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45、第45章《漫长的路》

　　那时的佳音还很小，刚开始读一年级。

　　她上的，是一家名营小学，规模很小，陈设也很破烂，可是，那却是离佳音家最近，也最便宜的学校了。

　　不过，虽然相比其他学校，这间学校离佳音住的地方，已经算近了，但却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路。

　　那段距离，成人每日步行都会很累，何况，一个孩子。

　　可是甄文凤却依旧每天让她坚持走路上下学，即便家里就有一台自行车放在那摆着，甄文凤也从来不愿意骑车送她一回。

　　即便，佳音每每累到瘫倒，累到再也站不起来，还有几次累到险些发病，甄文凤也对她丝毫没有留情，无论刮风下雨，只要那泥泞的道路上还能走人，她就每日陪着她坚持走路上下学。

　　好几次，佳音累到再也站不起来，甄文凤就让她在路边坐一会儿，不到5分钟的时间，便又一次把她叫了起来，让她继续走。

　　忽然间，佳音辗转着来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不禁回忆道：“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有过一个想法，我总觉得，妈妈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她想借用这种方法，把我累到病发，这样她就解脱了，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么不懂事，多么无情无义。”

　　那一天，甄文凤如同往常一样，照顾佳音吃过了早饭，拿起雨伞领着她一路往学校走。

　　走到那座石桥的时候，佳音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和往常一样，在石桥边坐了一会儿。

　　天上的雨下得很大，路上泥泞的水坑里，清晰可见的波纹连连荡起，从未间断，佳音头顶的雨伞上“噼里啪啦”的雨水坠落声更是不绝于耳，道路两旁几乎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可是当她舒适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歇息时，只一个抬眼，她的眼眶里仿佛落入了雨水般，不禁湿润了。

　　母亲就这么面无表情，神色严肃的站在她的前面，高举着雨伞，遮住了每一滴落向她的雨滴，她的目光，还不时地往两边望去，紧盯着，防备着来往的车辆。

　　可是……两人的身高差的太远了，远到，为了照顾她，她就无法完全的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因此，虽然佳音从上到下，没有沾到半点雨滴，可是她的背后，却几乎被雨水全部淋湿了。

　　那一刻，佳音有些心疼的抬起了手，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那只手，却像冬天的凉水一般的冰冷。

　　可她却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只低眼望了望她，便依旧冷酷严肃的，说了句：“歇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和她的手一样的冰冷，可是那一刻，佳音的心却热了，霎时间，她仿佛浑身充满了力气，起身满是活力的说了句：“好了，我们走吧。”

　　之后，当母亲再送佳音上学时，虽然，她依旧很累，可是……她没再抱怨过了，相反，还常常与她说说笑笑，虽然，她依旧没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她知道母亲至少是在乎她的。

　　就这样，原本漫长的一段路，随着两人的玩笑声，好像变得越来越短了。

　　佳音一开始，从每天路上至少要歇两回，渐渐变为了只歇一回，再后来，她竟然直接一口气走到了学校，再没歇息过。

　　说到这里时，佳音的眼眶几乎湿润了，她轻泣了声，又说：“不过，我虽然承受住了那漫长的一段路，可是在我习惯后，她却又找了新的运动方式来折磨我，好像每天不把我弄到精疲力竭，就不满足一样。”她转过身，微笑的望着他，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云少霆明白她流泪的原因，也知道她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了，只能沉默的低下了头。

　　“呵……”佳音苦笑了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也因此，有段时间我真的挺恨她的。”

　　说着说着，她擦干了眼泪，捂着自己的胸口说，“直到后来，我再次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虽然病了，可我的心功能却比一般的病人要强了许多，还说让我坚持锻炼，我才明白，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的确没有给我我最想要的，却给了我我最需要的。”

　　回忆过往，她才发现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曾经多少严厉的画面，却尽是温暖，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那些严厉的关怀，她也一点点的失去了。

　　是因为锦天吗，是他夺走了母亲对她所有的关注与关爱，还是说，是她自己的任性愚蠢，亲手将那些关爱都推走了，留在身边的，只剩下了她以为最重要，最需要的，那些虚假的美丽。

　　想着想着，她昂起了头，望向了蓝天，只是……她并不是在看那蓝天上朵朵洁白的云，也不是在享受风中带来的青草香，而是在将眼角将要滑落的泪水，重新倒回眼眶里。

　　突然间，她低下头，悄悄地抹了抹眼角，然后微笑着转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劝解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有多伟大，多不计前嫌，只是因为我想要告诉你，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以伤害，唯独那些爱你至深的人，是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去伤害的。”

　　“那你呢？”听着她的言语，云少霆低沉的目光，瞬间扬起，满是试探的问，“你说爱我的人不能伤害，那你呢，你是其中一个吗？”

　　“我……”佳音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无视他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

　　当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双曾经紧紧搂住她，给了她无尽安全感的双手，也是那个在她犹豫的时候紧紧拉着她，不让她后退的那只手。

　　她略显畏缩的右手，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他宽大的掌心，对他说：“这双手，是你牵起来的，所以除非有一天你选择放手，否则我一定不会放。”

　　她用一句看似完美的言语，完美的躲避了他想要的答案，当他将她搂进怀里的那一刻，明明，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怀里，可是在云少霆的眼中，她仿佛与他相隔千里，是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距离……

　　在医院分手后，佳音独自坐上了回家的公车，云静则是载着云少霆往云大业所在的医院赶去。

　　经过这一日的所见所听，云静也终于认可了佳音的为人，终于向着云少霆承认，说：“以往我一直没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人不错，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一股和你一样的韧劲，可惜，这股韧劲，她一直在掩饰。不过我很好奇，和这样的一个女孩在一起，你不累吗？”

　　“为什么会累呢。”云少霆略显心虚的低了低眉眼，说，“她很好啊，乖巧懂事，不会给我制造麻烦，也不会有任何要求，很听话很温柔……”

　　“哼……”云静透过后视镜，轻瞟了他一眼，说，“你要是觉得这些解释你能接受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她是很乖巧，乖巧过了头，就连疼了，也绝对不和你说，一心讨好着你，生怕给你添一丝麻烦。”

　　“她本来就是这种性子，不是针对我，再说，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改变她。”云少霆看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可云静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恍若冬日的一盆凉水，浇在了他炙热的心上。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给她的是爱情，可她却想要还你恩情，你们两就像是平行线，各自在各自的世界行动着努力着，除非有一方改变轨道，否则是不会有交集的。”

　　那一刻，云少霆沉默了，轿车里的他是思绪万千，公车上的佳音，也是满脸的愁容。

　　轻微晃动的车厢，玻璃上发出了阵阵规律的噔噔声，那是倚在车窗上的佳音，发出的声音，她的头，就这么随着车辆的行驶晃动，被不停地敲击着。

　　恍惚间，她仿佛在路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仿佛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妈……我太累了，你今天骑车载我好不好？”

　　“累什么累！”母亲严厉的呵斥着，“你累，我还不是陪你一起走的，我又没让你一个人去。”

　　“可你是大人呀，你的体力，当然比我好了。”

　　“我的体力也不是生下来就好的呀，还不是后天操劳的，你现在不好好锻炼，难不成要指望我一辈子？”

　　就这样，在母亲的责骂下，孩子的不情愿下，两人一同启程往学校方向走去。

　　半路，女孩的腿，实在痛的走不了了，她略带哭腔的对母亲撒娇，还拉着母亲的衣角，说：“妈妈，我的腿好疼，剩下的一点路，你背我走好不好？”

　　“你疼就是因为你缺乏锻炼……”说着，母亲蹲了下来，女孩欣喜若狂，她以为母亲真的要背起她了。

　　可母亲却只是面对着她，蹲了一下，替她稍微按揉了一下双腿，便又一次冷着脸站起了身，说：“好了，没多少路了，起来走吧。”

　　女孩绝望的站起了身，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了去……

　　又一个早晨，在外打工的父亲回来了，母亲忙碌的已经没了时间去送她上学，只能由父亲去送。

　　父亲娴熟的，从楼梯间里赶出了自行车，叫唤了一声，女孩便跑到了他的面前，望着自行车，她满心忐忑的说：“今天不走路去了吗？”

　　父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今天爸爸送你，不走了，爸爸骑车载你。”

　　“太好了！”女孩欣喜若狂的一蹦多高搂住了父亲，接连说着，“爸爸你真好！”

　　一路上，女孩不停地，在向父亲抱怨着，说妈妈对她太苛刻了，非要让她不停地锻炼，也不去管她会不会累。

　　父亲一脸祥和的笑了笑，说：“所以啊，今天我骑车载你，这样……就不会累到我的宝贝女儿了。”

　　“爸爸，你真好，比妈妈好多了。”女孩声音稚嫩的撒着娇说。

　　车窗还在不停地晃动着，佳音的脑门，几乎被颤动的玻璃撞红了，可她却不愿起身，依旧看着那些近在眼前的回忆，不自觉的落泪了……

　　“佳音，快回家吧，今天你爸爸回来了，我们等着你回去吃午饭呢……”母亲声音低沉的说着。

　　“真的啊！爸爸回来啦！”小女孩连续两个惊叹号的欣喜着，一路的风景显得格外美丽了起来，而她忙碌的双腿，好像也没有那么的疲累了。

　　小女孩的心中，欣喜着，她好想赶快回家，好好地陪陪爸爸，想想，爸爸出门打工已经有半年没回来了，女孩早已想他想的哭过好几次了。

　　可是再一想，她下午还得回学校啊，现在回去，也不过就吃顿饭而已，想到这里，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请过假的佳音，却第一次有了请假的念头，可是她抬头望望妈妈，她知道，妈妈是不会同意的。

　　灵机一动下，她想到了装病，她像一个小演员一般，蹙着眉，对母亲说：“妈妈，今天上午听课的时候，我就觉得好不舒服，我今天下午能不能请半天假呀？”

　　“真的是不舒服吗，还是说你嫌走路太累，想旷课？”母亲一边陪她走着，一边目光犀利的质问道。

　　心虚的小女孩低了低眉眼，故作镇定的说：“当然是不舒服了，我没有骗你。”

　　小女孩的演技，真的算不上高超，相反着实有些烂透了，她心虚的小眼珠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都不敢再抬头看母亲一眼，可是，只是这样一个差到极致的演技，却得到了母亲的点头，她答应了替她请假这个要求。

　　回到家，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她多想立刻就冲进父亲的怀中，哭出自己的想念，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了，所以，她努力微笑着，来到了父亲的身边，父亲，也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吃饭时，女孩显得越发安静懂事了，她的小眼神，不住地在爸妈之间来回转悠，这样一家和谐的场景，女孩想了有半年之久了。

　　后来，母亲说出了女孩不舒服下午要请假的事，父亲满眼担忧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女孩连连说：“嗯~有一点点，所以我拜托妈妈替我请假了。”

　　女孩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嗯~不舒服就别去了，只停一下午，没事的……”父亲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女孩却劝慰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可能只是太久没见了，反正我还有一下午能陪着爸爸呢。”

　　可是，现实却是不如人愿的，吃完饭后，父亲将饭碗一推，便说要出去，佳音刚打算开口问他要去哪里，母亲却抢先问了出来。

　　“你去哪儿啊，刚吃完饭？”

　　“哦~村里几个朋友，太久没见了，非要让我下午一起打牌，我答应了。”父亲不以为然的回应着。

　　“那你别打太大了，有点分寸。”就这样，在母亲的叮嘱下，父亲离开了家。

　　他走的很干脆，很果断，果断到母亲说的话，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那一刻，望着父亲决绝离开的身影，女孩回来时，努力隐忍的泪水，那欣喜的泪水，激动地泪水，渐渐变成了委屈的泪水，失落的泪水。

　　那泪水不争气的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仿佛很快就要冲破眼眶流了出来。

　　“下午想去学校吗？”母亲的语气，突然温柔了的问着。

　　女孩努力隐忍着，点了点头，说：“想，我想读书……”

　　那一刻，母亲满眼欣赏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鼓励说：“真棒……不舒服也不忘了想学习，老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嗯~我想学习……”女孩故作坚强的说着，只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那一次，尽管有失望，有泪水，可是很快，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却被女孩生生的给咽了回去，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是爸爸不想她，可是……他也有他的生活，有他的朋友，没办法一直陪着她，所以……她不能怪他。

　　车厢中，现实的光照醒了迷糊中的她，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无声的抽泣着，却在心中，不禁的产生了一个疑问：“妈妈，难道……你当时就已经看出，我不是因为不舒服，才想请假的吗？”

　　她的疑问，并不是凭空想象的，这个问题在她的心中已经辗转了无数次，她常想，如果母亲没有发现，怎会在父亲离去后的那一刻，立刻提出要送她去学校呢。

　　那天下午，那一段路上，母亲不停地在与她说东谈西，可是却一字一句都没有提到过父亲，这才令佳音渐渐的转移了注意力，忘却了心中的失望。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曾经的她不懂，直到现在再次想起，才不禁湿了眼眶。

　　颤动下，司机缓缓停下了车，毫无准备的佳音无意间撞上了前排的座位靠背，正好撞到了她刚刚受伤的地方，一阵轻微的疼痛感，将她从回忆中拉扯了回来。

　　她环顾四周，望了一圈，发现已经到了，便拿起衣服和包包，下了车。

　　车厢里，很暖和，暖和到一上车，就让佳音褪下了外衣，可是，没穿外套的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她，一下车，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冷。

　　她高举起衣服，刚打算穿上，回想起曾经为了她，淋湿了后背的母亲，她缓缓放下了手，不是为了还什么，只是想要切身体会一下那阵寒冷。

　　她的双手环抱着，冷风顺着衣领、衣袖、以及衣服的细孔，一点点的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顺着她的身体，不停地上下流动着，没走一会儿，她的双手，就已经冷到失去了温度。

　　那一刻，母亲为她挡风雨的画面，母亲每每冒着雨下班回来照顾她和锦天时，满脸雨水的画面，冬天，冒着大雪回来为他们做饭的画面，以及她当时颤抖的模样，全部回到了她的眼前。

　　那一刻，她仿佛活过了一世，心痛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不禁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多足以让她清醒过来的画面，她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呢，为什么，她却还能因为母亲的几句埋怨，恨了她那么久呢，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劝解云少霆，她又要到何时，才能想起这些曾经最珍贵的画面呢？

　　这些问题，不断的在她的心头徘徊盘旋，她如同失了魂的娃娃一样，落寞无力的往家里走着，一路上她再也不敢流一滴泪水，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哭，不能让任何认识她的人，知道她哭过。

　　“佳音……”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她定了定神，抬眼望去，才发现，是奶奶。

　　“奶奶……”佳音礼貌的叫了她一声。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这不冷吗？”

　　“没事……”佳音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冷……”

　　“那正好，遇到了你，你把这带回去吧。”奶奶提起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给佳音说。

　　“这是什么？”佳音接过那个塑料袋，问。

　　“这不……你爷爷非说想吃炒花生，我记得你爸也爱吃，就多炒了些，你带回去给他吧，你妈不也能吃点嘛。”

　　“可你不是说，花生已经没有了，剩下的是留着做种的吗？”

　　“那你爷爷想吃，我能怎么办呢，最多今年少种些呗，而且正好炒了，就多炒点嘛，你爸呀，在家烟也不能抽，一抽烟你妈就在家吵，让他吃吃花生，少抽点烟，也省的你妈再骂他了。”

　　佳音满眼惊异的望着她，心中不禁呢喃：“炒花生，他爱吃。你只记得他爱吃这个，可你是不是忘了，我妈一直都有贫血的毛病，医生再三建议她多吃补血的东西，可你却说没了，留着做种，现在倒是有了吗?”

　　“你听到了没有？”奶奶叫嚷着。

　　佳音缓过神来，灵机一动拉住了奶奶说：“正好，看你拿花生我才想起，这几天为了给我补骨头，我妈老弄这个汤那个汤的给我，吃的我都腻死了，你能不能给点你那个生的花生给我，或者我买你的也行，不然我真的要吐了。”

　　“吃油了，这熟的不是更好，你吃熟的就是了。”

　　佳音连连摇头，拉着奶奶说：“可是我不喜欢熟的啊，你要是不愿意，我买你的也行，主要是，我比较喜欢你那儿的花生，感觉好吃些。”

　　“你要真喜欢，我给你些就是了，还说什么买。”奶奶语气抱怨的说着，随后就真的去给她拿了一包。

　　回到家的佳音，将那一包熟的，随手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生的则是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那一天晚上，是佳音淘的米，烧的饭，而父亲，则又是没有回来

　　由于母亲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做好了菜放在那，所以佳音也只是淘了米，将菜放在锅里加热了一下而已。

　　可是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事，母亲回来却对她说：“你那手能做事吗？我跟你说过了，不能烧饭就别烧，反正我回来再淘米煮饭也就半小时的事，能有多麻烦。你要是伤了手，那才真是害我。”

　　“我……我没事的，不过淘个米而已，伤不到的。”面对母亲的严厉，白天再如何伶牙俐齿的她，此刻也不禁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甄文凤一抬眼，无意间看到了佳音额头上，被留海掩盖了三分之二的创可贴，她微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问：“你头怎么了，贴着创可贴干嘛？”

　　“哦~”佳音立即抬手摸了摸那个创可贴，撒谎说，“我今天不小心摔得，不过已经处理过了，没事了。”

　　“你也是……”甄文凤厉声斥责道，“没事老跑出去干嘛，家里简直待不住吗，不知道自己手上有伤吗，每天回来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说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烦都烦死了。”

　　母亲，显然是带着火气的在和佳音说话，从回来她知道玉明风又走了开始，她就没了好脸色。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小心的。”佳音余光轻瞄着发怒的母亲，语气吞吐的回应着，甚至不敢大一点声。

　　不过~就算她好言好语的和佳音说话，她也依旧改不了小心的毛病。

　　每次面对母亲，她总是不自觉的有一种怯懦感，每一次，即便是已经想好的话，可是面对母亲那一张苍老却威严的面容，她就再也不敢说出来过，也因此，她不知道藏了多少的话在心里，藏到已经习惯了，藏到已经不再想说了。

　　“哦……对了。”佳音立即跑回了房间，取出了奶奶给她的生花生说，“这是奶奶给的，你不是爱吃吗，而且……医生也说让你多吃些补血的，正好，奶奶给了。”

　　“她怎么会想起给花生了，不是说留着做种子的吗？”

　　“我也不知道，她今天突然拿了两包过来，说熟的是给爸的，这生的，就给我……”说着，佳音顿了下，转口说，“给我们的，应该是我和锦天还有你的吧。”

　　“你想太多了，你奶奶才不会管我，那是送给你们的。”

　　佳音的谎言，一下就被母亲看透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说：“那也应该是给锦天的，她要真的那么疼我，我怎么还会说她重男轻女呢。”

　　为了缓解母亲心里的不悦，她只能以奶奶重男轻女为挡箭牌，将自己也划了出去，她只觉得，奶奶的重男轻女是玉家人都知道的，让母亲觉得奶奶是重男轻女，也总比让她觉得奶奶针对她一人要来得好。

　　——

　　今日，和云少霆的几句对话，扰乱了佳音的心，洗漱完毕正打算去睡觉的她，无意间看见了母亲在刷朋友圈，还看见了母亲的朋友圈里，旁人发的，转发就能愿望成真的消息。

　　一时心动的她，第N次的，对母亲试探道：“要是这是真的，那你想许什么愿望？”

　　母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是希望我们家能有一大笔钱，这样我就能带你去看病，然后好好的培养锦天，然后把我替他借的钱还了，毕竟人家也不容易，何况……欠钱不还，我也没脸见人，”

　　“那……”佳音吞吐的试探道，“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突然……母亲一脸诧异的望向了她，然后又满脸淡然的问她：“你想的难道不跟我一样吗，难道你不想治好病，还想赖我一辈子不成！”

　　那一瞬，佳音满心失望的点了点头，假笑着说了个“嗯~”字，便失落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她可以用最精妙的语言，最感人的故事，去劝说云少霆不要去辜负云母的好意，却无法欺骗自己，让自己接受母亲自以为的“她想要的……”

　　曾经，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母亲也能看透她的谎言，看到她的想法，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佳音不知道，是她的演技进步了，还是……母亲再也不愿意去看了，所以她怎么想，对母亲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她望着门口，灯光射进来的方向，她知道，母亲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就在她的身边，可是那一刻，她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浓烈的孤独无力感……

　　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贪心了，也许是自己要的太多，既希望母亲能够信任她，也希望母亲能多注意她，所以到了现在，她才什么也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