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章》冷冥阿

3、你还在等ta吗？

　　三生路旁，长满了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叶落才见花。走过漫长的三生路,便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位叫孟婆的老太太，她用忘川河水熬制的汤，可以让人忘却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
　　从我记事起，那些离世的人，便在鬼差的带领下走过三生路饮尽孟婆汤，忘却尘世种种后转世投胎去。很多年以来，我就是坐在忘川河边看着那些痛苦流涕不肯喝下孟婆汤的鬼们最后变得痴痴呆呆,那时候我想，人一生的记忆有多轻薄，那些曾经深爱的，痛恨的，还抵不过一碗孟婆汤。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忘川河上，却发现身边多了个鬼，很面生的样子，不像是地府里的官役。“你为什么不投胎去? ”“孟婆说，我执念太强,喝完孟婆汤之后，还有-些记忆忘不掉。”“那你打算怎么办?”“等，等她来，或者等我死去。"他起身，穿过花叶不相见的曼珠沙华，朝着远方走去。“可是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个鬼魂而已。”他顿了顿，侧着身子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这里尚且还有余温在温暖我。”
　　他可真的是个奇怪的鬼，我这么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他熬过了孟婆汤?
　　三生路很长，总有鬼一步三回头，想要看最后一眼自己的故乡可是他们只能看到茫茫多的白雾。那些离世的人所爱的呀就在白雾后面，他们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却什么都看不到。他便向那些鬼借一点他们最珍贵的记忆，一点点的在奈何桥边垒起了一座望乡台，日复一日地看着白雾深处。
　　“你在等谁?“我在等一个姑娘。我和她相约定百年,谁若先走，便在这三生路上等一等，来生再一起做夫妻。”那时他正在雕刻一块石头。“可地府无情你会魂飞魄散的，你不怕吗? ”“那就魂飞魄散!比起这个，我更怕没有她的来生。”究竟是什么样的温暖可以支撑他在冰冷的地府中坚持下来，可是阿，再难忘的记忆，再执着的深情也抵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喝下一碗孟婆汤。“如果有一天我忘记所有，变得和那些鬼没什么两样。你一定要提醒我,我在等一个叫念慈的姑娘，让我不要投胎转世。”
　　渐渐地他遗忘的越来越多，只是站在望乡台上浑浑噩噩地看着三生路，每一次，我都要和他重新认识一遍，然后提醒他你在等一个叫念慈的姑娘。他每次都和我说:嗯，我还记得。直到最后一次，他反问了我:“念慈是谁?我又在等什么?”牛头马面带着特立独行的他去投胎转世了。
　　我跟他说:“再回头看最后一眼吧。”他像孩子一样温顺回头，不知是看到了那座石人，还是看到了三生路上某道熟悉的身影，他突然挣脱了牛头马面的束缚:“你不要来啊!我求求你,你不要来!我不等你了，你答应我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好不好?比起来生在一起，我更怕你死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脸上的神情变得和其他鬼魂没有两样。我看着他痴痴呆呆的样子，终于知道这个执拗的男人，在和遗忘一次次抗争中，最终还是满盘皆输,而代价就是，他忘记了他最爱的姑娘，那个垒起望乡台只为等她来的念慈从那以后，我想看看他曾经看着三生路，我想看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都会想起他。
　　又过了很多年，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到我身边:“小姑娘你认识一个叫思远的吗?我们约定好一起走过奈何桥。”“他不等了，他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命无忧。”老太太看着脚下的望乡台，看着那座石人沉默了会，转身走上了奈何桥，“如果来生相见，你还会喜欢上他吗？”“会，不过再喜欢上的话，让我先走吧。”
　　思远走了，念慈也走了我回到望乡台上，等待着下一个轮回。这次，我想在见到思远的时候说一声谢谢，因为是对他的喜欢，支撑着我在冰冷的地府中独自等待，即便他早已将我忘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