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备忘录·格桑花》洛居竹

2、第 2 章

　　2011年9月3号
　　是个大晴天，就和当初叶玖玉初次见到顾忘的那一天一样。
　　徐蓓正好从女儿沈蔓的初中报名中忙过来，推开门就看到了了躺在床上死去的顾忘。
　　他的怀里抱着那本厚厚的，用了很多年的笔记本。他闭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睡在了甜美的梦乡，不愿醒来。
　　死亡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可怕的，但是徐蓓却不觉得害怕。
　　她习惯了。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仿佛在无声的哀悼。
　　其实并不是，她在说：
　　“看吧，玖玉，这就是你说的为了他。
　　但是，他好像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徐蓓走到床头，把床头柜里面的药品丢到了过期药品处理箱。
　　那是一盒盒的特制的镇定剂，配合顾忘的抗抑郁药，可以让人出现头晕的症状，用久了就会让他忘记掉很多很多的记忆。
　　是叶玖玉给她的，他知道顾忘对他的感情，比顾忘自己知道的还要早。
　　徐蓓可以说是看着叶玖玉长大的。后来多了个顾忘。叶玖玉曾经对她说过
　　他喜欢这个小孩，非常非常喜欢。
　　他是顾忘人生中的救赎，是他的光。但顾忘何尝不是他叶玖玉的光呢？
　　，
　　叶玖玉有病，很严重。是先天性心脏病，按照当前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治愈。
　　他的家里面是有钱，但是也没有办法挽回他的生命，只能尽可能的延长。
　　但他们不知道叶玖玉自己都不想活，一心求死，直到他在还能够运动的年纪里遇见了弱小的顾忘。
　　叶玖玉能够保护顾忘，这和他以前的人生经历完全不一样。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叶玖玉认为自己无趣乏味的生活有了意义。
　　叶玖玉开始配合治疗了，因为顾忘。
　　他想要保护他一辈子，对，就是一辈子。才不是一时兴起！所以他想要活的更久一点，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他。
　　但是天意弄人，一场车祸悄然而至。
　　这是一场意外，本来该死的人是叶玖玉，但他的身边有人，有顾忘。
　　顾忘推开了他，叶玖玉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然后顾忘就失去了右腿，
　　一整条，高位截肢。
　　顾忘却还在关心叶玖玉，担心他突发心脏病。叶玖玉生气了，顾忘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腿没了，他甚至还在庆幸留了一条命。
　　当天晚上，顾忘被叶玖玉摁在病床的墙上，面色涨红。
　　*
　　之后的每天，叶玖玉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顾忘，叶父叶母虽然对叶玖玉亲力亲为照顾顾忘颇有微词，但却说不出重一点的话。
　　毕竟顾忘没了一条腿，为了救自家小孩。
　　没有多久，顾忘就装上了假肢，可以利用拐杖继续走路。叶玖玉的病情也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生活正在一点点变好。
　　两个以为生活就可以这么幸福地过下去，但是老天还是不做人。
　　叶玖玉犯病了。
　　当初那些欺负顾忘的小混混拍了好多照片，都是关于叶玖玉和顾忘的。直接匿名塞到了叶家的邮件箱。
　　叶父有着看报纸的习惯，也喜欢自己从邮件箱里面取。于是，少年人小心翼翼而又肆意妄为的地下爱恋就这样被公之于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在黑暗阴晦的角落，两个男孩相拥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叶父大怒，全然忘记了叶玖玉还有着先天性心脏病，一个电话招来了两个人。
　　叶母坐在沙发上，眼中带泪。
　　叶父站在沙发前，暴跳如雷。
　　叶玖玉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顾忘杵着拐杖，尴尬却也要劝架。他还记得叶玖玉有心脏病，但这个屋子里现在可能也就他还记得。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顾忘被叶父一耳光扇倒在地上，血从耳朵里面溢出。
　　“顾忘！”叶玖玉猛地一个起身，然后摔倒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面目狰狞，呼吸频率猛地加快。
　　“叶玖玉！”
　　*
　　叶玖玉被送入急救室，叶父叶母焦急地在门口徘徊。
　　顾忘杵着拐杖，完全看不见自己耳朵出流下的血。
　　“行了行了，你赶紧滚！我们叶家不欢迎你！滚！”叶父拽住顾忘的衣领，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砰――”也是一声巨响，顾忘杵着的拐杖都变弯了。
　　没有人理会顾忘，他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只是碰巧得了叶家公子的青睐和关注，除了这个之外，什么都不是。
　　哦，他还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四处响起，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的嘴都是好好的，但好像眼睛都瞎了。
　　他们看不见顾忘流了血的耳朵，看不见顾忘嘴角的血沫，同样也看不见顾忘的心在滴血。
　　这就是人。
　　高等动物。
　　万物之灵。
　　顾忘不想离开，他想见叶玖玉，哪怕只有一眼。但是保安来了，把他打晕拖走了，丢出了医院。
　　下雨了，
　　他被徐蓓捡回来了，带到了自家的小药店。徐蓓学过医，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一片残局。
　　顾忘发烧了，烧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嘴里还在嘟囔着叶玖玉。
　　到头来还是徐蓓自己一个人收拾好了这一切。
　　*
　　叶玖玉活不久了。
　　这是医生说的那一段话中的重点。
　　他主动要求再见一面徐姨和顾忘，叶父叶母同意了前一个，却在后一个上面沉默了。叶玖玉就绝食，反正他也快死了，也不在乎早或晚，但如果能够见到顾忘，让他现在死，他都觉得值了！
　　最后，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叶玖玉赢了。
　　他看到了顾忘，对方眼睛红红的，肿了。
　　“忘了我吧。”叶玖玉轻声说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在顾忘的怀里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时间为2005年9月1号。
　　顾忘有些发疯了，他把门从里面锁上，守着叶玖玉的尸体，一直守到了9月3号。
　　他终于被破门而入的消防员带了出去。
　　顾忘努力伸着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