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39、第 39 章

　　从涮羊馆出来，不知是陆飞羽还是周书佑，cue了个文学方面的话题，韩星辰当时正在路边的奶茶亭排队，等他举着两杯暖烘烘的奶茶转过身，那两人已经相谈甚欢、倾盖如故，陆飞羽甚至热络到开始毫不做作地勾肩搭背了。
　　韩星辰嘴皮一掀，笑了。
　　自热锅果然还是那个自热锅，即便一开始伪装成了电饭煲……就算时间来不及揭开其伪善的面纱，自热锅自个儿也会上赶着自曝。
　　之前还“周那什么”的，假装记不住别人的名字。
　　演技太拙劣。
　　啧啧。

　　韩星辰跟在后面安静地喝奶茶，看着他俩一路聊回酒店，又看着陆飞羽自自然然地跟着进了房间。
　　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他对准床头的垃圾桶，扔了个clean shot。
　　正对面书桌旁，陆飞羽跟周书佑俩人一个靠着书桌，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另一个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面带微笑。

　　今晚的周书佑格外健谈，高岭之花落了凡尘，讲话都有了明显的抑扬顿挫。
　　大概平时没人跟他聊毛姆、聊《百年孤独》，提到《变形记》，估计多半人以为他说的是水果台一款热门的综艺。
　　于是就把自己锁了起来，连带着一些声音和交流的欲望。

　　韩星辰偶尔听一耳朵，两人的话题已经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是自传还是杜撰，顺利过渡到卡夫卡是多种人格障碍还是精神分裂了。
　　哟西，完全插不上话。
　　不仅插不上话，还把人给听困了。

　　眼皮耷拉着看人，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虚幻的距离感，尤其是当陆飞羽侃侃而谈时，眼睛里鲜活生动的神采被无限拉伸，显得更加陌生而遥远了。
　　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李老师差不多到点查房清点人数了。
　　“陆大爷，”韩星辰懒懒地开了口，“你该滚了。”
　　“再一会儿的。”陆飞羽说。
　　“如果你不想乔巴白发人送黑发人，”韩星辰往门口的方向一侧脸，“现在立刻马上。”
　　“……你是不是飘了？”陆飞羽愣住。
　　“要不明天再聊？”周书佑看了眼手机，笑着说，“主要领队马上要查房了。”

　　周书佑的劝慰比韩星辰的威胁管用，陆飞羽心悦诚服地滚了，临走还扒着门框喊了一句：“书佑哥哥！风里雨里，明天等你！”
　　周书佑没忍住笑出了声，落好锁回来，拿了瓶饮料递给韩星辰。
　　“不了，谢谢。”韩星辰摆了摆手婉拒了。
　　奶茶喝得太饱，他现在连呼吸都克制着，生怕吸气儿太猛进到胃里，再给他呼出一串珍珠来。

　　“你朋友还挺有意思的，”周书佑坐到床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跟我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韩星辰笑了笑，没接话。
　　陆飞羽确实很有意思，毕竟大咧咧凡事没所谓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腻多变的心，可以冷静近乎冷情地直接拿手触摸一只猫僵硬了的尸体，也会因为一夜骤雨打残了露台的蔷薇而郁郁寡欢。

　　周书佑对陆飞羽的初印象，韩星辰也并不好奇，回想陆飞羽中午刚到时在酒店大堂的表现，无非就是只傲娇无礼的小鸡仔。
　　他关注的重点是，这俩人刚还聊得那么投机，转眼人一走，“飞羽弟弟”瞬间回归成了“你朋友”。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周书佑问。
　　韩星辰回过神，一抬下巴：“你先吧。”
　　“好。”周书佑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第二天上午，所有选手汇聚Z大礼堂听学术报告，下午集体参观游览Z大。
　　中午回到酒店，陆飞羽还赖在床上没起，叫他吃饭也不应，也不知昨晚干嘛了。
　　下午参观完Z大回来，韩星辰又跑去找陆飞羽，这会儿人倒是起了，就是整个人丧得不行，顶着一头炸了毛的鸡窝，眉眼困倦地耷拉着，正开着免提跟人通电话。

　　开了门让韩星辰进来的同时，陆飞羽把免提切回听筒模式，眼神示意他自个儿随意后，就拐进了洗手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门锁落下，发出咔哒一声。
　　韩星辰扭头瞥了一眼，随手捞过茶几上的烟盒，点了一根叼着，窝进了沙发里。
　　刚才免提切掉的一瞬间，他好像听到薛薇在哭。

　　没过多久，洗手间传来了水声。
　　韩星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下午老郑发了条信息过来，问他考得如何，他当时正在志愿者的带领下领略百年名校的风采，没来得及给人回信儿。
　　老妈这几天都没联系他，不过不排除老妈用意念隔空向他发送了慰问，但因为杭州隔着一千多公里，信号太弱，他没能接收到。
　　-比赛结束了，考得还行。
　　他给老妈发了条信息过去，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他于是又给老郑回了条更为简约的。
　　-还行

　　老郑的视频请求迅速发送过来，韩星辰一摁接通，就看到老郑整张脸怼到屏幕上，大概因为用力瞪着眼，起到了拉伸效果，眼角的褶子竟然没那么明显了。
　　“还行是什么意思？”老郑质问他，“到底行还是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哎，”韩星辰叹了口气，“不错，挺好，歪瑞古德。”
　　“没提前交卷吧？”老郑拧着眉。
　　“绝对没有。”韩星辰表情严肃地竖起三根手指。
　　“分数自己估了没？”老郑又问。
　　“估了，”韩星辰说，“满分不敢保证，但也差不了多少，扣也大概只扣几分步骤分。”
　　“那就好，那就好……”老郑终于笑了，叨叨了一连串“那就好”，眼角的褶子瞬间把眼睛给淹没了，“应该能进前50。”
　　“请把‘应该’去掉，”韩星辰笑了笑，“谢谢。”
　　老郑嘿了一声，没绷住，咧开嘴哈哈大笑。
　　韩星辰盯着屏幕上因为剧烈抖动而糊成一团的画面，总担心老郑下一秒就能把手机给砸了助助兴。

　　“跟谁视频呢？”陆飞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身上还挂着水珠，走到床边面对他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了一句。
　　大概因为洗了个澡，陆飞羽一扫刚才的颓丧和困顿，一脸神采奕奕，眼珠子也越发黑亮，又出落成一枚漂亮的精神小伙。
　　就是这造型不太OK，浑身上下就裹了条浴巾，没二两肉的细瘦腰身，晃得他眼睛疼。

　　“谁啊？谁在说话？”老郑也在那头问。
　　韩星辰没回答，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对准陆飞羽。
　　“我操？”陆飞羽虚起眼睛，往前凑了凑。
　　“陆飞羽——！”老郑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暴吼，“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光着身子！”
　　“哎我去！”陆飞羽吓了一跳，飞快拿毛巾挡在胸前，“我洗澡呢！洗澡不脱衣服你教我咋洗！”
　　“那，那你赶紧把衣服穿上！”老张声势弱了一些。
　　“这不正要穿呢嘛，”陆飞羽啧了一声，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老郑同志，你怎么回事儿？非礼勿视不知道啊？还有你韩星辰，爷待会儿收拾你！”
　　韩星辰笑倒在沙发上。

　　老郑没再说什么，又叨叨了几句国家队的事就挂了。
　　“你是有什么毛病，”陆飞羽十分不爽地瞪着眼，“把爷的胴体秀给外人看。”
　　“可拉倒吧你，还胴体……”韩星辰笑得不行，“就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且得再练练。”
　　“你不也瘦？看不起谁呢！”陆飞羽呛回去。
　　“爸爸瘦，”韩星辰撩起卫衣下摆，露出六块漂亮的小腹肌，“可是爸爸有肌肉。”
　　“……靠！”陆飞羽一把扯下浴巾，对着他的脸扔过来，“几片腱子肉能让你起飞是吧！”

　　光天化日之下，此刻窗外还有夕阳的余辉铺了满室，陆大爷光裸的胴体仿佛镶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视野。
　　韩星辰顿时傻眼，浴巾安静地悬在指尖……
　　然后，掉在了地板上。

　　“晚上吃什么？”陆飞羽蹲在行李箱前，一边找内裤一边问，问完之后没见回应，拧着眉回头一瞪眼，“干嘛呢？问你话呢！”
　　“……啊，”韩星辰光速回神，点了根烟往沙发里一窝，“随便，待会儿出去转转看呗。”
　　“行。”陆飞羽三两下穿上内裤，又蹲下来挑出门的衣服。
　　韩星辰仰头望着天花板，吐了一个的烟圈。

　　酒店附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陆飞羽拿手机搜了一下，说Z大旁边有条挺出名的美食街，导航出来步行也就十来分钟。
　　韩星辰没意见，反正吃什么都无所谓。
　　走了大概五分钟，陆飞羽脸色越来越黑，在导航第三次提示调头之后，精神小伙瞬间变身暴躁老哥，差点把手机给cei了。

　　“拿我看看。”韩星辰说。
　　陆飞羽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韩星辰定睛一瞅，乐了。
　　不愧是新世纪的丈育少年，导航都看不明白，就一条直道走到底，也能把自个儿给转迷路了。
　　虽然他也有过被导航给忽悠进死胡同的黑历史，但本质上，这两件事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是导航脑残，后者是陆飞羽脑残。

　　“行了，”韩星辰打了个响指，食指往左边一指，转身在前面带路，“来，跟着爸爸走，别落下了。”
　　陆飞羽骂骂咧咧地揣回手机，到底是个资深果粉，手机cei是不可能cei的，这辈子都不可能cei，也就装装样子。
　　low逼。
　　韩星辰在前边乐了一声。

　　美食街名不虚传，遍地小吃，各种香味丧心病狂地往鼻孔里钻，韩星辰顿时感觉饿得不行，胃里像是生出了一百只手，拼了命往外伸。
　　先以一个据说集Z大er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鸡腿拉响号角，烤冷面烤鸭肠烤猪蹄烤这样那样的吃了一路，最后一杯多糖的紫米双皮奶，为本次美食街战役画下了完美的句点。
　　韩星辰摸着肚子，打了一个相当满足地饱嗝，决定晚上的夜跑再加五公里。

　　陆飞羽看着兴致挺高，一路吃得也不少，但韩星辰不敢保证这个心思细腻、情感丰沛的文艺少年，脸上的笑容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装的。
　　毕竟他听力很好，记忆力绝佳，敢摸着左边胸口发誓，刚才陆飞羽切掉免提的那一瞬，他的的确确听到了薛薇的哭声。
　　而陆飞羽拉上洗手间门的时候，眼神里的懊丧和崩溃也是实打实的。
　　但陆飞羽不说，他也不会八卦地一探究竟，换作是别人，他甚至压根注意不到某些微妙的反常。
　　况且，就算陆飞羽愿意说，自己一个情感经历匮乏，长期被当狗杀的纯情少年，也不定能有什么合适的言语给予安慰，顶多就贡献一波冷嘲热讽，然后再落井下石一番。

　　韩星辰侧过脸，瞄了一眼陆飞羽的左耳，微微一怔。
　　单薄的耳垂上空无一物，之前一直戴着的那枚黑曜石耳钉，不知何时，已经被陆飞羽给摘了。
　　哎，薛薇的江山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空掉的塑料杯扔进了垃圾桶。

　　解决了晚饭，两人慢慢溜达回酒店。
　　出电梯的时候，韩星辰顺嘴问陆飞羽要不要去他房间待会儿，陆飞羽拧着眉摇头，说自己困得要死，想回去睡觉。
　　韩星辰看着渐渐合拢的电梯门，陆飞羽垂下头叹气的画面被关在了轿厢里。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屋，到底没将那句“你他妈睡到下午才起”的吐槽说出口。

　　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仍在之前那个颇具霍格沃茨风格的大礼堂举行，仍旧是全体起立唱了国歌，然后各个领导一一致辞，再然后换了批领导，分别宣布了获奖名单和国家集训队入选名单。
　　韩星辰昨天跟老郑拍胸口保证的稳进前50，到底还是保守了。
　　他不仅进了前50，还进了前40、30、20……
　　他考了第三名。
　　这个成绩，就连韩星辰自己都感到出乎意料。
　　或许得益于最后那道变态的几何题恰好是他的强项。
　　也或许，他真的是个天才？

　　四川省队表现不俗，获得团体总分第一的桂冠，而韩星辰他们4×4的小方阵，虽人丁单薄，却不乏勇夫，前50进了7个，且确定入选国家队。
　　不过这七人里面，除了韩星辰和另一个十一中的，其余五人都是R大附中的。
　　不愧是帝城中学生学科竞赛的标杆。
　　R大附中赛高！

　　“恭喜啊。”轮到他们队上台合影的时候，周书佑走到他身边笑着祝贺。
　　韩星辰笑了笑：“同喜。”
　　周书佑这次考了48名，算是踩着线入选，有惊无险。
　　“我是运气好，”周书佑轻轻摇头，“最后一道题刷了不少人下去，我赛前恰好刷到了同类的题型。”
　　“三百多号人，个个都是自己赛区的佼佼者，你能进前50，已经很强了。”韩星辰说，“况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谢谢啊，”周书佑笑了，“有被安慰到。”
　　“……真不是安慰，”韩星辰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你说是就是吧，我要再逼逼就老凡尔赛了。”
　　“凡尔赛？”周书佑不解。
　　韩星辰笑了起来：“自己百度去。”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