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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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方棋盘，摆在开着白花的树下的石桌上。一位弈者，垂眸而思，肩头落满了芳然。
良久才落下一子。时而浅笑，时而蹙眉。
黑子轻叩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响，重围之中皆优势，看上去已略胜一筹。兰馨轻然点头，眸中光彩夺目。“清风难驻楸枰央，个中禅意够思量。”
如葱段般的手指又夹起白子落下。“胜负虚妄拼杀里，方城笑傲著诗章。”
这一子将自己的一角山河拱手相让，而换得满盘之机，逆境中不掩高见。输赢，已不用多说。
“公主棋艺也高，诗句也妙，真厉害。”菊香梅香叹服不已。自己跟自己下棋，还论输赢者，世间还有存在的吗？
兰馨不置可否地一笑，抬手理清了棋盘。再抬眸时，兰馨开口了。“来，你们两个坐下吧。”
片刻愣神，菊香已先明白了。和梅香对着坐下，两个人轻然执子，为兰馨下这一局盲棋。
皓祯走进院中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唯美的画面。佳人托腮而视，目若含情，唇似绯樱，在翻飞的花瓣中，恍然若仙。
不由放轻了步子，皓祯的心中一下子再无其他念头，而唯有兰馨美丽的身影。唇边带了笑，皓祯走了过去，先是奇怪兰馨的举动，待发现是在下盲棋后，大为吃惊，感叹得无法言语。
这等奇女子，自己与自己对弈，还是盲棋，这需要多么玲珑的心窍才能做到啊。
真是扰兴致。兰馨略略皱眉，看了皓祯一眼，继续下自己的棋，并不理他。
没有不满兰馨的专注，皓祯只是看着棋盘，不住点头，心下对兰馨的赞赏又猛加了几分。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这一局才算完成。黑棋威猛，但还是输白棋半子。但其中的步步凶险，不难看出实力。
“好棋艺，好棋艺啊，皓祯好生佩服，公主真是深藏不露啊。”也算是明白“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皓祯这才开口，满满皆是赞赏之意。
“闲着无事罢了，额附谬赞。”盲棋颇有些费神，兰馨揉揉脑袋，端起还温热的茶喝了几口。又忽的想起一事，嘴角抽了抽，不免多看了皓祯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皓祯受宠若惊，甚至都有些激动起来。跟着兰馨进了屋，皓祯的目光一直黏在兰馨身上，直到吟霜端茶进来才勉强收回。
“额附请用茶。”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到，吟霜哀怨深切而贪婪地看着皓祯，好似已千万年未曾见面。
“嗯。”皓祯安抚似的目光依然温情脉脉。吟霜的泪顿时又快下来了，红着眼眶站到了一旁。自从吟霜来这公主房伺候的第二日起，容嬷嬷就准许她端茶进屋了，见皓祯也就容易多了，而泪水也就更不在少数了……
皓祯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自己近日来进公主房容易了许多，没再重重通报了。难道是公主的意思？皓祯不由又将眸子移到了兰馨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了几块糕点，困意便上来了。兰馨随意招呼皓祯几句，就回里屋小憩去了。反正近日来皓祯算是这公主房的常客，管他是出于什么，总之没有可在意的……
容嬷嬷却没有动，半眯着眼站在一处，好似是在闭目养神。不过吟霜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拼命地看着皓祯，恨不得把他吸进自己的眼里，溶进自己的泪中。
皓祯瞅着泪眼朦胧的吟霜直心疼，可是他也没胆在容嬷嬷眼皮底下做些什么。坐立不安了好一会，皓祯还是准备离开。
而刚刚起身，皓祯的注意力就被桌上摆着的一副字给吸引走了。
“山色一任飘渺间，忘尘千障随风闲。醉卧天边抛月色，酒醒仍坐云初前。”拿开雕成莲花状的玉质镇纸，皓祯小心地抽起压有云纹的宣纸，又轻声念出这几句，面上一时有些复杂。
吟霜识不得几个字，更是听不懂拗口的诗句。而皓祯的表情让她有些忐忑，手指绞在一起渐渐收紧。
“好境界！”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皓祯眸中渐深，而终是点头一赞。这用词，这意境，这洒脱之气，他实在自愧不如。还有这书法造诣，根底素养，他更是不敢比攀。
这兰馨公主，真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料。竟是这样一位才女，竟是这样一位佳人！还有那绝世的容颜，甜美的笑容，真乃堪称完人！
“眼拙，眼拙啊！不知稀世美玉！”皓祯摇头又点头，不住低声感慨。桌上还有好几副字画，看似只是随手之作，却皆是令人不得不钦佩的佳品。
吟霜虽然不懂这些，但她又何尝看不出皓祯的欣赏与欣喜之意？心猛然缩紧，面上黯淡一片，吟霜微颤着双唇控诉一般地看着皓祯。
而皓祯根本没注意这些，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兰馨的字画上。甚至在触到吟霜泪水涟涟的眼眸时，都未减笑容。
容嬷嬷全看在眼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唇角一丝笑容若有若无。
美美的一觉醒来，兰馨走到外厅，看到满桌的字画，微微皱了皱眉。“嬷嬷，把这些拿出来干什么啊，菊香不是都收在箱子里了吗？”
“拿这些东西，当然是用来钓鱼。”容嬷嬷挑着嘴角一笑，眸中丝丝冷意。
“钓鱼？”兰馨抽着嘴角，很是无语。“嬷嬷，我只对那小溪中的鱼有兴趣。”
“有些鱼不得不钓，而钓鱼当然是需要诱饵的。”容嬷嬷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对付这种人，她很有兴致呢。
“不会吧。”兰馨忍不住哀嚎。“我不要啊，我只想过安静的日子啊。”
“公主，你就听老奴一回。”容嬷嬷宠溺地笑笑，摇了摇头。“老奴还想再试一试，公主你就勉为其难地做回样子，日后也好斟酌行事，免得……”
“那究竟要怎么做啊？”兰馨也不是笨人，其中的厉害自然清楚，想了想还是不得不点头同意了。容嬷嬷便附到她耳边小声说着，而兰馨的一张脸很快就垮了下去，皱巴巴地像个包子。
不要，她真的不想啊……为什么可怜的她就一定要去做那种事情呢……
也不知和何人漏的消息，硕亲王也知道了兰馨很会下棋的事。零零碎碎扯了一筐理由，硕亲王算是舔着老脸来了公主房，而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明来意——想和兰馨对弈一局。
硕亲王虽少与兰馨接触，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把她视为自己的家人。兰馨也很尊敬他，连带一院子的人对硕亲王都是如此，倒弄得硕亲王有些不好意思。
硕亲王年轻时就极爱着琴棋书画，难有对手。皓祯的诗词歌赋也大多由他亲自教授，只不过结果不大理想。所以平日里很少摸棋，除非是让皓祯陪下一局，然后骂个狗血淋头罢了……
硕亲王棋风犀利，从不拖泥带水。而兰馨是云淡风轻中自有一片天地，所以二人不相上下，也难决胜负。
一局接一局，这边下得正盛，那边雪如也将皓祯叫到了跟前，细细询问情况。
“你这些日子经常往公主房跑，那你和公主究竟圆房了没？”
“没有。”皓祯摇了摇头，心下竟有些失望。不过只是一瞬，了无痕迹。“公主不召见的话，我无法留宿。而就算留宿的话，我也……”
“那在你看来，公主对你是什么看法？”雪如眼也不眨地看着皓祯，眉间微拧，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公主对我还好，也很可爱，才情学识都是一流，笑起来很美很醉人。”皓祯唇角一丝笑容，带着感慨说着。眸中略有浮动，却是明显的陶醉之意。
“我不是在问这个，也不想听这个。”雪如语气冷然，很不想看到有着如此表情的皓祯。而心中又隐隐泛起担忧，这种表情，或许太熟悉了点……“你是不是忘了你究竟想做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我当然没忘。”皓祯忙收敛了笑意，“我只有讨好了公主，让公主高兴了，才能让公主接受吟霜啊。”
“你明白就好。”雪如面色稍霁，而又叹息似的开口了。“皓祯啊，你绝对不能负了吟霜，绝对不能。”
“我知道，即使天地覆灭，我也不会负了吟霜。吟霜就是我的生命，是我一生的珍爱。”皓祯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心中很是欢喜雪如对吟霜的重视。他甚至已经看到了，他和吟霜的未来，无比美好……
和硕亲王下了一下午的棋，兰馨早已饥肠辘辘。还没等梅香把糕点盘子放到桌上，兰馨就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抓了一块，然后心满意足地享受起来。
“王爷看来应该是个好人呢，而且还挺有趣。”想起硕亲王那赢了就爽朗大笑输了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梅香忍不住评论起来。而菊香难得地没有否定她的意见，点头赞同。
“或许也只有王爷把我们看成家人呢。”相处了这些日子，兰馨看得很是清楚。而容嬷嬷也点了点头。“硕亲王是把公主看成了自家人，只不过也仅有他一人啊。”
“这个家，究竟是有趣还是无趣……”兰馨的声音渐低，却只是因为不在意。她的日子由她做主，她可不想坏了兴致。
刚吃过晚膳，皓祯就又来了。兰馨收到容嬷嬷命令式的眼神，只能点点头，硬着头皮上了……
“额附请坐。”兰馨难得地正眼看向皓祯，还挤出了笑容。这下皓祯受宠若惊了，而又有些醉于兰馨的笑靥，眼神一刻不离地停留在兰馨面上。
兰馨刚洗了头发，还有些湿，便披散了下来。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绣花的衫子，却不如肌肤白皙透明。如玉的脸上略施粉黛，娇艳无比。皓祯有些痴了，呆呆地去拿桌上的茶杯，却一失手打翻了这上等的碧螺春。
“哎呀。”兰馨忙起身拿帕子给他擦着衣襟。而兰馨一靠近，那淡雅却无孔不入的馨香顿时让皓祯更加呆滞了，三魂七魄都要失了一大半。
那一垂首露出的蝤蛴之颈竟比月光还要秀美，皓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得“咕哝”一响，兰馨掩嘴一笑，眼波流转，娇羞无限。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连串的赞美之词从口中涌出，皓祯忽的抓住了兰馨的纤手，眸似晨星，光芒闪动。
而兰馨羞涩一笑，轻轻抽回手掩在唇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在阴影，就好似蝴蝶的羽翼，惹人无限怜爱。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含义颇深的郑风，皓祯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上前就想把兰馨搂在怀中。
而正在这时，只听“哐”的一声响，吟霜手中的盘子掉到了地上，碎成一地。她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不住地摇着头，口中已呜咽成声。
而眸子深处，那一丝丝的妒恨与怨念，缠绕着想要叫嚣而出，想要毁掉这房中的一切一切。而这些却隐藏得太深太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皓祯终于转过头来，吟霜忽的猛然冲了出去。而皓祯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追了过去。
这多余的两人终于出了屋子，兰馨再也装不下去，立刻瘫在了椅子上，拼命地擦着手开始抱怨。“我真的快疯了，额附怎么会和嬷嬷说的一模一样？要是再晚一会，我可能就只能装晕了。”
“公主啊，你刚才的笑容真是僵硬，嘴角都快抽搐了，而动作也太假了点，真不是演戏的料。要不是额附愚笨，我看早就穿帮了。”梅香毫不客气地开始评价，然后就被兰馨赏了好几个暴栗。
“嬷嬷啊，千万不要再来这一套了，我会折寿的。”酸掉牙的诗词，痴呆的笑容，还有突兀的动作，兰馨脆弱的心还真是难以承受。
而容嬷嬷略带冷意的一笑。“公主受累了，老奴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额附，公主只是笑一笑就神魂颠倒，只怕早晚会被公主彻底迷倒，而那白吟霜，也不是什么善人。这日子，是真的要热闹了……而整治一些人，就需要用最有效也是最厉害的手段，而且，要收额驸的心，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撒谎，今晚这一场好戏，足矣，足以看清很多事，也足以着手很多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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