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15、第15章《不舍》

　　一番简单的梳理过后，佳音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公司。

　　那一天上午，佳音脑中不断盘旋着父亲的事，几乎已经没了什么心思做事。

　　那天上午云少霆也曾无意路过，远远见了，却是她略显烦躁的模样，一会儿拨弄拨弄头发，一会儿又托托额头。

　　他本欲上前询问，却无耐公事繁多，公司里又人多眼杂，唯有离开，打算午饭时再借机找她聊聊。

　　可是，就在他离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铃声。

　　虽然，那电话的主人是谁，无人知晓，可她脸上渐渐展露的微笑，却是那样的清晰可见，不一会儿，通话结束了，她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桌面便匆匆离开了公司。

　　她兴冲冲的奔向大堂，不知是真的喜悦还是有意掩饰，她脸上的阴霾竟顷刻间消失不见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大的本领呢？

　　就在此时，烈日高照的华裳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啦？”佳音望着他，眼中尽是惊喜的问着。

　　此时那人莞尔一笑，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原来……那人竟是张帆。

　　“有东西送你。”他微微高举手中的纸袋，晃了晃说。

　　过了一会儿，佳音与他一同，来到了路边的一个花坛处，二人坐在坛边，张帆也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

　　“鸡蛋卷！”佳音小心打开后，惊喜的说着。

　　“是啊。”他微微点头说，“我记得小的时候你很喜欢吃的，有一次就因为这个，你还被你堂姐堵在了教室门口。”

　　佳音羞愧低头，呢喃着：“那么久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为什么不记得?那时的你很可爱啊。”张帆打趣着。

　　“呵……”佳音不禁一笑说，“那一次其实也多亏了你。”

　　说着，她不自觉的回忆起了当时的一幕，那一天，比佳音大三岁的姐姐，突然堵在了她的教室门口，质问她奶奶是不是偷偷留了一份鸡蛋卷给她，佳音虽然解释过说没有，可无奈姐姐始终觉得奶奶偏心了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始终堵在门口不让她离开。

　　那时的佳音，脾气耿直，几乎是一点就爆，她不满被人冤枉误解，更不满姐姐的再三逼迫，竟直接当场与她争吵了起来。

　　之后，两人就这么站在教室门口，针锋相对着，谁也不肯让步，也不去管会不会有人看笑话，直到最后是他突然出现在佳音的身边，指责了姐姐不该这么对自己的妹妹。

　　那时的张帆虽然比佳音的堂姐小，可他的个头已经与她相差无几，何况当时的张帆一看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所以最后堂姐还是无奈离开了。

　　过往的回忆是可笑的，也是珍贵的，看看此刻唯唯诺诺的佳音，谁又能想到她也有那样一段，耿直暴躁，无畏不惧的时候呢。

　　回忆着过往，她不觉地低下了头，嘴角还表露着浅浅笑意。

　　“那一次还多亏了你，否则……以我当时的性格，估计不知要与她吵到何时去了。”她苦笑一声道，“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的是太蠢了，居然会为了一点吃的，就和自己的姐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吵了起来。”

　　“蠢吗？可我觉得，那是真性情。不像现在，你变得的，我都快要不认识了……”他望着佳音，眼中满是遗憾的说着。

　　佳音略显尴尬的捋了捋发须，低下了头：“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都在成长。你不是也一样吗，没有了以前的浮躁气，变得沉稳，可靠了许多。要说我们之间唯一没有变的，可能就只有夏琳了吧，还是一样的耿直聪慧，善良……”

　　张帆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急忙让佳音试试这鸡蛋卷的味道。

　　佳音拿起一个，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然后一脸满足的直点头，还连连说，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看着张帆突然转变的话题，佳音知道他也有心事，可是她并不打算去刨根问底，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意提及的事，如果他愿意，她可以当最好的倾听者，如果他不想说，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毕竟这样，才是尊重……

　　“嗯~”佳音又大大的咬了一口，满眼满足的说，“好多年都没尝到过这种味道了，香香脆脆甜而不腻，果然就是和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以前每年过年，村子里都会有人做，我妈知道我爱吃，每年都会备好材料，付加工费让人做一大包存在家里给我慢慢吃，可惜自从村子宣布要拆迁后，那家人就不再做了，我也已经十多年没尝过了，你哪买的，能不能告诉我？”

　　张帆望着她，一脸坏笑地贴到她的耳边说：“告诉你个秘密啊，我家以前就是做这个的，我有秘方。”

　　“真的啊！”佳音欣喜的拉着他说，“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做的好不好，又或者如果你那儿还有的话，我买，因为……我弟也想尝尝，他没吃过。”

　　佳音正一脸虔诚求着，却发现张帆正努力地憋着笑意，她这才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

　　“你~”佳音无语的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勃然起身，脸上还是一脸的委屈状。

　　“啊~”张帆痛的不自觉叫唤了一声，可阴谋得逞的他还是难掩笑意，只得捂着腿，连连道歉。

　　“你~我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爱捉弄人。”

　　“我也以为你变了啊，没想到还是那么笨，这也相信，还问我要秘方……”张帆已经几乎是笑的直不起腰了，可却还在笑。

　　佳音气的转身便要走，张帆见了急忙上前拉住她，接连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这是我们那边一个农妇做的，我知道你喜欢就买了点送来，最多我下次多买点，向你道歉，行吗？”

　　佳音目光怒视的从他的手中拿走了包着鸡蛋卷的油纸袋说：“你以为一点鸡蛋卷就能随便打发了我吗？”

　　“啊~”张帆见状一脸的茫然，谁知她却突然一脸傲娇的说，“那要看你买多少了……”说着就直接转身往公司门口走去了。

　　张帆见她远去的背影，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此刻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了那天夏琳对他说的话：“佳音虽然变得冷漠的不少，但她及其恋旧，我儿时教她叠的一个纸爱心，她到今天都好好保存着，搬家也不忘带走，所以只要你对她好点，她不会对你太冷漠的，也许你能够开解她心中的心结，毕竟……”那一刻，她说着说着，却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毕竟我们曾经是同学。”

　　“果然没那么冷漠了，不愧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张帆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那天午饭时，云少霆本欲去找佳音谈谈，却无意间看见了她与安琪在聊天。

　　此刻的佳音，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她还特意拿出了鸡蛋卷与安琪分享，安琪赞不绝口的夸赞着东西好吃，还问她上午接了个电话就着急忙慌的出去是去见谁。

　　“没……没有啊。”佳音吞吞吐吐的模样引得安琪怀疑了起来，“我明白了，是有人给你送甜品来了啊，是妳上次说的那个要送你钻戒的男孩吗？”安琪一脸好奇的问着。

　　“啊~”佳音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就知道，你根本瞒不了我。”见她一脸得意的模样，佳音深感无奈，却又觉得十分好笑。

　　“不行……”安琪突然夺走了她手中的一整包鸡蛋卷，假装生气的说，“你明知道我没男朋友，还没事就刺激我，作为处罚，这一包都归我了。”

　　“可……可我还要留一些给我弟的！”

　　“那我作为姐姐，就留一半给他，至于你，不准吃了……”

　　她这俨然的一副孩童受了委屈的模样，令佳音只得无奈答应了。

　　云少霆远远见了，不满的离开了那里……

　　——

　　与张帆的重逢是佳音意料之外的，这个人的出现让佳音渐渐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

　　在那之后他们见过几次，午休时佳音也曾去找过一次张帆，那时的他正在忙于工作，他工作的样子很认真，很仔细，私下时又很温暖细心，几乎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但他最让佳音动心的，也许还是他带给了佳音一丝，她已经久违了的安全感。

　　可是，尽管如此，但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人的出现却从来都不是为了你……

　　几天后……

　　这一天，云少霆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后他便着急忙慌的赶到了曙光医院。

　　一走进门诊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者，就将一个包着透明塑料袋的药丸递给了他。

　　“查出来了？”云少霆满怀忐忑的接过药丸问。

　　“查出来了，是一种专治先天性心脏病的药，并且，一般只有心痛气闷时才会使用。”那医者对他说。

　　原来，那天云少霆一回来后，就立刻把捡到的药丸，给了自己一个叫麦克的医生朋友拿去化验，他想知道这药究竟是治什么病的。

　　今天打电话给他的也正是那个朋友，因为检验的结果出来了。

　　看着这一粒小小的药丸，云少霆思绪万千，一时间，他不禁想起了佳音被陈丽陷害的那天上午发生的事……

　　那天上午，佳音正在做事，却突然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微信，于是她偷偷的躲到了顶楼的天台上去给她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母亲似乎哭了，她诉说着自己心中的苦，和父亲对她的暴力，并且说佳音当初害的他们没离成婚，害的不仅仅是她而已，还会害了锦天，也迟早会害的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因为父亲始终不知悔改迟早会把房子也输了。

　　母亲的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佳音的心上，一时间佳音的泪水没有忍住，留了出来，可她不敢让母亲听出来她哭了，只能一边尽量安慰着伤心的母亲，一边偷偷的擦掉脸上的泪水，过了一会儿，电话挂断后，佳音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紧接着她慢慢走到了一条长椅旁，坐了下来，然后打开微信，流着泪给母亲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消息。

　　微信里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她只是对母亲说：“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如果你想离开这个家，只希望你能带着锦天一起离开，因为我知道无论是有意也好，无心也罢，都是我害的你们没离成婚，而当初的我，也的确是不希望你们离婚的……”

　　这封信很长，每打一个字，佳音都会忍不住流出一滴泪，她只能拼命的用手拭去，直到信息发出，她已经不知留了多少滴泪水。

　　信中，她没有提到自己，因为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跟母亲一起离开，母亲也不能带她走。

　　因为~如果离开后佳音出了什么事，那整个玉家的唾沫都会将甄文凤淹死，没有人会在乎她们是为什么离开，也没有人会在乎佳音是否身体不好，她们只会说是因为甄文凤带走了她们，佳音才会出事。

　　那时就算佳音在玉家再怎么不重要，也会变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母亲的心里，因为对于玉家的人来说，真相永远都没有那么重要，就像是平日如果佳音或锦天有什么不舒服一样，从来没有人去在乎母亲究竟承受了多少，他们只会指责说是母亲一天到晚在家里骂骂咧咧，才会导致家里运气不好，因为在他们心中，他们认定的既是真理。

　　这一刻很冷，冷的彻骨，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她并没有如同暴雨般的失声痛哭，相反，她颤抖着抬起了头，像是想要把眼泪倒回眼眶里一般。

　　不仅如此，她还很努力的在笑，想要用那微笑，将眼泪逼回，可是，她终究还是输了，因为眼泪真的很聪明，尽管她用尽了力气，可它还是找到了流出眼眶的办法。

　　没办法，她唯有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不让鼻头泛酸。她不想说话，更不想见任何人，此刻的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哭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好。

　　她以为这个天台上不会有任何人看见她这个样子，但她却不知道，云少霆的办公室里，是可以清楚的看见天台上发生的一切的。

　　长椅离总经理办公室的窗台不过两米远，这一天，云少霆原本正因为连日的工作而感到疲惫不堪，刚想要休息一会儿，目光却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所牵引。

　　他走到了窗前，隔着百叶窗，几乎能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每一道泪痕，因为每一道，都是那么的清晰，原本的泪痕还未完全干涩，新的泪珠就会划过，如同山洞里，流淌的水柱，虽不知其来源，却一刻不停的流动着。

　　原本清静的天台上，突然闯入的这个女孩打乱了云少霆平静的心，他没有听见佳音到底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她很伤心。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无论公司里的人怎么对她，她都能毫不在意的女孩，此刻为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那种伤心是清晰可见的，是打从心底里流露出的，是那种不伤及皮肤，却触发心底的。

　　那种笑，更是狰狞的，是可怕又可悲的，是拼命想要掩饰，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那种笑让人看了，不觉得心头就会略过一丝凉意，一丝畏惧。

　　可是，令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并没有哭太久，过了一会儿，她便努力的拉扯出衬衣的袖口，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以及泪痕，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开了天台。

　　出于好奇，云少霆不自觉的来到了佳音工作的地方，他在远处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本以为她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会那样委屈的哭，想来，他也会找与她相好的同事诉诉苦，可不曾想，他看了将近十分钟，她不仅没有诉苦，没有哭，反倒与安琪有说有笑，还笑的非常开心的样子，仿佛刚刚阳台上的，根本就不是她。

　　直到这一刻，云少霆才明白，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从在夏琳生日宴上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冤枉了她，一个与夏琳那样交好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份工作，就委身于人。

　　可是，自己对她所有的欺压，与针对，她还是默默的忍受着，她不是不会痛，不是不会委屈，只是学会了掩藏，掩藏自己的脆弱，突出自己的坚强。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一点，倒是与云少霆颇有相似，都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弱点的那一种人。

　　看了没一会儿，他回到了办公室，那天下午，当陈丽与她吵架时，其实他也在场，只是他刚要上前，却不料被凌川抢了先。

　　听到他们说要去办公室找他，于是他便事先回到了办公室，关掉了百叶窗，关闭了天台的景象。

　　因为他知道，她之所以躲起来偷偷的哭，无非是不想被人看见，那么即便自己再不喜欢她，也不该去做揭人伤疤的事。

　　从那天过后，云少霆时常不自觉的会往天台上看看，这才发现，她几乎是每天午休时，都会独自一人跑到天台上，有时，站在栏边向下看，有时又落寞的带着耳机，坐在长椅上，仿佛在听着什么动人凄美的歌曲。

　　不知从何时起，这仿佛变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中午，他都会不自觉的往天台上看看，有时，她没有出现，他还会觉得有些失望。

　　回忆过后，云少霆缓缓走向窗边，望着天空的他心中不禁呢喃着：“玉佳音，我云少霆自问今生没有看错过谁，可唯独你，我却自始至终都看走了眼。我痛恨所有虚伪，厌恶所有谎言，可却在不经意间，偏偏将这个虚伪，满嘴谎言得你，放进了心里……”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窗边，回忆着一路以来发生的一切，初遇她时，他以为她是一个为了金钱荣誉不择手段的人，可最终，他却发现自己竟错的那样离谱。

　　再之后，看着她面对困难时那无惧的笑脸，他心生动容，一直在好奇，这女子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有着颗无坚不摧的铁石之心，可是，阳台上那一幕，以及之后那努力粉饰的笑脸，却让他彻底明白，一切的坚强，不过是她给自己伪造的盔甲。

　　若说，坚强的她让少霆有了征服她的欲望，那么那一刻的她，却让云少霆第一次有了保护的欲望。

　　她脸颊上的泪痕丝丝流淌，每一滴，却又一丝不差的流进了他的心上，从那日起，无论是原本宁静的天台，还是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都再未曾平静过。

　　他时常会想起那一幕，时常会想:今天的她，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吗，还是汹涌海底的掩饰呢。

　　想着想着，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却已经慢慢的，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他开始不自觉的关心，不自觉的嫉妒，原来这一切，却都是他爱的预兆而已……

　　此时，正当麦克想要询问他为何要查这个药时，他却突然转身，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

　　他竟然对麦克说：“能不能开一瓶这个药给我？”

　　麦克十分的惊讶，质问道：“你要它干嘛！据我所知你们家好像没人有这个病的吧？”

　　“你别管了，总之我是有用，你尽管开我付钱就是。”

　　麦克：“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你到底要它干嘛？要知道这可是处方药，你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帮你。”

　　云少霆低头沉默了一会，倏然抬头说：“为了一个女孩。”

　　麦克：“你交女朋友啦？”

　　云少霆没有说话，可脸上却尽是不豫之色

　　见云少霆不回答，麦克便劝他说：“我很了解你，你对感情很认真，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想必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先天性心脏病是会遗传的，不同因素造成的病因遗传几率也不同，如果她的家人有遗传史的话，那她的孩子遗传几率会更大，就算你不在乎，可你家人呢，他们也不在乎吗？”

　　“她不是我女朋友。”云少霆冷着脸，满脸不悦的说。

　　麦克：“那就尽早收手，趁着没有陷的更深之前，以免将来痛苦。”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怎么收手啊！”

　　麦克：“那你为什么问我拿药，拿去质问她吗？”

　　云少霆：“你别废话了，我有分寸的，你到底开不开，如果不开我去找别人帮忙了。”

　　麦克无奈道：“好好好好，我替你想办法行了吧。”

　　“谢了~”云少霆微微一笑，道完谢后，他又叮嘱道，“还有……别告诉我的家人。”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