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者》陆玖拾

6、第5章

　　黑暗，能遮蔽黑暗；胆怯，保护着众多处于劣势的弱小，极力规避风险。

　　女性，是大自然创造的精灵，用感性包容万物，用孕育生命的方式，承载生命的起源，完成生命的延续，而被赋予生命价值的性别，却因为力量的关系，从本质上害怕一切未知。

　　这是对自己的保护。

　　独行的贺夏蕖，在夜风中走进小巷，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害怕，纵然她认为自己胆大如虎，力大如牛，连教室的饮水机桶没水，都有女生眼巴巴地等着她来换……

　　突然，不知从那个角落里窜出一只猫，让她绷紧的神经，更加紧绷，来回一折腾，贺夏蕖竟然足下生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起来。

　　“叮铃铃”微信电话响了几声，贺夏蕖初起没有察觉，刺耳的声音撕裂了黑夜的宁静，万家灯火，照不到暗处躲着的猫，猫尖利地“嗷”了一嗓子，将黑暗敲出了一道裂痕，贺夏蕖终于听到了微信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妈妈”，救起了差点在令人胆怯的黑暗中窒息的贺夏蕖，如同溺水之人的那根救命稻草。

　　“小蕖，你到家没？”视频电话里面，妈妈依旧是将脸直接怼在镜头前，贺夏蕖看到一对硕大的鼻孔，“我们担心你走在路上，十点多会害怕，还是注意安全，下次不要这么晚了，早点回家，如果太晚，就打视频电话吧，我们看着你回家。”

　　贺夏蕖将手机屏幕竖着放在自己的面前，能更好地看出身后的情况，是否有人尾随。

　　“小蕖，你是在等红绿灯吗？你怎么停下来了？“妈妈在闲聊中，插了一句，“你后面有一个人在看你的手机屏幕，他看了很久，你手机是竖着的吗？”

　　贺夏蕖听到妈妈的话，强装镇定，在自己的镜头里，左右转动，确实看到一个中年男性的脑袋，带着口罩，或许是出于好奇，打探着贺夏蕖的手机屏幕。男子很快发现，手机的主人警惕起自己的偷窥，便转过脑袋，走到了贺夏蕖的前面，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默默地等红绿灯。

　　穿过红绿灯，在老楼前面，有一个小花园，是流浪猫的天堂，也是流浪者的护佑。

　　贺夏蕖第一次没有穿过小花园，她的本能让自己规避一切潜在的风险。

　　“妈妈，我到楼下啦。”

　　“快进门。”

　　回廊的灯忽明忽暗，贺夏蕖小心翼翼地向309走去，钥匙互相敲击的声音，叮叮作响。

　　贺夏蕖还未在这里住多久，未曾熟悉自己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职业，现代社会早出晚归的社畜们，很少体会邻里之情。

　　307房间里的大提琴声吸引了贺夏蕖，琴声静谧悠闲，如秋日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妈妈，我听到了大提琴声，老楼里竟然有人会拉大提琴。“贺夏蕖拿出钥匙的手，和自己的脚一起停了下来。

　　“可能是307的小孩在学大提琴吧，快进门，别站着了。”妈妈着急了，音调提高了一个八度，“快给我回去洗澡睡觉！”

　　琴声戛然而止，307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昏暗的灯光中，站着一个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的男子，右手拿着大提琴弓，男子的白衬衣，衣服上有斑驳的油渍，和贺夏蕖脑海里勾勒出的风度翩翩的大提琴艺术家，没有丝毫联系。男子阴翳的双眼前，遮挡着几缕头发，似乎是很久都没有洗过的样子，根本梳不开。面前猛然地站着这样一个人，贺夏蕖立刻转头，伴着视频，飞速奔到309门口，准备开门。

　　“你是准备揭发我吗？你为什么偷窥？”男子在贺夏蕖身后幽幽地说，边说边朝着贺夏蕖走来，贺夏蕖全身的汗毛都在提醒，危险已然靠近，她的头发都要如同刺猬一般，炸起来，手开始颤抖，抖到无法将钥匙准确插进钥匙孔。

　　身后的男子似乎丝毫不介意贺夏蕖在打视频电话，也跟随贺夏蕖朝着309的方向走去。师姐是睡觉了吗，我大喊师姐能听到吗，贺夏蕖莫名预感自己的小命可能不保了，于是转过身，脊背贴着309的防盗门，双腿打颤，另一边，妈妈的声音在耳机里炸了：“贺夏蕖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不进去，你旁边是谁的声音！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已经在打110了，你喊救火，如果他伤害你。”

　　“我对你没有敌意，我不会举报你……我在……我在……在欣赏你的……琴声，很……很好听。”贺夏蕖断断续续地讲着一段毫无逻辑的话，在做无比苍白的解释，希望眼前这位举着大提琴弓的男子，赶快回家拉琴，放过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男子顿了顿，低着头，似乎在揣摩贺夏蕖的话是真还是假。

　　贺夏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颗名为“心脏”的器官，已经准备冲破贺夏蕖的胸膛，尽快跳到地上以便于自己逃走。

　　“呜哇哇，呜哇哇……”308房间的灯突然亮了，婴儿的哭闹声打破了夜半僵局，很快，靠近走廊的窗户里，出现了一位来给小宝宝泡奶粉的女性。

　　厨房的窗户是靠近走廊的，年轻母亲很容易就能看到贴门站着的贺夏蕖，还有像拿刀一样手持大提琴弓的男子。

　　贺夏蕖向窗户里的年轻母亲投去求助的眼神，祈求她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艺术家，快回家吧。我女儿刚才听不到你的琴声，开始哭闹了。小姑娘嘛，刚来的，应该没恶意的，快进去吧。”年轻母亲推开窗户，伸出援助之手。

　　艺术家闻声，缓缓转头走回去，进入307后，很快又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你也快回去吧，307大叔精神是有点问题的，你下次别在他门口站着，他很介意别人关注他，他一般不会伤人，独居的，听说之前是大学音乐教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来这里住了，他好像住了很久，他的房子很少有人进去。有一次他的下水管堵了，请我们帮忙，我丈夫进去过，他客厅里摆着很大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好像是他妻子和女儿吧，大叔只是有点行为怪异，其他还好。你平时低头走自己的路就行，别管太多。”年轻母亲对着贺夏蕖微笑，然后看着贺夏蕖进家门。

　　视频电话还没有挂断，妈妈的焦急已经快溢出屏幕，母亲已经打了110，之后看到有人帮忙，就一直在和警察保持通话，告诉警察地址，异地报警，接警也是很快的。

　　“你之后换地方住吧，小蕖，我不想让你住这里了，以后小心点。”贺夏蕖进门之后，母亲第一句话说完，陷入沉默。

　　“我明天开始找房子，找机会搬出去。”这一晚上的折腾，贺夏蕖筋疲力尽。

　　师姐不在家，估计去医院值夜班了，果然，十二点的时候，师姐发来一条消息：

　　“今天急诊值班，不回，不用留门，锁好门睡觉。”

　　贺夏蕖谨遵师姐的叮嘱，还在门前放了一把椅子，还把卧室的门也锁好，才敢爬上床。

　　“确实是该搬出去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