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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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废弃的居民楼，大面积沉旧黄白的墙皮早已褪落殆尽，剥落下的内里是锈红的石砖。
黑的发灰的手印密密麻麻地印在墙上，像是某个邪教那些痴狂的教徒的起誓仪式，透着阴森森的诡异，直视片刻几乎就能让人瞬间汗毛直立。
居民楼里的走廊是昏暗的一片，只听得见角落里几近废弃的灯管还在“滋溜”地闪，喷出几丝微弱的电火花来。
在其中紧紧闭着的房门里，一个漆黑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中央，身影几乎被周围涌动着的黑暗所淹没。突然伴随着“呯”地一声着地的巨响，几乎垂至膝盖的头终于晃动了下。
——他醒了。
冰凉恶臭的浑水连着盆子从高处落下，狠狠地砸在聂犰的脑袋上。
冰渣子混着泥水顺着微敞开的汗衫领口灵巧地钻入，仿佛一条冰冷滑腻的长蛇 ，一股刺鼻的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聂犰不由地闷哼出声，眼皮轻颤着，难耐地锁紧了眉头，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早已失去了血色，苍白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浑身也冷汗淋漓。
他现在情况很糟糕，甚至身体连动弹都艰难地不行。
聂犰指尖不由一颤，后槽牙死死地咬着。
艹，该死 ，这种情况根本不在预料之内，是他低估了。他明明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还以为能轻易解决，带人走进一个死角，结果......
现在就是他自以为是的下场。
但聂犰并没有气馁，而是沉了沉气蓄起几分力，尝试着挪动身体，手腕轻轻一晃，不料便听见那将腕骨牢牢锁住的镣铐，连着地上的锁链，在地上发出摩擦碰撞的巨大声响。
他心里顿时一紧，暗道糟糕。果然不到一会，脚步声已经挪至门口。
聂犰深吸口气，反而冷静下来，思考着目前的处境。来人的呼吸已经到了脑后，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的毛发在细微地抖动。
突然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贴上了他的下颌。聂犰一僵，数根寒毛直立，大脑危险警戒指数瞬间爆炸，浑身肌肉也绷得不能再紧。
是枪。
聂犰大气也不敢喘，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反抗都没有资格，只能伺机而待。
枪头还在他身体上慢悠悠地打转，贴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游走，轻划过颤动的喉结，像在打量评估着手下猎物的价值。
聂犰低垂着的眼闪过几分狠戾，抿紧嘴唇。
枪柄啪嗒地轻敲着因绷紧而鼓胀起来的肌肉，一个饱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放松，我们并无恶意。”
“只不过是想看看老狼费劲周折都要保下的人有哪里特别?如今看来...果真不错。”
“我不认识什么老狼，”聂犰拧着眉，眼神沉冷，干脆道，“我看你们是找错人了。你们放了我 ，我就当没事发生，我也绝不会再提。”
“哦?”旁人似乎兴味更浓了，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挺上道的嘛，小哥。”
“但我确定，就是你没错。”聂犰顿时心里一沉。
“加入龙枭...还是和你外头那妹妹一起死?”
此时空气异常安静，似乎还能隐约听到水管里残余的水缓缓流动的声响。
聂犰低头沉默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浮起，又无力地沉寂下。
他垂下的眼皮掩住了眼底一瞬的杀意翻涌，额头上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忍!忍!忍!
聂犰抬眼慢慢望向男人，苍白的俊脸上神情漠然冷峻。
他撩起唇线，眼神锐利如剑，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我似乎没得选择。”
“既然我加入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将它从我这个同僚头上挪开。”聂犰声音越发冷了。
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抵着聂犰的眉心，男人修长有力的食指牢牢扣在扳机上，仿佛下一刻就有子弹从中喷射而出，无声地迸溅出一道血花。
被冰冷的枪械指着头的感觉并不好受。准确来说，是这种生死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聂犰眼底一片冰凉。
“同僚?”男人一怔，诧异地挑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男人用打量新奇事物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炙热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聂犰身上逡巡，眼底积累的浓厚兴趣越发不加掩饰。
“怕了？好啊。”男人笑得意味不明，他猛然挪动枪口，“啪嗒”一声利落地扣下扳机，对准后面的墙壁连发四枪。
子弹摩擦精铁内壁，猛得爆射刺入空气中，深深楔入背后的石壁里，激起的墙灰四处飘飞。
聂犰身体骤然一阵巨颤。耳边子弹击穿空气一瞬间的爆破声仿佛直接炸进了脑子里，他的意识在短短几秒中蓦地恍惚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钻心噬骨的疼痛从耳边传来。
“你...是...疯子吗？”聂犰俊美的五官痛苦地揪拧在一块，声音无力虚弱却饱含着难以置信的怒意。
男人嘴角噙着几近恶劣的笑容，眼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舔了舔唇，露出的尖牙森白，蓦地上前一步，凑近聂犰，刻意压低声线，近乎渲染出一种危险的暧昧:“两年不见，真是越发越有趣了。”
聂犰强撑起眼皮，只觉得一些熟悉零碎的片段倏忽从脑海一闪而过，男人模糊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轮廓逐渐在眼前虚化成白光一片。
他胸口一下子突然揪紧，一种莫名的窒息感从心口传来，没来得及捕捉些什么，就彻底昏死过去。
……
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裹挟着暖湿的风从大敞开的窗台钻入。偶尔几声提高声调，饱含怒意的争执声在一片寂静中荡出迂回绵长的回声。
毫无疑问，聂犰是被吵醒的。
他眼睫轻颤，苍白锋利，带着病气的面容上，仍旧凛冽的眉宇间，长眉深深拢起。
映入眼帘便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极为单调的素白色，鼻间隐隐萦绕着久久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
但这绝对不是医院里的病房。
聂犰慢慢地撑着身体坐起，倚靠在床头上，长久地没有说话，连面容都显得异常平静。
聂犰轻轻扯着嘴角，视线不由地停滞在脚腕的镣铐上，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嘲意。
这都什么事啊。
“你终于醒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蓦地推门而入，正迎着暖阳的面孔赏心悦目，一身修身的休闲西装衬得男人身高腿长，阔肩窄腰。
“自我介绍下，我代号花豹，现在是你的头儿。今后在龙枭，便是由我带着你。”
自称花豹的男人平日作风大抵是散漫轻佻的，他一手插着兜，随意地岔开腿站着，另一只手自然地垂下至腿边，目光坦荡地扫荡着聂犰全身上下，轻眯着眼的神态，隐隐露出几分逼人的侵略性。
“他呢？”聂犰默然许久，半晌才沙哑着开口。
“你是说毒蛇?”花豹眉峰微抬，语气莫名，“把你送过来之后就走了。”
花豹丝毫不顾忌聂犰骤然沉下去的冷峻眉眼，径直地大步走去，翘着腿大刺刺地坐在床边。
聂犰一动不动，腰背挺直地像颗昂扬直立的松柏，平静地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量与审视。
聂犰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从开始便一直压抑着的怒气重新沸腾了起来。他抿着唇，修长的十指紧扣在床沿上。
克制，克制。他的胸膛轻轻起伏着，缓缓地呼出一片郁气。
即使如此，聂犰望着男人的眼神还是不能自己地冒着火光，连呼出的鼻息都是炽热的。
说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平日深埋在那俊美冷淡皮囊之下的冲动，莽撞竟然在今日露出几分异样的端倪。
花豹忍笑忍得甚是辛苦。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他越发越觉得眼前的青年像只活生生被拔了利爪牙齿的小豹子，就连忍气吞声地坐在那暗自生着闷气的样子，都俊美得让人喉咙发紧。
这人可真有意思。花豹失笑出声，“好了，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生修养吧。”
“等修养好，你便要开始替我做些事了。”
聂犰垂下眼，眼里莫名有片刻光从中闪过。
他神色淡淡，声音不由顿了下，“自然是听...豹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