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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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在清明时节，纷纷细细的雨滴每每增添了一种令人伤感的情怀，在这个格外让人触景生情的季节里，思念无处可逃。
公共墓园的一个普通的墓碑前，一把深蓝色的大伞下，一个年过半载的妇人默默地站立着。在每一年的这个日子里，她重复地做着这样的事情；在每一年的这个日子里，毫无意外地，一束美丽的小菊花也会在她到来之前被送到碑前。
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但是每一年，每一年，都会有这样一束花被放在这里。
她是很感激的，已经逝去的那么久的人，竟然还会被记住。
望着墓碑上年轻的容颜，想起他小时候调皮的眼神以及捉弄人时的做的鬼脸，她都会有种往事历历在目的感觉。心，莫名地就会痛起来。
她是后悔的，后悔那时候太忙，没有好好管教他，才会在她发现他终于长大了，再也管教不了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是个固执的人。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加入到那么危险的行动里。那份执着，甚至就这样害了他。
是的，害了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相依为命的弟弟。
在那十九岁的美好年华里。
已经三十年了，如果他还在应该也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吧？
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笑得那么灿烂。
一个小时后，妇人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等妇人离开一刻钟后，墓碑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这双皮鞋的主人穿着白色衬衣外套深蓝色毛衣。虽已中年，但风采不减的他蹲了下来，手慢慢地触上了墓碑上年轻的脸……
民国三十二年，F大。
“哎，贺章，等等我！”一个年轻活泼的少年追了上来，明亮的眼睛，配上总是笑脸迎人的表情，给人亲切温暖的大男孩感觉。
被追上的男生面露无奈，只能苦笑，可在皱起的眉眼里看得出一副长得俊俏的相貌。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瞎忙个什么？！”叫做贺章的俊俏男生说道。
“但是生日都是大事啊，我们平时那么好，你又很照顾我，生日不送礼物说不过去。你快说说你想要什么嘛！”有着明亮眼睛的洛华不放弃继续逼供。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下个星期的演讲会你准备好了么？”贺章继续规劝。
他无法理解这个人头脑是在想什么的？自从知道他生日后就吵着非得要送他礼物不可。虽然他也挺喜欢这个哥们的，当他是好兄弟。因为洛华父母早就仙逝，看上去比较娃娃脸，所以也格外照顾他，当他弟弟一样。可就是有时候缠人了点。
不过，他跟他一样，虽然只是十九岁的年轻人。但是他们知道，现在是祖国动荡不安的年代，因着同样的炙热的爱国之心，他们加入了地下组织，欲为解放祖国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份热血。所以他们也就格外的好，平时有什么也方便联系和行动。
听说最近外面风声有点紧，他们也就没有什么行动，只要顾好自己不要被暴露。
“呃…放心，到时一定有讲稿！你还是快点说说你想要什么？”洛华有问不出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真像讨吃的小狗，贺章心里想道，就只差咬着他衣服了。
“随便你，我现在真的要走了，老师那边还要找我。”急着离开的贺章大步跑向教学楼。
“啊，你每天都急急忙忙的样子，不如我送个你个怀表看时间怎样？”洛华还在后面喊道。
“随便你！”挥挥手，贺章的身影已没入人流中。
走远的身影映在明亮的双眸，仿佛世界的其他都已经看不见。
嗯，那就送怀表吧。
可，世事总爱弄人，如果当初他没有如此执着，是不是结局就是不一样？是否他们仍如现在一样？然而，历史从来没有如果。
三月十九日， F大小礼堂，一名F大的学生被枪杀，疑犯在逃。
“洛华！洛华！你醒醒，你没事吧？你不能有事！你不能……”高大的男生抱着那个拥有明亮双眸的男孩，嘶哑地吼叫着，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我……你……”
“你为什么那么傻呢？我可以避过的啊……”
仿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在十几分钟前，他还为洛华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写好演讲稿感到无奈，他却无所谓的样子，还神秘一笑。
“等下散会的时候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好，等散会再说吧。”
然后洛华心情愉悦地走开了。
现在的洛华，却是满身鲜血地躺在他怀里，好像破掉的娃娃般易碎，他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他知道，那枪是对准他的，可为什么离他几步远的洛华会先发现呢？还那么傻竟然为了他……
“我…..”他费力地想说什么。
“不要说了，你会没事的,医生快来了，你会没事的……”轻轻地抱着，身体持续地颤抖着，贺章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
“我……口袋……”洛华艰难地指指自己的口袋。
“什么？”
“口……袋……”当贺章终于听清他在说口袋的时候，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从洛华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怀表。
“礼物……”
泪无声地滑落，就像缺堤的洪水，模糊之中，洛华放下了手，慢慢地闭上了那总是很明亮的眼睛。
沾着鲜血的怀表被贺章紧紧地握在手里，却什么也挽留不住。
熙攘的大堂，因恐慌而四处逃散的人们都不在了，总是坚挺的背景佝偻着，在礼堂的舞台上品尝着年轻无法承受的离别……
十五年后。
“爸爸！爸爸！“仍显稚嫩的童音显得兴奋而急促。
“乐乐，什么事那么高兴？”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抱起五岁大的孩子，满脸慈爱。
“爸爸！我发现这个，好玩。”献宝似的掏出从父母房子里“千辛万苦”寻到的宝藏，乐乐无比骄傲。
“哦？乐乐发现什么了？来，给爸爸看看。”以为儿子发现了什么大宝藏的男人也十分的好奇，谁知道……
“乐乐！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男人很是激动的捉住一只生锈已看不清原貌的链子，上面是一个古旧的怀表。
“床底下啊…..衣服脏……”
那个有着不同意义的怀表在他在几年前搬新房子的时候丢了，他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当时他难过了很长一段日子。妻子想给他买一个新的，但是这个东西就算是新的就算一摸一样又怎样呢？始终不是那个人送的那一个。
怀表上还残留着没有洗干净的血迹，已经锈迹斑斑，也无法看出来了。他对他，总是亏欠的。一条生命的代价，要怎么偿还呢？
“爸爸？”望着失神的爸爸，乐乐以为爸爸不高兴了，毕竟每次在父母亲的房间寻宝以后，房间里都是天翻地覆的乱。
“恩？乐乐，多谢你帮爸爸我找回这件宝贝。真的。”男人对于这个调皮的儿子时常没辙，总觉得那无辜的大眼睛像极了那个人。
“可…..表，坏了。”乐乐说道，嘟着嘴巴，甚是可爱。
“哦？坏了？”他有点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坏了。
乐乐拿过怀表，把表打开，在左面的表盖上翻开了一块东西。
大概是时间太久，零件都松掉了。男人想。
“不过里面有张纸，是不是藏宝图啊？”乐乐像是又发现了新大陆，立刻又变得兴奋激动。
“？”
翻开脱落的金属块，他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张。纸上娟着很小的字。
怎么会有一张纸？男人很疑惑。
这时，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清明又来了。
一个怀表，不小心，就翻开了一段尘封的故事和秘密。
贺章：
如果你能发现这张纸的话就好了，我总是这样想。但是却也希望你不会发现，直到它坏了，被你扔掉。
因为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只是怕你会把我当精神病，从此变成陌路人。
可是，现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一直的照顾，知道你当我弟弟一般是很高兴的，纵使也无奈。
如果当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还是好兄弟，可能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吧？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贺章。
洛华
其实当年时他的身份被发现了，但对身为学生的他，他们不好下手，于是才收买了枪手。
他不知道他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只是站在窗旁看着外面飘飞的雨，任其打落脸上。可，雨为什么会变热呢？
世界更加的模糊。多年前那双明亮的眼睛又浮现眼前，带点调皮和满眼的灿烂。
我相信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满树的花朵
只源於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三百篇诗
反复述说著的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我们终於会互相明白
------席慕容《信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