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帝鬼帝》苏苏白白

8、第八章

　　尚膳监大太监颇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地下，候着回话。

　　今日奇特，景佑帝居然有兴趣问起膳食来，平日里御膳房再怎么费尽心机，都不见这位皇帝在膳食上有什么特别着意的。

　　更稀奇的是，皇帝问起了，前几个月头里御膳房奉的膳食，那个时候，不是……景乐皇帝当朝吗？

　　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着话，从正餐到小食，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回想，深怕遗漏了什么，惹得新皇帝不高兴。

　　而新皇帝呢，似乎也颇有耐心听他回的每一句话，居然还有反问他，让他不由地更加陪着小心。

　　“你刚说的是……桂花什么糕？”景佑手里翻着书，嘴里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皇上，”大太监又毕恭毕敬地弯腰回话，“是桂花云片糕……先帝喜欢这些江南糕点小食，喜欢得了不得，比对正餐还着意呢……”

　　难怪总见那个人瘦瘦的，原来如此，景佑嘴角不由地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听榻上的皇帝毫无反应，那太监不禁吓得住了嘴，心里暗骂自己提什么前朝皇帝。

　　宫里早有流言，说当今皇上被前皇帝的鬼魂纠缠，自己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居然还一个大意撞向刀口上去，这样一想，两条腿筛糠一般抖个不住。

　　恰此时，门外通报了一声，云妃娘娘派了奴婢来为皇上奉送燕窝羹。

　　大太监心里一喜，这云妃是新皇帝做小王爷时就娶下的侧妃，带入宫中便册封了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论宠爱恐怕还在皇后之上。

　　这燕窝羹便是云妃固宠的一招，她人不来打搅，心却天天到，令皇帝始终记得有她那么一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宫女捧着燕窝羹进来了，云妃身边的人物，自然也是仙女一般容貌品质。

　　景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淡淡吩咐，让留下燕窝即可。

　　女人邀宠的把戏手段，他从十二三岁就看透彻了。

　　那婢子放下燕窝羹，嫣然一笑，大约觉得自己是代云妃笑的，又或者踹度着自己这一笑说不定也能麻雀变凤凰，竟也笑得十分姿色。

　　窗外，这一幕落在景乐眼里。

　　他也笑了，凄清地一笑。

　　原来他的景佑是被众星拱用的明月……他们之间隔着诸多，粉墙，婢女，燕窝羹，甚至……阴阳。

　　“皇上，”婢女巧笑软语，“云妃娘娘想着求皇上一件事，不知道皇上可能答应？”

　　“什么事？”

　　金玉、锦缎，还是名号、册封？

　　“娘娘想讨一处住处……紫金听雨亭。”

　　景佑翻书的手缓缓顿住，他不用看，也能想象窗外那个怨魂的表情。

　　闭了闭眼睛，那天呆坐在书箱上的那人的表情浮现在眼前。

　　“我们娘娘说那儿风水好，利子女，娘娘一心祈祷，要为皇上诞下血脉呢。”

　　景佑睁开眼，那张脸又映在书页上。

　　他缓缓地开了口，淡淡地说了一句，“千波殿的风水也不错。”

　　此言一出，那宫女脸色骤变，扑通跪倒在地，连连谢罪，怕得浑身战抖。

　　外面的景乐意外得呆住了，怔怔地隔窗遥望榻上那个人。

　　那立在地下的大太监也怔住了，千波殿是冷宫，现今的皇上为了死皇帝的旧处所，居然要把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打入冷宫？

　　还未等他想明白过来，景佑帝抬手挥了挥。

　　云妃派来的宫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那太监刚要退，却听得皇上出声吩咐他，上写云片糕和茶来。

　　太监连声喏喏，急忙退了下去。

　　待到人都退尽，景佑用余光瞥了眼窗外，有些不耐。

　　那个该死的鬼魂究竟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