看来是这样的。

　　而她们，也从未想过，在对方那儿索取一丝一毫的利益，正是这样纯粹而又干净的感情，才足以维持了10多年不曾变过。

　　梳妆镜前，正满眼春风的新娘，此刻也透过镜子，瞧见了门口的佳音，她满眼欣喜的转过头，亲昵的叫唤了声：“佳音姐姐，你来啦！”

　　佳音望着她，眼灿星光的笑着，来到了她的身后，微笑说：“我最亲爱的妹妹结婚，我怎能不来啊！”

　　她的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膀，微笑着说：“我们的新娘，你今天真的是太美了吧！”

　　“嘿嘿……”表妹面庞泛红的微微一笑，羞涩的低下了头。

　　“呵……”佳音笑道，“还害羞了。不过……你不是说不打算那么早结婚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早就定下来了”

　　“遇到喜欢的了呗。”表妹满眼笑意的望着镜子中的佳音说，“他人很好，对我也非常好。”

　　佳音：“那阿姨她们呢，她们怎么说？”

　　“没有啊，我妈也说他人不错，说我没看错。”

　　看着表妹说话时那满眼得意的模样，佳音欣慰道：“那就好，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真心为你高兴。不过……”

　　佳音顿了一会儿，才略显疑惑的开口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就因为他对你好吗？”

　　“no no no”表妹摇晃着食指，纠正道，“不是喜欢，是爱。”

　　此时，佳音满眼的困惑，她不禁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尖利的声音过后，表妹细心说到，“喜欢一个人呢，会对他好，但绝对不会对他毫无保留，也不会害怕失去，因为你心里明白，他是他你是你，不能混为一谈，就算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你也不过会有些失落而已，不会因此难过多久。可‘爱’就不一样了，当你爱上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你会经常患得患失害怕有天会失去他，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他，你会觉得心里就像被人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

　　听着郝冉似乎很有哲理的解释，佳音满脸的问号，愣了半天没出声，表妹见了笑问：“你还是不懂吗？”

　　“不是……特别懂。”佳音蹙着眉道。

　　“就比如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佳音点了点头后，她又问，“那你为锦天做的事，你会对其他孩子也那样吗？”

　　佳音听了，不暇思索的就摇了摇头。

　　于是她又说：“那不就得了，就因为锦天在你心里的分量是不一样的，虽说你对他是亲情的爱，本质上与爱情有些区别，但实际上差不了多少。”

　　佳音沉默了，她仔细的回想着夏琳曾经劝解过她的话，和表妹此刻的话，心中不禁呢喃：“失去他心里就会空落落的，看见别的女人喜欢他心里会不舒服，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他靠近时我还会觉得恐慌，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没过多久，婚礼开始了，随着隆重而又神圣的音乐声响起，表妹穿着洁白的婚纱，伴随着掌声与祝福缓缓踏上红毯，走向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那一刻，她的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脸上洋溢着浓厚的幸福感，而对面等待着她的，则是那个能陪她走完一生，给她幸福与依靠的男人。

　　佳音被眼前的幸福景象所吸引着，不知不觉竟也开始向往和羡慕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打开了手机微信，再一次翻看了那条对话框。

　　她的心里，仿佛在期盼着什么，可是却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期盼变成了失落。

　　这样的状况已经反复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欺骗着自己，掩藏着自己所有的失落，可是这一刻，望着台上幸福的表妹，那种失落感，越发浓厚了，浓厚到她已经完全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的心里很忐忑，很不安，她知道，失去云少霆，她是痛苦的，可是她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在乎云少霆的话，为什么还要把他往外推。

　　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她无数次跟自己说，也许她只是害怕失去而已，就像儿时的她害怕失去每一个玩具一般，可是自从听了表妹的话以后，她开始明白，并不仅仅如此而已。

　　直到后来，婚宴开始了，佳音正闷着头在吃饭，却听阿姨在跟母亲谈话，谈话的内容，恰恰就是关于她的父亲，“玉明风”。

　　“唉……”阿姨问起玉明风时，母亲甄文凤轻叹了一声，说，“我已经尽力了，就怕他在外面乱作死，他怎样我也管不了了，可就怕他会害了两个孩子。佳音也就算了，说个她不爱听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锦天的前路还长着呢，我就怕他把锦天给害了。”

　　母亲真诚却又肆意的刺伤着佳音那浅薄的自尊心，若换作儿时的她，只怕早已愤然离席，可是如今的她，却满眼淡然，甚至陪着桌上的其他人一同笑着。

　　就仿佛，那一字一句所说的人，与她无关一般。

　　婚宴过后，佳音提前离了席，她独自一人，在门口来回转悠着。

　　那一刻，当她静下了心，让她的身边，不再有那些纷纷扰扰，不在有那些熟悉的人围绕着时，她的心瞬间空了。

　　望着来往的车辆，她的心中，不禁想起了她拉着云少霆的手臂，对他说过的话。

　　望着马路边行走的人群，她又不禁想起，每一次过马路时，他总是会细心的让她走在里侧。

　　马路上偶然行驶过一辆公共汽车，她又会不禁想起他用手臂挡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撞伤的那一幕。

　　就连她转身看着表妹婚纱照时，都会不禁想起他为自己画的那一幅。

　　一直以来，佳音已经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对他依恋太深，可是不曾想，这一刻她才发觉，他早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里。

　　她的脑海中，思绪混乱着，不停的回忆着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母亲的一字一句。

　　忽然，她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给这段感情定下了一个必然分手的结局。

　　那一刻，她有些恐慌，一直以来，她的软弱与退缩，令她失去了多少。

　　那些血一般的过往，令她不禁生畏，害怕自己的一时怯懦，会令她再次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当她拿出手机时，她却不敢拨通他的号码。

　　回想起曾经自己的冷漠，她害怕云少霆根本就不会再相信她所说的。

　　她的心里正惴惴不安着，突然背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母亲声音低沉的问着。

　　佳音惊慌回头，望着她，目光闪躲的回了声：“我出来透透气，里面太闷了。”

　　“哦……”不知不觉间，母亲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依旧神色自若的，对她说，“我还以为，是我刚才说的话你听了不高兴了呢。”

　　“没有啊。”面对母亲，她依旧那样怯懦着，慌忙摇了摇头，解释说，“我没有不开心啊，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前途，能平安活着，已经是幸事了，锦天，他前路还长着呢，当然要好好的培养，咱们家总得出个有用的嘛。”

　　“嗯~”甄文凤点了点头，捋了捋佳音两肩上微卷的长发，说，“其实，女人啊，有能力养活自己固然重要，能找个对自己好的人也很重要，你看看你表妹，那么天真单纯，还不是遇到了一个肯真心待她的。”

　　佳音明白，母亲又要与自己谈论结婚的事了，她有些不愿意听，便缓缓侧过了身。

　　可是母亲却全然不理的对她说：“你别不爱听，我不是想摆脱你，也不是不想照顾你了，就算你真的嫁了人，我也不会就不管你了，可是女人这一辈子，如果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注定是不完整的。我今天带你来，其实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这个氛围，也想让你知道，结婚没那么恐怖。你妈我虽然瞎了眼，可只要你带眼识人，也一样能遇到好的。”

　　说完，母亲转过了身向着酒店大厅里走去，佳音按亮了手机，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号码，却始终没有拨通的勇气。

　　“你要是真有勇气打你早就打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有些事，当然要当面解释清楚才行。”那一刻，云少霆为了鼓励她和夏琳和好时说的话，一遍遍的在她的脑海中翻腾回响着。

　　“妈……”终于，她决定了，要回去，当面和云少霆谈清楚，于是她叫住了母亲，迎上前对她说，“婚礼已经结束了，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回去做，能不能你跟表妹说一声，我想先回去了。”

　　“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在你阿姨家住一晚再回去的吗？”

　　“我……”佳音吞吞吐吐的，撒谎说，“我只是突然想起，夏琳约了我有些事，所以……”

　　“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佳音连忙点头。

　　与母亲分开后，她便立即搭上了回家的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