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来飘去(还珠篇进行中)》客星犯牵牛宿

4、崔嬷嬷的梅花烙（4）

　　此后皓祯房里就热闹了。白吟霜的过去，那些丫头都知道，论手段，也都有些，于是怎样抓额驸的喜好，她们也多少有个底。唱曲的，卖哭的，强颜欢笑的，好不热闹。更兼那勾心斗角，虽然隐秘，抵不住实在发生得太多，到底让皓祯看出来了。
　　那些丫头，一个个身世凄苦不让白吟霜，弹琴唱曲的更不让她，与她十分相仿。让皓祯不得不怀疑起白吟霜也是这样的人。
　　而白吟霜，现在在公主房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却也因为肚子里那块肉，被卷进了皓祯房的风波。因她名声不好，总被下人嘀嘀咕咕，整日里更是以泪洗面。明里暗里不知被陷害了多少次。一两回还罢了，只是那“曾子杀人，曾母下机”的故事，也是常有的。母亲尚不能坚信儿子的品德，怎么好要求皓祯一定坚信白吟霜不是那会手段的人。一来二去，皓祯自己都没觉察，他离白吟霜，有些疏远了。
　　兰公主那日虽闹得阖府无光，但毕竟只是家里，并未宣扬出去，后来也没再提这些事。王爷福晋等人，一方面不敢见她，一方面又怕她把这些事都告诉宫里，不得不着意讨好她，便叮嘱皓祯一定要好好和公主相处。皓祯也因为想见白吟霜，不得不经常往公主房里来。慢慢的，两个人终于熟了起来。
　　兰公主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晓的才女，乾隆、皇后和皇太后都极为宠爱。一个义女，能以公主资格下嫁，本来就说明这位公主的确讨宫中人的喜欢。她本来也生得美貌，撒起娇来，更让人不得不疼爱。安国自己是个女儿家，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知见了多少了，也每每被她几句撒娇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又言语爱笑，举止大方，远非平凡门户的女子可比。
　　看腻了眼泪的皓祯，终于忍不住喜欢上了兰公主的笑容。不论是谈论诗词文赋，还是品茗论道，画画下棋，看戏听曲，都堪称良配。甚至有时候皓祯在公务上遇到麻烦，兰公主也能帮他排解排解。
　　兰公主虽然常和他说话，但是并不和他亲近。对男人，越是主动靠近，他就越是弃若蔽履，越是若即若离，他就越是要自己倒贴上来。兰公主这样和皓祯保持着距离，皓祯反而越来越记在心上。

　　初春的一个晚上，皓祯在漱芳斋用完晚膳，公主要起身送客，皓祯吞吞吐吐地想表示留下来，公主懒懒道：“改天吧。今儿身上不好。”说罢便将他赶出去了。
　　他走了，安国从外间转进来，道：“公主为何让他走？不是说好今日……？”
　　兰公主道：“不知为何，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庸俗人，今儿提不起兴致。那丫头怎么样了？不是说春天就该生了？”
　　“大夫看着呢，说是还差一个月。”安国道，“我陪公主出去散散步罢？”
　　兰公主笑道：“我不去，巴掌大的地方，早腻味了，什么意思。倒不如你给我讲讲故事。”
　　“好，公主先梳洗沐浴，我在公主房里等公主。”安国自己的故事与兰公主的经历有几分相似。除了那个勾走了她的丈夫的歌女剪秋罗，并非是白吟霜那样不大会耍心机的人。相反，剪秋罗极有手段，不过她最后也死在她自己的手段上。安国将自己的故事拆开，当故事说给她听，一说，就收不住了。
　　这个晚上讲到剪秋罗因被冷落多日，主动提出唱曲子给安国公主驸马及宾客凑趣，曲中竟有当时敌对之国家的风物。
　　当时正是两国胶着，而安国公主府亦是军机重地，竟然有这样的妾室出没。安国甚至都没有自己出面，当晚皇帝就派人抓走了剪秋罗。最后听说，是死在天牢了。
　　兰公主听到这里，默然不语。安国等了些时候，正要熄灭灯火，出门回房。忽听兰公主道：“我若是那位公主就好了。她好自由。可惜只是个故事。”
　　安国想想，自己的日子确实也够自由了，不由一笑，道：“公主快睡罢。”
　　兰公主点点头，安国便吹熄了灯火，拿起一个烛台出门。

　　安国才刚出外间，一个小丫鬟就匆匆撞上来道：“禀崔妈妈，白吟霜生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安国道，“去她房里。柳翠、扶红，不要对公主走漏消息。”
　　柳翠、扶红连忙应下，小丫头雀儿、喜儿及重雨、叠晴一路陪安国到白吟霜的房间，路上已解释清楚了。原来白吟霜本来就身子柔弱，心思又细，最近皓祯对她有些疏远她也察觉了，而且府里上下对她多有窃窃私语。她今晚上为求个心里平安给父亲祭祀烧纸，不巧一个极泼辣的丫鬟玉坠儿起夜看见，当场一顿讽刺，回来大哭一场，接着就早产了。多亏公主早准备下了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才母子都得保全。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似乎因为早产，有些不足之症。
　　“活该。”安国啐一口，道：“去找人把她烧剩下的纸钱，祭祀用的东西都找来。”
　　重雨应一声下去安排。安国到了白吟霜房里，白吟霜已经醒了，正一脸甜蜜地看着小儿子。安国人前人后，对她从不客气，是以她一进来，白吟霜就惴惴不安。
　　安国看一眼那个小男孩，道：“叫奶娘抱去。谁家的规矩，让个连妾都没当上的低三下四的丫头养孩子？以后公主就是这孩子的母亲。”
　　奶妈赶紧上来抱孩子，白吟霜尖叫起来抢儿子，重雨一巴掌把她打开，安国冷笑道：“你一个丫头养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奴才种子。重雨，去，找人向王爷福晋也都禀报一番。就说公主的话，这孩子以后就归她养。如果王爷福晋不同意，就说，白吟霜既不懂孝道，又不守妇道，想必也不懂四书五经三纲五常，又不懂宫里头的规矩，不知道外面的事，怎么能叫这样的人教养王府的孩子？”
　　安国每说一个字，白吟霜的脸上就灰一分，最后更是大哭起来。安国喝道：“等什么，还不快抱走！再告诉额驸，若他真为了这孩子的将来打算，就更不能让白吟霜养，不然名分就更低了。他若非要让白吟霜养，公主倒也轻松，只是将来这孩子就不能入官学，不得配嫡女，不得承爵位，成年之后，必须分府！”
　　丫鬟们一叠声地应下去了，奶娘抱着孩子也离开了。房里只剩下白吟霜的低泣声。安国就着这低哑的声音，慢慢啜一口热茶。

　　片刻之后，从王爷那里传来消息，完全同意。想来他也有本帐。侧福晋翩翩比白吟霜强，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过是皓祥那样的人，他还不想让自己的孙子也变成那样。
　　福晋亲自来看望白吟霜，本来还想求情，安国不阴不阳地问公主的丫鬟莺贤道：“公主病了几日，福晋连打发个人来问过没有？”
　　莺贤冷声道：“回嬷嬷，没有。”
　　福晋方觉自己在给公主和白吟霜的对待上失了礼数分寸，再看四周的丫鬟嬷嬷一个个虎视眈眈，只得抹了抹眼泪，不敢提了。
　　皓祯也匆匆赶了过来，在安国跟前他不敢和白吟霜说什么。他之前担心公主会害吟霜，现在看公主不仅没害她们，还保了她们母子的性命，也就放心了。关于孩子的抚养，他也犹豫了许久，不过他不敢和安国当面顶撞，和公主感情又日渐亲密，加上公主和白吟霜从身份、背景、才学，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便默许了。
　　安国面带假笑地看着福晋和皓祯一起安慰白吟霜，福晋忽然道：“好端端的，吟霜怎么会早产？”
　　“福晋自己看吧。”安国说着，让重雨和玉坠儿把白吟霜没烧完的纸钱、香烛都拿来，又道：“忧思过度。府里是严禁私下祭祀的，看在她刚生产还虚弱的份上，我没打算处置。怎么福晋想处置一回吗？”
　　“不，不用了，崔妈妈说得很是。”福晋脸上讪讪的，不再问这个。
　　安国道：“白吟霜这样每天觉得对不住她爹，也不是个办法。我已想过了，就让她在房里给爹立个灵牌，让她好好尽尽孝道。不知福晋，可同意呀？”
　　府里从没有这样的事，福晋一时也愣了，她转过头看着白吟霜千肯万肯的脸，终于忍不住点点头，道：“但凭崔妈妈做主。”
　　安国便立刻交待下去，以后不准任何人来白吟霜房里打扰，灵位香烛，自有人准备。

作者有话说

　　忽然想起《金枝欲孽》里的话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有求必应是下策
若即若离是中策
求而不得是上策
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