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心愿［西幻］》椒聊之实

20、Chapter 20

　　埃莉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明白威尔逊是想让她用控制力完成这件事，但仍然觉得很荒谬极了。作为一个系统地学习过牛顿三定律的人，她真的很难真正地接受这么一回事。

　　威尔逊看着她两眼放空地挣扎，把手放在肚子上压了压，语气有点虚弱：“埃莉，我真的饿了，需要补充点东西。”

　　松饼放在桌子上离威尔逊最远的端，埃莉诺向前尝试着把手抬起来，向松饼的方向虚抓。

　　但并没有出现应有的情形，埃莉诺皱着眉，显然在说：看吧，我做不到。

　　“别紧张，埃莉，先放轻松。你其实不必把手抬起来，这和动作或者姿势没什么关系。你的感觉应当是周围的空间是你的一部分，只要你想，任何一部分空间都可以成为你的手。我这么说，你能接受了吗？”

　　任何空间都可以成为手，可以成为我的一部分。

　　埃莉诺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看向松饼碟子，想象着那里有一只并不存在的手——然后叠在最顶端的那块松饼，真的悬浮起来了。

　　埃莉诺震惊了，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威尔逊，然后那块松饼顺着她的眼神路线直接砸在了威尔逊的领巾上。

　　“天，抱歉极了。”
　　威尔逊这一身燕尾服上哪怕多一个油点，埃莉诺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何况是一身松饼碎屑。

　　威尔逊本人却不觉得冒犯，轻轻把身上掸干净：“是不是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有些太不受控了。”上一秒埃莉诺还在担心自己是文森特家族里唯一一个只能在极端情况下才能触发能力的人，到这一刻她就有点害怕，无论她干点什么屋子里的东西都会乱飞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的担心有一定的依据，但不会那么糟糕。”威尔逊捏起斑驳的松饼，就这热茶咽下去之后才继续说，“还是那句话，身体的一部分，埃莉，不要把自己的能力当作你用的工具，而是身体的一部分，它们天然地从属于你，和你的灵魂融为一体。”

　　“我会努力尝试的。”虽然她觉得威尔逊一本正经发表的言论很像邪/教学说，“我能不能进行一些练习，以便更好地控制。”

　　“当然可以，这正是我再一次回来的意义，埃莉。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再一次向你声明，血脉并不仅仅是血脉，而是力量。”
　　“如你所见，文森特的控制和西尔维斯特的记忆编织，都是偏精神类的能力，而我的偏物理类。相应的，你的精神壁垒会高于你的物理壁垒，我的则反过来。既然能力有偏向，各有所长，就容易产生合作。”

　　“所以，那位总是跟着我的那团影子是你的搭档？”

　　威尔逊惊讶地问：“你能看见他？”

　　埃莉诺伸手指点了点两面墙拐角处，书架投下的阴影里：“那位先生在你走了以后一直跟着我，大部分时间都藏在阴影里，不是你留下来的人吗？”

　　威尔逊并不能看见阴影里的人，但是不妨碍他能感受到那团阴影的震惊和窘迫，笑着说：“约瑟夫，出来吧，和公主见个礼。”

　　投下的阴影最底部，先伸出来了一只靴子，而后小腿，最后走出来了一个完整的人。
　　而这并不是埃莉诺眼里的过程，在她的眼里，这个用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瘦得好像只有一把骨架子的男人，一直半虚化地站在阴影里，只不过现在走出来了而已。

　　埃莉诺站起身，伸出右手，约瑟夫单腿跪在地上行了吻手礼：“很高兴见到您，埃利诺殿下。”

　　这恐怕是埃莉诺听到过最冰冷无情干巴巴的“很高兴见到您”了。
　　但不要说约瑟夫，就连威尔逊在最开始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也会时不时冒出一些怨气。如果约瑟夫承担的是保护的作用，那么他或许曾经也保护过莱妮。

　　勤勤恳恳几十年，突然被迫跳槽，心态不稳可以理解，埃莉诺没有计较，反而笑着说：“很高兴见到您，约瑟夫。”

　　然后约瑟夫站起来，给了威尔逊一个“这下总可以了吧”的眼神，又缩回了阴影里。

　　威尔逊仿佛习以为常，也没有解释什么，继续说：“合作，并不限制于单对单。”

　　埃莉诺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很多人合作？”

　　“事实上，你可以控制一个军队。”威尔逊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天气很好，“人器合一只是人与武器的融合，而你和军队的结合取绝于您控制力的强度，并不是没有打造出一支完美配合的军队的先例。”
　　“现在你明白你的‘竞争力’在哪里了吗？”

　　埃莉诺震惊之下只能眨眨眼，喃喃地说：“怪不得你一直在向我强调——战争要开始了。”

　　“文森特家族能够成为王族是有原因的，军队控制者会无限接近于精神领袖，也就无限接近于‘神’。就我个人的理解而言，埃莉，你的威信不需要神殿的鼎力支持，他们不反对就可以了。”

　　“我真好奇，你对露西娅女神究竟是什么看法？”

　　“怎么对这个这么好奇？”

　　“因为觉得你和我印象里不一样了。不客气地说，最开始见你我感觉你像是中世纪的信徒，被洗脑洗的很彻底；而真正回到了亚尔弗里德，你又……就你刚刚那种‘无限接近于神’的论调，真的不算渎神吗？”

　　重要的不是所谓神是否真的存在，而是威尔逊对神的态度的矛盾感。

　　“斯图尔特的民众自出生起就信奉露西娅女神，我们被这样教导着长大，从来没有起过不信神这样的念头。”
　　“在这样的环境下，‘神眷顾的人’不知道是多么令人垂涎的头衔，泰伦为这个即便坐上王位也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从我见你的第一面你就对这一切不屑一顾。”

　　埃莉诺失笑说：“这样看我还挺讨人厌的。”

　　威尔逊配合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你那时候真让我头疼，埃莉。但你又迫使我思考，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诏和我本人想要弥补的意愿。回来究竟有什么切实的好处？如果没有生命危险，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究竟有什么不对？”
　　“所有人都把埃莉诺公主看作不可多得的神迹。而你并不是一件摆在神像前的圣物，你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或许是你的态度影响了我，埃莉。我曾经坚信神的存在，你的出生，我的责任都是神降下的意志，执行并完成这样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知道我现在我也坚信神的存在，只是，辅佐你，是我个人的意愿，这一点无比确定。”

　　“至于，你能不能比莱妮做得更好——剔除神的影响，我不能下肯定的结论。”

　　这一下，埃莉诺就更惊讶了。对于她和莱妮的比较，威尔逊向来拿一些神谕避重就轻地把话题打偏，这是第一次他把这样的话明明白白，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你对斯图尔特，乃至整个亚尔弗里德的掌控是远不如她的，至少现在一定是这样。你的想法很正确，有限的时间内在同一条道路上真正超越莱妮是很难的。”
　　“但你有你的优势，温斯莱特步步杀机，莱妮几乎一步不出耶利亚宫。她没有真正接触过军务——那么这条路，你要走吗，埃莉？”

　　“我觉得挺好的。”

　　埃莉诺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而这让威尔逊觉得有必要把情况说得更清楚一些。

　　“斯图尔特这二十多年的和平是以你父亲的死战换来的。罗奈尔得惨胜，文森特家族的控制能力不再是无法破解，无孔不入，弗兰德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你永远都有像艾伦三世那样死在战场的危险……”

　　“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威尔逊，我天真过一次，然后被一把长刺几乎捅了个对穿。我既然选择回来，当然是什么最有效，就做什么。比如，做莱妮目前不可能做到的事，做成了至少能解气是不是？”

　　埃莉诺无法克制地把手掩在胃上，华莱士的戒指将她复原如初，却没有消除痛感。那一瞬冰冷尖利的金属捅进胃里的感觉将会永远与这具身体如影随形。

　　威尔逊突然意识到，从见面以来从头到脚都向他展示自己适应良好的人，实际上也会害怕。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她，就听见埃莉诺低沉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立刻诉说什么，属于费尔顿春天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眼睛晶莹剔透，让里面的混合着迷茫、坚毅和冷漠的复杂情感一览无余。

　　威尔逊一直认为，埃莉诺最美的角度应当是她的侧脸，面无表情地半垂着眼睛，她的额头、鼻梁、唇角以及下颌会连成一条堪称完美的曲线。而这时候的她，哪怕是在切诺尔那样最与世无争的状态下，也会流露出让人心惊进而令人折服的威压。

　　就如同此刻，埃莉诺明显不够红润，甚至有些发白的嘴唇开合：“我想要的胜利不是躲在维吉尔或者你的身后，而是堂堂正正地用那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方式赢得的胜利。”

　　她看向他，眼睛冷到极致反而透出来冷色调的疯狂：“要么胜利，要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