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万事屋》杨西陵

1、第 1 章

　　我又失眠了。

　　中途爬起来看电视，东京台、富士台、NHK，每一个电视台都在现场直播CCG的审判庭。

　　那个男人，被称作“不败的大法官”、“白色死神”的男人，高坐审判庭之上，面无表情地念出一句又一句的“死刑”。

　　有马贵将。

　　镜头拉近，隔着电视屏幕，我与他四目相对，当即心律不齐地关了电视。

　　我怕他。
　　怕了很多年。
　　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养女。

　　一整夜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大脑就像涉谷区街头最大的那块led屏一样，循环播放着御三家老一辈对我的谆谆教诲：

　　“孩子，等你嫁进来，一定要和悟多多生孩子，我们家族的血脉传承就靠你了。”

　　婚期将近，我跟五条悟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有喜欢的人，不可能娶我；我对他没感情，也不可能嫁他。

　　第一次见面时，我看着面前这个个头极高的男人，激他：“你堂堂御三家当家家主，年轻有为铁血手腕，无敌的存在啊，还能被这小小婚约束缚住？直接召开家族大会，跟那群老头子说你不想娶我，你要娶惠惠。”

　　他垮着一张脸：“你知道什么！分家的禅院甚尔一直对我的家主位置图谋不轨已久，处心积虑想要取而代之，一旦被他知道我和惠惠的恋情，肯定会大肆做文章借机推翻我。”

　　“我对家主的位置没半点执着，没了我还能乐得清闲，可就怕禅院甚尔上位后把惠惠从咒术学院带走，不再让我们见面——要知道，惠惠对亲情看得很重，我不想他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

　　哦，忘了说，惠惠本名伏黑惠，是五条悟喜欢的人，也是他的学生。
　　他两是典型的师生恋，还是藏在地下不大能见光的那种。

　　至于他话中提及的大反派禅院甚尔，那是惠惠的亲爹，四舍五入就是：
　　我老丈人天天想搞死我。

　　御三家作为樱花国的第一大财阀，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如今虽然已经二十一世界了，但他们还是抱陈守旧食古不化，既不接受新事物新思想，也不肯做出一丁点的改变。
　　譬如，他们的老一辈就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家主爱上同性别的人。
　　更何况这还是师生恋。

　　因为和老丈人禅院甚尔天天斗得你死我活，五条悟不愿意自己的心肝宝贝惠惠陷入“我爹和我男朋友必须二选一”的纠结和痛苦中，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恋情不被人知晓。
　　奈何纸包不住火，还是被有心之人捅到了明面上。

　　那日，伏黑惠发病，服了药之后高烧不退，五条悟整晚都没离开学生宿舍楼，一直守在他床前照顾他。

　　第二天一早，同为学院老师的宿傩，带着直播设备踹开了伏黑惠的房门：“大突击！带你了解咒术学院学生的早起日常。”

　　他把摄像机对准床上的两个人：“咦，这不是五条老师吗，怎么会在伏黑同学的床上？”
　　“咦，五条老师为什么会把伏黑同学揽在怀里，还吻着他的额头？”
　　“咦，他们为什么会十指相扣？”

　　至此，恋情曝光。
　　事后，御三家及时切断了全东京的网络，把这段录像摁了下来，没有引起外界的轩然大波和一片哗然，但家族内部全都知道了。

　　御三家当即召开家族会议。
　　会上，禅院甚尔上蹦下跳，就差以下犯上指着五条悟鼻子骂了：“老子当年把儿子交给你，是让你把他培养成才的，你TM地把他培养到你床上了？”

　　年轻的家主寸步不让：“你当年把惠惠当作物资卖给我，拿了一大笔钱消失无踪这么多年，现在有什么资格以他的父亲自居？”

　　禅院甚尔狂妄地笑了，他使出杀手锏：“伏黑惠的姐姐津美纪跟着我生活，他妈妈的骨灰也在我手上，你觉得这一人一骨灰加起来，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比不上你吗？”

　　打蛇打七寸。
　　五条悟被禅院甚尔狠狠捏住了七寸。

　　禅院甚尔嚣张至极：“去吧，和有马贵将的女儿结婚，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我儿子！”

　　杀伐果断的五条悟平生第一次低下他骄傲的头颅，舍弃了自己的尊严：“好，我去结婚。”

　　婚期将近，我俩坐在一块唉声叹气。

　　我怂拉着个脑袋：“你答应得倒是干脆和爽快，如今订婚宴马上就到了，这可怎么办？”

　　五条悟的脑袋耸拉得比我还低：“惠惠好多年没见过他姐姐津美纪了，禅院甚尔总拿‘五条悟你也不想伏黑惠为了爱情舍弃亲情吧，他会痛苦一辈子的’，来威胁我就范娶你。我这边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靠你了。”

　　“靠我？”我自嘲道，“我要是回家告诉有马大法官我要拒了这门婚事，他肯定立马把我捆起来送到CCG的审判庭去！”

　　五条悟不相信：“有马贵将这么狠？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啊。”

　　“是养女，”我纠正道，“不是他亲生的，他32我20，也生不出我啊。”

　　“亲生也好，养女也罢，我们家那些老头子才不在乎，他们只想要跟有马家族联姻，得到CCG的资源和支持，第一财阀加上第一权力中心，放眼全樱花国，没有比这更强有力的结合了。”

　　我深表同意：“是啊，我只是他们联姻的一颗棋子罢了，是不是亲生的没关系，只要身上挂着有马两个字就成，至于其他，谁又会在乎呢。”

　　五条悟忽然来了兴趣：“那你平常怎么称呼有马贵将？父亲？有马先生？”

　　“就......大法官。”

　　五条悟诧异道：“这么生疏？”

　　我点点头：“打我记事起，我和他的关系就一直很生疏，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毕竟年龄差在那摆着呢。再说，CCG掌管全樱花国民众的生杀予夺大权，他又立于权力巅峰，日理万机，没空搭理我这么个小毛孩。”

　　“差12岁又怎么了？哪里来那么多年龄代沟和隔阂？”五条悟很不以为然，“我28，惠惠17，我们也差了11岁呢，还不是相爱了？在真爱面前，年龄、性别，乃至种族都不成问题。”

　　我虽说一直都知道伏黑惠是五条悟的学生，但从未考究过他们的年龄差，还一直以为，伏黑惠和我是同龄人。

　　我冷哼一声：“他才17啊，还没有成年呢，你这个老畜生，拐骗纯情少男，不要脸！”

　　“什么不要脸？”五条悟拔高了音量，“他七岁那年就跟了我，是我把他养大的，细细说来，我还算他半个父亲，父子之间哪那么多讲究？”

　　瞧瞧这家伙说的话，还是人吗？
　　我今天非要跟他掰扯清楚：“分家的那些人知道自己尊崇的家主爱玩养成系吗？你这哪是养儿子，分明是给自己养大了一个小男友！”

　　“养成系怎么了？有马贵将不也玩这个？”

　　哎？
　　这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跟有马贵将了？

　　细细说来，有马贵将跟我，和五条悟跟伏黑惠，同是养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可以这么说，除了共同担着“养成”两个字，其他毫不一样。

　　养成系，不管目的如何，其中多多少少会掺杂点感情的，可有马贵将对我，着实是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存在。

　　少年时的某次生日，我捧着个大蛋糕在门口等他下班回家一起吹蜡烛，等了好久，脚底板都站酸了，他才回来。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请他吹蜡烛，他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就上楼了。
　　那时的我还不懂察言观色，以为他只是工作累了，没力气搭理我。
　　第二年、第三年的生日，他都如此，我这才明白，他不是没力气搭理我，是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他养我，和养一只猫一条狗一尾鱼，大抵是没什么区别的。
　　他看我，和看一棵树一朵花一叶草，大抵也是一样的。

　　大法官不苟言笑，也不近人情，我的出现之于他，不过是家里多了个会喘气的小动物，而不是一抹色彩、一种欢愉。

　　如果不是捡回了我，他可能真的要找个女人结婚，再生个小孩去跟御三家联姻，现在有了我，可以去掉好多步骤。
　　省时省力省，多好。

　　我只是他的一件工具罢了。

　　见我闷头不说话了，五条悟捣了捣我胳膊：“想什么呢？”

　　我抬眸看他：“有看过一本小黄书，叫做《霸道养父爱上我》吗？”

　　“没。”

　　“《伪骨科之乖女儿你往哪里逃》，看过没？”

　　“也没。”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勾引一把有马贵将？”

　　他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你听我给你分析啊，”我托着腮，“要是勾引成功了，我就能一直留在有马家，咱两就不用结婚了，你继续在禅院甚尔的眼皮子底下跟他的儿子酿酿酱酱，皆大欢喜不是？”

　　自打我们相识，在他眼里，或者说，在周围所有人的印象里，我都是个循规蹈矩、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错的乖女孩，是有马家培养出的完美典范，会永永远远按照家族的指示按部就班地前行。
　　这样的我，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的。

　　五条悟指着我：“你你你......”
　　他舌头打了半天结，终于捋直了：“你去吧，我挺你！”

　　我：“......”
　　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说罢了，真要这么干，审判庭能以乱/伦罪当场给我判死刑。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是有马贵将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被动漫里有马贵将的那张又长又畸形的脸骗了，原漫画里，他可是个眉眼温柔、气质儒雅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