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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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金陵城郊。
此时正值春日，草长莺飞，万物生发，真是人间好时节，明媚的阳光洒在天地间，无论是伏在地上的青草，还是风中摇曳的碧叶，都青翠可爱，人见了心胸都开阔不少。
全如意带着三位傀儡姑娘路过河畔，忍不住想驻足片刻欣赏春-色，看了会儿更是走都不想走了，出于老艺术家对美的追求，立刻决定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停留几天。
——做傀儡并不一定需要多高的品味、多优秀的画技，不过自己喜欢就是另一回事了，应如意从小就喜欢画画，尤其精于人物，也正因如此出自他手的傀儡精美到在业界都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有威慑力就怎么做傀儡的傀儡师：实用性才是最重要的，谁做傀儡会奢侈到能去比美啊？哦，应如意啊……他是傀儡界的邪道！！！
应·业界毒瘤·如意不以为意，不管他们怎么想，他的傀儡还不是一个打他们一群。
这个很有艺术追求的人想在这里享受美与自然，有道是上边一张嘴，下边跑断腿，傀儡姑娘们只得忙活起来，她们本是木雕石刻不知疲惫，但因为曾被应如意点灵，已通了人性，就算还是很听他的话，也不免对这突发奇想式的要求抱怨两句。
而应如意……被说了两句后便气哄哄的跑到树下自己铺画纸去了。
过了没多久，他一张画还没画完，红花黄蕊就抬着绿叶跑了过来，焦急的给他看绿叶的胳膊。
咦？一眼看去，应如意便惊了一下，出自他手的每一具傀儡他都有认真调色刷漆，漆是师门的配方，由几十种材料炼化而成，涂漆时再附上灵力，漆会随着附加的灵力浓度展现出不同的颜色，如此细心调配，这才有三个活灵活现、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小姑娘，绿叶原本的胳膊与常人无异，此时却恢复了原木本色，且表面有一层像是被烧灼过的焦黑。
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更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但应如意毕竟也曾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马上就辨认出这是沾染了魔气，傀儡表面的漆里有他的灵力，魔气对她们来说确实有一定的腐蚀性，但是——怎么会腐蚀的这般快、这般厉害……这里地处开阔，没什么可以遮蔽身影的地方，浓郁到这个程度的魔气，他没道理一点都没发现。
幸好这魔气是刚沾染上的，应如意给她祛除后重新刷漆，便不会留下什么问题，他问绿叶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得知她是在河边取水时出的意外。
这条河环绕金陵城，如蛟龙盘旋，于尾部泄于另一条更大的河道，河水每日流淌不息，除非那魔族半日内曾停留于此，否则不至于还留有痕迹。
但等他去查看河水时，却发现整条河都带着浓郁的魔气，河中游鱼双眼赤红，见到他甚至想跳出来撕咬，原本美妙的景色瞬间变得恐怖起来，至于这魔气到底从何而来，顺流而上——
“你查到魔气源头在金陵城中……然后见到了他？”
凌涣皱紧了眉头，怪不得撼山会离开金陵城……但它为什么先来归元宗附近，然后才去丹阳城呢，一般来说失了金陵城，当然应该先找一个新地盘，而不是跟这个已经没什么人的宗门对上，虽然攻破归元宗对它来说……不算多难，但这对它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修士的遗产它们基本用不到，宗门里算上村民也没有多少人，还不到丹阳城的十分之一。
“没错，我查到魔气源头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对面，应如意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只野猪妖皮糙肉厚，又妖力强横，昔日怀玉真人好几次去战都没占到便宜，什么魔能把它的地盘占了？所以我就潜进去看了看……”
为了探查情况，他临时取河边柳木做了个小巧的傀儡鸟，附灵在鸟身上。
——很少有人知道点灵术还可以分灵，把自己的部分灵识分到傀儡身上就如同制作了一个分-身，由于现在的修真界已经没人有修炼出真分-身的实力，这算是个很了不起的用途了。
他借鸟身潜入城中探看，里面竟然并不像想象中一样凄惨，反而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奇怪，像是回到了妖祸之前，没有一丝被大魔统治该有的恐怖，也看不出撼山在这里待过的痕迹，只是百姓之间的风气有些差，光是这只小鸟看到的，就有不少恃强凌弱之事……
转了两圈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是挺安宁的吗……等他飞进城主府就更怀疑了，这里风平浪静，奴仆来来往往，花鸟虫鱼也没有受过魔气侵染的样子。
直到他看到那位新城主——短短几日就赶走撼山妖祖并建设出百年前一般的秩序，完完全全是人类形貌的新城主。
最开始他是没认出来的。
要知道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五十年前他来中州时也只是作为应如霜的弟子来长见识的，当时来的人虽然多，但他主要还是跟年轻一辈混在一起，出事前归元宗的三个人里他也就跟凌涣还算熟络，至于两个前辈就只是见过几次，赤云子和蔼还指点过几句，可路南星这人又傲，话都没说过。
所以这会儿冷不丁见了这张脸，他顶多也就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
坐在凉亭里的男人披着银绣仙鹤的黑底披风，手中正握一卷书读着，桌上摆着几样时令水果、精巧点心，还有一壶热茶，怪会享受的，（同样很会享受的）应如意暗暗唾弃，小心的跳到更近的树枝上去瞧他在看什么书。
——《孽情录》。
这本书应如意也见过，全是些痴男怨女的悲情故事，读几篇就腻味了。
……这人就只是在津津有味的看这些东西啊！
在他颇感震撼的时候，那男子把书一夹，没看出怎么动作，不知何时已经捏住了这只傀儡小鸟的翅膀，举到了眼前。
刚悄悄偷看了两行的应如意：坏了！
只是分神看了下书上写的故事，就被人拿捏住了，但这人果然有问题！
假装自己是只普通小鸟（就工艺而言是足以让他装的）的应如意被摸了摸脑袋，对面那张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傀儡？我好像记得你……是谁来着……哦，对了，是那个跟凌涣关系不错的……嗯？你不认得我了啊……”
自说自话的男人似乎看到了应如意心里认不出人的茫然，他抹去笑容，那张脸这一刻比傀儡更像死物，冷冷的像个面具一样，话语却还是温和的，“这样你是不是就认识了？”
确实这臭脸才更眼熟！
应如意心中一惊，忙抽出自己那份灵识逃回躯体，果然，下一刻小鸟的脑袋便被毫不留情的扭断，断口处参差的木刺令圆滚滚的鸟身显得有些狰狞。
幸好他抽身及时，否则宿体一毁恐怕非得受点伤才行了——不过不是说幸好的时候，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别人。
满头冷汗的在城郊醒来后，他立刻带着三个傀儡姑娘离开了那里，朝归元宗而来。
这就是应如意专门跑来找凌涣的原因。
——你们归元宗的人！呃……你们归元宗的魔！不用负责的吗？！
而且听话音这路南星还记得旧人旧事，说不定会找归元宗的麻烦，他都知道了自然得来说一声，以免凌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暗算。
他如此这般一说，凌涣直愁的脑袋疼，一手扶住额头撑在桌上，“是他干的……撼山真是他送过来的，怪不得这山里连人都没几个，撼山还千里迢迢赶过来……”
否则这只野猪妖哪找得到归元宗山门，还对护山大阵门儿清——那时候他和山里的百姓可是差点就真死在妖魔围攻下了。
也幸好撼山大概只是被胁迫威逼，没有被路南星完全控制，还懂得磨洋工自己不出力，否则哪还能有这后来的事，他连系统都见不着，别说玩家们了。
应如意也有点同情他，被魔盯上是很难脱身的，它们的邪门程度远超妖鬼，人怎么样才最难受它们比人还清楚，何况这只的身份还这么不寻常，归元宗的手段它可能比凌涣还清楚，防不胜防啊……
——虽然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路南星怎么从人变成魔的，只知道凌涣刚死了师父就传信给修真界各大门派，说师叔路南星成魔后已经被逐出门墙，无论是谁发现了路南星的踪迹都请速速告知于他，他会来清理门户。
众所周知，人和妖死了能变成鬼，被魔蛊惑能成为魔物，而魔既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只是恶聚合而成的东西，按理来说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无法成为魔，何况路南星是人的时候光明磊落、嫉恶如仇，怎么想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但要说是魔物吧，魔物连理智都没有，那模样只能是魔，奇了个怪了……
他觑了一眼凌涣的神色，到底不是当年的年轻人了，没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这边曾经说过要清理门户的凌涣心里已经没有底了，五十年前那只魔还没成气候的时候……要同归于尽还有几分把握，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现在他自己跳出来当然是已经不怕什么了，撼山都只敢阳奉阴违却不敢反抗他，凌涣把自己炸了大概都伤不到他。
不行——必须再全面催熟一下玩家们。
凌涣再次下定了决心，原本他就想早点让二测的新玩家们派上用场，这下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但这也不是下个决心就能做成的事，其实……一直以来，《苍玄大陆》有一个问题一直没能很好的解决——那就是人不够用。
这里这个“人”指的不是玩家（虽然玩家也还不够用），而是玩家眼里的NPC，能跟他们对话发布任务的引导者。
按理来说，虽然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妖魔横行等原因，苍玄大陆的人口比起蓝海星来说确实很少，但也没少到连做引导NPC的人数都不够的程度，可是凌涣他得考虑本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玩家行为古怪、满口胡话，连沈芸芸等人都不太能接受，而且还需要可以引导玩家去除妖的NPC，那势必是要靠近危险地带的，比如他曾经在青梭山附近安排的鬼女，这些事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至于找修士……修真界现在还能维持道统没有倒闭的宗门都已经算是有底蕴了，哪有那么多修士给他用啊。
为了这事凌涣和系统也曾经商讨过好几次，他们想过给凡人做NPC培训，离得远一点再准备些护身法器……但是这也不好办，现在宗门里的村民要么被吓破了胆子，要么老实巴交不会演，磕磕绊绊念完词都不敢看对面人的脸，系统看了恨不得把他们送去蓝海星读个表演系再回来！（当然是送不过去的）
游戏里表情不自然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全息游戏会放大这一点，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看来也只能妥协了。
不过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凌涣盯着应如意那双创造奇迹的巧手：虽然没安好心，但这只魔也不是只送了麻烦过来。
谁又说NPC必须得是活人来演呢……
刚说了很多话的应如意正顺手端起茶杯喝茶，完全没有注意到凌涣的视线，却仍觉得背后一凉。
脾气不好常惹麻烦的他不以为意，心想说不定又有人扎他小人——没错，他确实被扎过几次，但真名和生辰八字他自己都忘了，扎小人也是白搭。
“如意啊……”等他喝完这杯，凌涣又给他续上茶，期期艾艾的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正为一件事烦恼，看在咱俩的情分上，想请你帮帮我……”
“瞧你那没用的样子，”应如意对朋友是很仗义的，虽然态度一般不怎么样，斜乜他一眼，“说来听听。”
…………
就在旁边的山头，已经渐渐把培灵丹任务做成玩家自产自销生产线的赵和光，刚监督他们炼完一炉培灵丹，检查丹药成色时，嗅到丹香本来还在满意的微笑，忽然一个手抖，险些将葫芦状的储物袋掉到地上。
一旁观摩玩家炼丹的叶充还以为是丹药有什么问题，紧张的捏着笔记，“师父，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赵和光：“不，只是忽然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罢了，你来把这丹药入库吧。”
彻底甩脱炼丹任务的快乐都不知不觉消退了不少。
不解的叶充：“哦……”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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