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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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阔，雷云滚动，铮亮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褚天骄跪于问罪台下首，垂眼盯着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容。
长生天元佘尊长一身暗紫华袍立于他的正前方，垂眸俯视。
“骄儿，我对你太失望了。”
“师尊，我……”褚天骄急忙抬头，可瞧见却是师尊对自己失望至极的神色。
“我教你明辨是非，教你灵法秘术，倾尽全部心血教导你为的是什么？”元佘尊长痛心道，“为的是让你继承我的衣钵，为的是让你成为这三百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为的是让长生天屹立不倒！”
“可你做了什么？”
“我……我……”褚天骄全身都在发抖，我在干什么？我违背了师尊的期望，愧对师尊的教导，我败坏门风，我与鬼同流，我已经……已经……
褚天骄捂住脸颊，我已经失去飞升的资格了。
我已经将皮囊献与恶鬼，永生沉沦深渊。
褚天骄哽咽道，“师尊，对不起。”
元佘尊长摇摇头，“与其让你再如此混沌下去，不如就此结束吧。”
“就当我从没收过你这个弟子。”
雪亮的光芒划过，褚天骄猛然从床上坐起。
映入眼帘的是精巧至极的千工拔步床，霁蓝的床帘静静停于两侧，清洌醇正的兰花香在屋中弥漫，熟悉的环境让褚天骄松了一口气。
褚天骄环视四周，屋内的摆设一如他离开长生天前，干净整洁，一层不染。就连案上写过未收起的字画也还保持着原样。褚天骄光着脚下榻，才发现自己除了胸口陈年旧伤外身上其他所有的伤都愈合了。
怕是花三千来过了。
褚天骄踩着熟悉的木质地板，一步一步将整个房间走遍。
十六岁后，他搬入了掌教所在的沧泽山，在那里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卧房，不必住在斋舍。褚天骄还记得自己得到这件屋子的时候是何等开心，那时候师尊满目慈祥，对他百求无有不应，更是直接把私库钥匙给了褚天骄，让他去他私库挑。
褚天骄没有客气，屋内一应用具，他全挑的最好的。
他以为叛逃后，这屋子会被简忻占了，又或者被师尊收回。
可今日看来，这屋子一直留给他，并且还用了秘术一直原样保护到现在。师尊如此爱护，他却……
褚天骄呼出一口气，踱步至衣柜前。里边的衣服比之三年前，还多了好几件。褚天骄取出来比了一下，正正好合适。这几件都是这几年长生天新做的校服，应该是师尊吩咐弟子按照他的尺寸给他留的。
褚天骄放回衣柜，这几件衣服他都没脸穿，他取了衣柜里一件三年前最素净的常服。
少年时他心高气傲，喜好弟子们对他的各种奉承，更是嫌弃校服太过素，不守门规买了一堆艳丽的衣服穿着招摇过市。在少年的他心里，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中心就该是他。
于是他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各种不同的红色，在鬼域混了三年，现如今他收敛锋芒，恨不得成为一个透明人混在角落，衣着风格也一改往日风格，喜好素净些，不引人瞩目的。校服他是没脸穿了，只能捡起压在箱底一件墨绿长衫来。
不对。
褚天骄拿着衣服转入屏风后边，往怀里一摸这才发现，原先藏在怀里的铜镜不见了。
褚天骄急忙穿好衣裳回床上找，可是被褥枕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铜镜。
我的镜子呢？
褚天骄闭眼，无法感受到慕津的气息。
他顾不上穿鞋束发，光着脚去开门。门上浅蓝色符文旋转，一个大大的“止”立于房门正中间。褚天骄一碰，符文瞬间爬满整个房间，即便边上的窗户是支开的，褚天骄也无法在没有此符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出门。
着急是没有用的，现在只能祈祷慕津的铜镜质量好点，不要被师尊给一掌打碎。褚天骄回里间整理仪容，才坐下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褚天骄偏头看过去，是简忻。
简忻将端来的饭食放在八仙桌上，掀开珠帘朝着里间走来。褚天骄正过身盯着铜镜里自己的难看的面色，“出去。”
“师兄，我……”简忻在褚天骄椅子边站定，“昨天的事……”
“我不明白。”褚天骄没有半分想要与简忻虚与委蛇的心思，他直当了截地说，“简忻，让我沦落如今地步是你三年前一手促成，现在在这里装委屈，你是有戏子病吗？”
“若真如此喜欢唱戏，都城戏院无数，以你的才能，足够唱霸一方，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简忻咬牙，“师兄，你就如此恨我吗？”
“是。”褚天骄毫不犹豫，“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简忻转过身去不再看褚天骄，深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在你眼里，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自然是光风霁月。”褚天骄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简忻狠狠闭眼，“好一个光风霁月。”
简忻猝然回身握住褚天骄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他……”
话未说完，简忻面色一变，松开褚天骄跌跌撞撞出门，才刚出了门，他猛的喷出一口血。
简忻忽然笑了，苦涩又狰狞，他的唇齿间全是血，声音嘶哑到几不可闻，“果然啊，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三年前他不就知道了么。
简忻笑了好半晌，这才擦掉唇角的血，站直身子，恢复那个笔直严肃的大师兄模样，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褚天骄没明白简忻的未尽之言，只当他是来发一场疯做一场戏给师尊看，冷冷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简忻并没有亏待他，送来的是三菜一汤还有甜点，去肥去皮的猪蹄，绿油油的青菜和一碗极嫩的豆腐，汤是清凉的橘皮汤。就连甜点都是他喜欢的软枣糕。
褚天骄走过去盯着饭食看了好一会儿，不太明白简忻的意思。
他感觉简忻好像真的并不想杀他，无论是在十七狱里还是在问罪台上。
简忻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矛盾感。三年前狠心杀他，现今却又记得他的喜好，给他送甜糕，在十七狱救他，问罪台上那么好的机会，他也没有动手。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褚天骄都要怀疑三年前剥他灵核的到底是不是这个给他送软枣糕的了。
不行，不能被蛊惑。
褚天骄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当年不是简忻还能有谁？还能有谁那么觊觎自己的位置，那么想要自己的灵核？难不成还能是师尊做局要他的灵核？
真是笑话。
褚天骄觉着自己是疯了。
做个噩梦还带到现实来，如若是师尊，三年前怎么可能半句不听他辩驳？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身上根本没有鬼的气息？
褚天骄捏起一块软枣糕，送入口中。
还是他熟悉的味道。
是山脚下那个需要天不亮就去排队的枣糕店才能做出的味道。
小时候他挑嘴厉害，糕点只爱吃山脚下那一家。可那家婆婆年纪大了，一天就做那么一两锅，去的早排队才能买到，去的晚就没了。他不爱排队，觉着那不符合他天才的身份，于是忍着不吃。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简忻知道了，于是简忻三天两头天都黑着就起，跑山下去给他买。
一开始他还不矜持说自己不喜欢，可次数多了，他就觉着此事理所当然。于是简忻这一买，就买了四年，风雨无阻。
可他现在不喜欢了。
这糕点太甜了。
褚天骄放下咬了一口的枣糕，站起身站在窗户口往外看，小径上有人小跑而来。
那人头戴蓝田和合冠，穿着宝蓝色团花羽缎，腰间配白玉莲花佩，全身上下无一不贵重，无一不精致。他瞧见站在窗户口的褚天骄，开心挥手，“褚哥！”
即便不听声音，能在长生天如此招摇的，除了当年的他就剩下青云顶掌教的宝贝徒弟花三千一个了。
这位仁兄一点没有作为青云顶弟子的觉悟，这么多年大半的时间都在长生天混，混吃混喝就算了，连各位长老的课也要混。奈何他的秘术实在厉害，长生天弟子说不准哪天就要求到他的头上。于是即便他如此招摇，长生天众弟子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任由他到处混。
花三千在褚天骄窗户的外边站定，得意洋洋道，“当初我说你没我不行吧，可看看，最后救你的还是我！”
褚天骄翻白眼，“我又没求着你救我。”
“嘿。”花三千可不明白了，“你怎么每次见我都翻白眼？难道是嫉妒我秘术比你厉害？”
“嗯嗯嗯，嫉妒你。”褚天骄随意点了几下头，“你知道我身上的铜镜哪儿去了吗？”
“唔，好像是元佘尊长拿走了吧，具体拿哪去了我就不清楚了，我那时候急着救你。”
“不过你也真的可以，我才和你分别几天，你就又把自己搞成半死不活样。”花三千学着褚天骄也翻了个白眼，可惜没翻好，整得像个小傻子似的，“简忻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当初就说吧，泥塘里的东西不能捡，这种都是毒蛇，迟早咬你一口。”
“那日你捡回来我就提醒你了，我说他生就一副阴险样，又一双凶狠的三角眼，此后必干不了什么好事。”花三千嘲道，“你还说什么不能以貌取人，还求着掌教收他为徒做你师弟。”
“现如今哪句没应验？”
“你厉害。”褚天骄说，“有本事放我出来。”
“那我没本事。”花三千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褚天骄，“我只能想办法帮你打听打听你那只小鬼在哪。”
“谢了。”
褚天骄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犹如冬日红梅，明艳耀眼，花三千忽然偏开头，“别对我笑，还是对着小姑娘笑笑，说不定人家能把命都给你。”
褚天骄说，“其实我不明白，所有人都笃定我与鬼勾结，就连师尊也……是如此，可那时你却毫不犹豫救我，你不怕被连累吗？”
“我怕什么？”花三千满脸不屑，“谁敢惹我师尊？再说了，我跟你认识那么多年，你什么人我不清楚？”
花三千偏开头想，更关键的是，褚天骄曾在鬼怪口中拼死救下他不能修炼的妹妹。就这一样，足够他花三千支持褚天骄一辈子。
这也是褚天骄次次怼他，他次次不生气的原因。
毕竟褚天骄这人除了狂和傲，什么都好，花三千是这么认为的。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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