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时千辞

18、不敢

　　慕青临把周意拉回身边，悄声跟她说：“真没事，等会儿给你看。”然后抬头看向姚晓琪的母亲，一开口声音变得非常严肃，“女士，你是一校之长，还请你自重。”
　　姚晓琪母亲已经回神，听到慕青临这话，语气悲怆地大喊：“我女儿能不能熬过今晚都不知道，我还怎么自重？！”
　　慕青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也很同情，但你就不想想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谁？”

　　慕青临本来不想说太难听的话去刺激一个望女成凤的母亲，即使她有错在先。
　　但有些话不说，另一个小孩子往后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良心不安。

　　慕青临握在周意腕上的手攥了下，感受到她有所平复的情绪后对姚晓琪母亲说：“你女儿是很好，所有老师都在夸，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副校长的身份在前，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捧杀她的利器？”

　　姚晓琪母亲像是被踩到了痛处一样睁大眼睛，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快速交织。
　　慕青临把她的反应看得很清楚，却没想就此打住：“你肯定没想过，所以才会借着副校长的身份，想尽办法给她创造尽可能多的机会，尽可能好的条件，可是那些本该获得这些东西的孩子呢？他们会伤心，会嫉妒，会愤怒，会抛弃少年人的善良去报复。长此以往，你女儿受到的特权被一传十，十传百，哪怕只是出于从众心理，或者单纯好玩，你女儿也不得不被孤立，被欺负。”
　　“你，你胡说，我没有……”姚晓琪母亲眼神散乱惊慌，完全没了刚才的尖锐。

　　慕青临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事。
　　刚那些话一开始的确只被她当传言在听，所以她在明知道这条新闻可能成为独家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像任何人吐露，直到来医院，和一位相熟的老师在电话里聊过之后，她才确定为真。
　　她在晚间新闻的末尾没有问错，周意刚才也没有说错，有些压力确实和高考无关，而是父母过度饱和的期望。

　　“谁是姚晓琪的家属？”急诊医生匆忙出来叫人。
　　姚晓琪母亲立刻恢复端庄，快步上前：“我是她妈妈。”

　　“你跟我来，你女儿需要马上手术，我和你谈谈手术风险。”
　　“好！”

　　两人很快走远。

　　没了人声，空气骤然变得安静。

　　周意看了眼还被慕青临攥着的手，从她那儿抽回来放进口袋，问：“你知道姚晓琪的事？”
　　慕青临“嗯”了声：“你来之前刚确认。”
　　“我已经发现很久了，”周意看着急诊方向说，“那天在店里，姚晓琪一说同学不喜欢她，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还是拒绝她再去店里找我。”

　　慕青临皱眉，一句“同学不喜欢而已”，周意竟然就能确定姚晓琪遇到了校园霸凌？见过，还是别的什么？

　　“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没人敢。”周意在慕青临的疑问出口之前率先给了她肯定回答。

　　慕青临回想相识后的种种，选择相信周意的话。
　　就她这脾气，因为嘴太欠吃苦头很正常，但让她被人欺负了还闷不吭声憋着估计和登天有一拼。
　　不过，她说“拒绝”时的语气和先前听到姚晓琪情况不乐观时的反应仍然让慕青临担心。

　　慕青临忖了忖，说：“姚晓琪的事和你没关系，根源问题不解决，就算你每天帮她做题，她也还是会有受不了的那一天。”
　　慕青临少见的温和让周意忍不住偏头看她：“我哪句话说过这件事和我有关了？”
　　“？”慕青临梗住，“那你为什么要跑来医院？还反应那么大？”
　　周意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可能觉得像吧。”

　　像？
　　像谁？

　　没等慕青临考虑清楚要不要追问，周意已经单方面把话题引开。

　　“你刚是不是凶我了？”周意眯着眼问。
　　慕青临心肝猛跳，回想起自己那句“你每天见谁扎谁累不累？好好听一句话能少块肉？！”

　　呼——
　　周意的反射弧是嫌江坪太冷，跑去南半球晒了个日光浴刚回来吗？
　　这都哪个猴年马月的事了。

　　慕青临内心OS结束，冷静地说：“就你这种欺软怕硬的……”
　　周意表情凉凉：“你说谁？”
　　“没谁。”慕青临从善如流地改口，“不凶你能听得进去人话？”
　　周意“嗤”一声，转身就走。

　　慕青临看着她晃里晃荡的背影，无声笑笑跟了上去：“刚看我挨打心疼了？”
　　周意原地定住，扭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慕青临说：“做什么梦呢？”

　　“不是你一脸要吃了姚晓琪母亲的表情？”慕青临拙劣地学着周意的口气重复，“‘她打你’，我要不是看你眼睛没红，都以为你哭了。”
　　周意：“……我信了你耳背。”
　　慕青临摇摇头，留给她一声清晰的“啧”。
　　周意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

　　“姚晓琪她妈扑过来的时候，你不也挡我前面了？我还你不行？”周意想起这茬，表情突然变得生动异常，“倒是你，无缘无故挡我前头干嘛？万一她妈手里拿的是刀，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慕青临深吸一口，难得没撩周意那身刺猬皮：“经你这么一说，刚还真有点惊险，不过，本能反应这种东西很难和理智对等。”

　　意思是今天不管是谁在这儿，慕青临都会护着？

　　周意愣了下，接受这个回答。

　　慕青临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在再见后第一面就替她摆平了王八，后来还把那几个人连锅端了。
　　哦，是呢。
　　她就是沾了人家是个菩萨的光呢，在人普度众生的路上扮演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角色呢。

　　周意默不作声把某人送的那两个护腕扯下来，压在了兜底。
　　慕青临没发现周意的动作，用手去碰脖子的时候疼得吸气：“姚晓琪母亲刚那一巴掌要是打你脸上，你现在已经肿成小猪……唉！你怎么又盯我？”

　　慕青临怕了周意：“行吧，刚是我口误，我真诚道歉。”
　　周意不接受，瞟了眼她的脖子说：“还给看不？”
　　“嗯？”慕青临蒙了两秒，说：“给啊，说话算话。”

　　慕青临扯开一点衣领往周意眼前倾身。

　　有点渗血了……

　　“说了没事，现在信了？”慕青临在离周意近在咫尺的地方说话。
　　“嗯。”周意抬起手，指肚慢慢靠近慕青临的脖子，然后用力按了一下，淡淡道：“肿起来还真有点像猪脖子。”

　　慕青临惊呆，恨不得把周意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吊起来打，可惜她刚那一指头下去，疼得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那个精力。

　　勉强缓过来劲儿，慕青临踢了下周意鞋尖，说：“商量个事儿。”
　　周意：“说。”

　　“在我面前做个人？”
　　“跟你又不熟，不可能。”

　　“我帮你打过人，又替你挨过打，这还不熟？”
　　“难道不是因为我好玩，你才这么掏心掏肺？”
　　“……多少有点真心实意，不然谁没事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么？
　　好像吧，她大约就是感受了这点才会在冲她发脾气后动起认错的念头。
　　唐远舟以前老嫌她没良心，她那是分人好吧，像慕青临这种，她偶尔还是会良心发现的。

　　周意动动手，指头勾住了护腕的边边。
　　慕青临看到周意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考虑考虑？可以先不做人，等熟了再说，怎么样？”
　　周意思索两秒，看都没看慕青临：“先声明，再敢和刚一样撸我头，我立刻翻脸。”
　　“嗯？”慕青临猛地没懂周意什么意思，琢磨明白了，笑容迅速在脸上铺开。

　　“你是说这样？”慕青临反问，还带动作，赶周意反应过来之前在她脑袋上搓了一把，比刚还用力，基本给她一头蓬松头发刨成了鸡窝。
　　周意震惊：“穆青临，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不惹毛你就浑身难受的病，刚得的。”
　　“滚！”

　　骂完周意就打了个喷嚏，前一秒还满是愤怒的表情立马变得可怜兮兮。
　　慕青临放下手问：“药没好好吃？”
　　周意突然心虚。
　　平安夜那天晚上的过程太丢人，以至于她后面几天没心情吃。

　　“啊。”周意说，鼻音都被那个喷嚏打出来了。
　　慕青临：“我认识个老中医，改天带你去瞧瞧。”

　　周意直接把胳膊递出去，表明态度说：“中医要号脉是吧？带我的胳膊去就行了，人没门。”
　　慕青临：“要是胳膊剁了还能动，唐远舟估计早提刀了吧。”
　　周意不屑：“他敢。”
　　慕青临：“那我就敢了？”

　　不……敢吗？
　　这句话听着怎么怎么怪？

　　周意抬肩蹭了下耳朵，余光瞥着慕青临：“还有你不敢的？”
　　“那可太多了。”慕青临叹气，“天天被你怼，我都有心理阴影了，话说回来，九老师？”慕青临叫了声周意。

　　这称呼新鲜，周意想了两秒才知道是说自己。

　　“有话说话。”周意说。
　　慕青临：“认错是不是要带诚意？”
　　周意背身：“不是。”
　　“你怎么睁着眼瞎说？”慕青临从后面推了一下周意的肩膀，“诚心想认错的话，答应我一件事。”
　　“和去医院无关的事可以考虑。”
　　“下周三我轮休，跟我去趟中医院。”
　　“？！”

　　周意不可思议地回头，想说“你才是真听不懂人话吧”。
　　看到慕青临脸上认真的表情，已经跑到半路的话骨碌碌滚回肚子里弹了弹。

　　周意吸吸不通气的鼻子，从喉咙里飘出一句：“唔——”

　　她就勉为其难去看一回医生吧。
　　看在，唔，她们即将很熟的份儿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睡不醒的周一
感谢，鞠躬，么么哒
感谢在2022-05-08 12:00:00~2022-05-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快乐的苏格拉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快乐的苏格拉底、皮皮z、长街灯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 22瓶；bey神北北 7瓶；渐变拿铁、薄九 6瓶；Pat、不吃香菜、175 5瓶；蓝胖子 3瓶；39567994 2瓶；酸酸的糖葫芦、秦唐、啧啧啧、4671268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