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者》陆玖拾

1、序章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C市一居民楼发生火灾#：现场浓烟滚滚】9月12 日２０时许，C市一住宅楼三楼发生火灾。据目击者称，三楼整层楼发生火灾，现场浓烟很大。接警后，公安、消防、应急等多部门立即赶往现场指挥救援，后警方通报现场一人死亡,具体起火原因有待相关部门做进一步调查处理。

　　刚来C市，前往C市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报到的新生贺夏蕖，此时正坐在酒店，捧着外卖小哥送来的黑米粥，看着窗户外时隐时现的滚滚浓烟，听着时隐时现的警笛声，她用凑热闹似的心情，打开窗户，探头出去，想看看热闹在何处，左右探了一会，她便缩头进来了，酒店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路上亮的车灯和路灯，又足以闪瞎她的双眼。

　　贺夏蕖便无趣地转向自己那半碗，冒着滚滚热气的黑米粥。

　　手机视频响了，贺夏蕖打开手机，妈妈和爸爸的两个头，一起怼在屏幕上，焦急万分。

　　“你到酒店了吗，你吃的什么？我们说要送你去学校，你非要自己去，酒店安全吗？门锁一定要锁好，明天先去看宿舍，如果有什么就立刻告诉我们啊！”
　　“我明天就去报到啦，老爹老妈放心，我长大啦，别担心，好啦，放心，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贺夏蕖一边说着放心啦，一边听着爸爸妈妈的唠叨，熟悉的语调，贺夏蕖的黑米粥，竟喝出来自童年的馨香。

　　街尽头的火灾现场，巨龙一般的水柱，掩不住嚣张的火焰，火光咆哮着烧红了半边夜空。天上的星月，静默地注视在黑暗中奔波的人，放肆地咧着嘴，似乎在嘲笑被欺骗的善良，在讽刺被蒙蔽的真相。

　　一场登上C市新闻的大火，在人们的生活中一闪而过。

　　警方很快通报了火情：老城区住宅楼的三楼，老化的电路出现故障，起火之后的火星，点燃了居民堆在门口的废旧纸板和拆卸的窗帘。由于火势过猛，且当天有北风，火势瞬间变大，火苗沿着露天的走廊，迅速吞噬了三楼，该层住户并不多，只有四五个长住居民，火势最大的301房间，里面的住户不幸在火场中丧生。

　　尸体多日无人认领，警察进行社会关系调查。

　　死者，是一名乞丐，经常出现在各个医院门口，假装残疾人，跪在医院出入口向来往的行人磕头，讨得怜悯，以乞讨为生。

　　不过，乞丐怎么会住在老宅子里？虽然老宅破的可以当成天然的鬼屋，还不用收费的那种。但是，这毕竟也是需要一个月800块房租的地方啊。

　　C市市局里，来来往往的警察，抱着文件夹，足下生风。

　　“死者社会关系虽然简单，大家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意外。”先是两声响亮的鼓掌，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如同白虹贯日，震得天花板嗡嗡作响。

　　“戚哥，快来看这里，”小王同志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监控里是那个乞丐。”

　　戚哥是个女的，人如其名，雷厉风行，中气十足，掀翻屋顶，是市局大队长。

　　戚哥踩着风火轮，从办公室的尽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小王窝在角落里的办公桌。

　　“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在摄像头下，是一个月前，8月10日，下午两点左右，C市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附近。戚哥你看，他坐在托板上，旁边搁着的，是他的音响吧，真是破败不堪啊。”金丝框小王推了推眼镜，惊叹了一句。

　　“进度条前拉，这是什么？”戚哥一把夺过小王手里的鼠标，将进度条拉回两分钟前。”

　　“他面前摆着二维码，在行人面前抹眼泪，”小王不以为然，“这是套路，乞讨的方式，说不定他的音响里正在放《感恩的心》呢。”

　　不知不觉间，戚哥和小王吸引了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家渐渐将本就拥挤不堪的角落，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线索，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注定无处可逃，每个人眼里的血丝，焦急地寻找着视频里的蛛丝马迹。

　　“死者两个小时都未曾移动自己的位置，这个摄像头正好对着他的脸，两个小时之内，只有一个女生扫过二维码。”

　　视频最后，乞丐起身，将所有的家当收拾齐全，然后拉着行李离开，消失在视频里，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街边拐角处。

　　此后，乞丐再也没有出现在附属第一医院附近，可能更换了其他的乞讨地点。

　　“301房间的房主，他知道自己的房子住进了一个乞丐吗？”戚哥冷不丁地冒了句话，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

　　“老宅301房间的原房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老宅是原先C市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员工宿舍，因为建楼的时间太久了，很多医生早已搬离，后来……”阿喵用鼠标点了下一页，“嗯，后来修了新的员工宿舍，便被医院废弃了，老宅里的很多房间都被转卖，转来转去，变成了病人的收容所，老宅房租便宜，里面住着些附近医院的病人，尤其是很多肿瘤病人，需要长期化疗……”阿喵盯着自己的电脑，不紧不慢地叙述完老宅的情况，她负责老宅的线索。

　　“我追了一下近十年的房屋记录，这间房子，很久之前的房主是罗近波，他曾是我市肝胆外科第一刀，在全国也享有盛誉，不过，他已经退休很久了，去年刚去世。之后，301房间给他的几个研究生做实验的时候住过，后来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房子上了锁，现在似乎还是归一附院所有，只是，医院估计不知道房屋具体情况如何。”

　　阿喵的原名叫苗娇。最开始进入市局的时候，大家用“阿娇”来称呼她，被她用“阿娇是大美女，自己不好意思蹭热度”为由拒绝了，然后众人转头开始呼唤她“阿苗”，苗娇欣然接受。

　　只是后来逐渐脱离正轨，画风突变，阿苗变成了阿喵。

　　“去查查这个房子现在的主人，然后告诉他，他房子的情况。老李头那边的情况如何？”

　　“戚哥，死者口鼻有灰烬……”

　　或许，就是一场，意外……

　　两天后，C市开展了防火训练，幼儿园、医院、商场、广场……众多密闭环境内，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防火训练，各大新闻网站，提醒人们注意防范火灾的情况。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栋被火烧黑墙面的楼，三楼很快便修缮了掉落的栏杆，外墙很快重新刷上雪白的颜色，焕然一新的墙面，遮住了里面枯萎的丑恶。

　　明天的阳光，依旧明媚。

　　双目直视太阳，想获得无尽的光明，却在不知不觉，坠入无边的黑暗。

　　两天后，贺夏蕖拖着自己的大小行李，去C市大学报道，很快便看到了校园里欢迎研究生新生的横幅，她奔着一附院肝胆科的牌子，一路小跑。

　　领取校园卡，还有一系列入学需要的东西，一套操作下来，一天的时间便悄悄从指间逃走了。

　　最后一步是办理住宿，贺夏蕖领取钥匙签好字，转头的一霎那，她似乎察觉到，来自面前同学的打量，藏在同学的身后，有一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露出深不可测的目光。

　　负责发钥匙的同学将签字表递给身后带着工牌的迎新老师。

　　“顾老师，今天的同学已经到齐了，钥匙领出去了，这是签字表，请您过目，您在这里签一下名字。”

　　迎新老师扫了一眼签字表，然后按下蓝黑笔，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顾渊，两个字甚是好看。

　　新生的新奇，让贺夏蕖失去了敏锐，她很快便抛掷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