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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女武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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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金要回来了,快把龙心吃了。”
不知是越琮的话起了催促的作用,还是既定的情节指使自己,九仞将烤熟的龙心吃下,先前在耳边叽喳的鸟鸣化作了她能听懂的话语。
鸟儿们说着雷金的不是,说他想欺骗伐龙的英雄,如今不能得逞了。
吃下龙心后,不但能听得懂鸟兽鱼虫的谈话,刚才中的麻痹身体的毒似乎也解了,雷金自洞窟中回来,九仞毫不费力就杀死了他。这下,她才有闲余坐下,清理剑上的血污,同时试图与越琮对话。
“接下去怎么办?”
没有人回应她,流水潺潺,鸟儿畅谈,可脑中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九仞晃神了一会,很快镇定下来。越琮是知道后续情节发展也记得前后因果的,既然她消失前没有提醒她,证明两人很快又会再见。
九仞于是静下心来,继续倾听鸟儿的话。
“向东走有有一坪草地,草地上有一个被火焰包围的女子,那是我们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她在一次战事调停中得罪了奥丁,才被罚在火焰中。她是最有智慧也最勇敢的人,伐龙的英雄应该娶她为妻。”
鸟儿们叽叽喳喳,无非是关于布伦希尔德的生平,九仞听了个大概,决定前往东边。既然鸟儿们说,布伦希尔德是西格弗里德命定的伴侣,无论越琮能不能借用她的身份出现,自己都是要去找布伦希尔德的。
九仞收起剑往东边走,从天明走到日暮,随后才看到了广袤的草原,就在一条不甚宽的河水对面。她汲水而过,才上岸就几乎被繁茂的草淹没。那草比一些矮树都高,九仞用剑拨开它们,像破开海浪一样往前走,直到遇着了一处未被草丛覆盖的地面。未被草丛覆盖,是因为火海烧尽了它们。
那大概就是鸟儿们说的人,只是自己如何能穿过火海?这么想着,却已执着剑迈入其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竟也未能伤她分毫。长剑就仿佛破开水流一般也破开了火焰,现出炙热中央那人犹如被神明眷顾的绝世容颜。
此刻,那人是微笑着的。
九仞的心如同被熨烫过一般安稳了下来,就这分开的半日间,似乎竟过了无数个轮时。
片刻之后,她按下心中的欢愉,却看越琮还未起身,就那么慵懒地躺在原地。九仞勾唇一笑,“还不起来,是要我抱你么?”
越琮竟也点点头,“你抱。”
九仞抿着唇白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俯下身将她抱起来,走出了火海。
出了火海之后,她很快把越琮放下,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鸟儿们可是说,你是我命定的伴侣。”
鸟儿们说的是布伦希尔德是西格弗里德命定的伴侣,可九仞愿意玩这样的文字游戏,即便她面上是如此平静,因此越琮听后还是笑了,倘若九仞知道后面的情节,或许就没有闲心调侃。越琮正要与她解释,原先那团火焰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处光秃秃的草地,而此时,地面上现出蓝色的光圈来。
那是净界山的时空场的颜色。光晕散去后,露出周言可爱迷人的面孔来。
两人似乎对周言的到来并不意外,后者气鼓鼓道,“哼,怎么不问为什么是我来?”还未等到回答,她又道,“怎么也不惊喜也不意外?!”
越琮接道,“惊喜。意外。”
只是她清冷的声音和平静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真的惊喜和意外。
九仞轻咳一声,不答反问,“大导师知道你来这里么?”
周言能抽身过来,说明里界的秩序多少恢复了些,也许是她和越琮在环内纠正因果的行为修复了里界的混乱。周言无法精准跳跃,那么必然是受苏虞之托过来的,说明苏虞已经取到了海心。
只是……越琮想在环内用海心的目的也很明显,苏格拉底不可能不知道,九仞便是想确认周言此行,是否是瞒着苏格拉底的行为,或者是得到他的默认。
还好周言只是面上不悦,个中缘由,她也是细想就明了。她先把海心从口袋里掏出来,面色恢复了认真,“迦太基外海本来有许多海心,可苏虞这次去的时候只有这一个了。”
越琮皱了皱眉头,但也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看来理法内外,都不允许她们打破因果的尝试。
周言继续道,“阿九,我来这里,的确得到了大导师的默认,但是临行前他让我转告你们,擅用海心,里界再也经不起另一次的秩序混乱了,否则,无论是净界山还是地狱的结构都会崩塌,在地心的……”周言声音小了些,似乎说不下去。
“我父亲。”九仞倒是了然,“我父亲就会主导整个里界,对么?”
周言无声点头。
被至恶的存在主导的里界,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为此……
周言看大家都不说话,又道,“还是有好消息的,大导师和僭主都算出,环内的因果扭曲只差最后一环待修复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对九仞和越琮来说,能在环内共同修正因果,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出去之后又会被迫敌对,甚至九仞还会再次失去与越琮相关的记忆。
周言陷入了沉思,直到九仞唤了她名字几次才会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九仞问。
“我在想大导师说的话,你对于和越琮相关的记忆的缺失,是因为离开表界时的准备不完整。反过来说,我们能记得越琮,准备就应该是完整的。”
越琮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九仞,没有开口。可是后者已经察觉到了她大量的目光,径自说起来,“你是想说我当时还有遗憾?那的确是遗憾。”她坦然道,“我现在也是遗憾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表界或是里界,越琮,你做任何决定都不愿意让我知晓,即使是为了我好,我也无法不感到惋惜。因为你总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九仞看向周言,“你觉得即使修正了因果,我会因此再次失去对她的记忆,你和夜依旧能留存住苏虞说出的完整事实?”
周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在离开表界前,越琮也未曾对我和夜说过杀我们的理由,但是……”她与越琮目光相对,“我们也不知道你杀了亲卫。”
越琮点点头,知道周言的潜台词,她和左夜并没有必须憎恨自己的理由。之前的几个环里,两人的确是这样做的,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古堡里对九仞的强迫,也不知道放血杀害亲卫的事情,两人即使在明知死于自己之手的前提下,也依旧不怨恨她。
“所以即使因果修正,我和夜也永远不会在战场上主动对你下杀招。”
话说到这里很明白了,这样的她们,会尽力阻止记忆缺失的九仞伤害越琮,而仅剩一个的海心,必须要留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使用,到那时,倘若里界统一了,越琮再对九仞说出真相,也不会再有净界山和地狱必须敌对的情况,因而也不会再有因此而生的因果扭曲。
九仞似乎对这个推论早有所料,可即便如此,紧锁的眉头无法舒展。当日苏虞说出真相,她说自己无动于衷,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么久以来,她从来都没有释然过,在未知的情形下一次次伤害越琮这件事。在过去的记忆涌入脑海的一刻,她看到阵中阴刻的沟槽中鲜血绽放成的花朵,她忆起当时的无助和迷茫。她想起底比斯城和克里特岛上自觉正义地对越琮下的杀手……
往事已经无法改变,因此她才决定在未来尽力地弥补。可若海心只剩下这一个,此后环内的相遇,她势必又要在无知中伤害越琮,即使周言和左夜可能会阻止,也无法完全避免。她不想再让越琮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九仞这么想着,忽地有些怨恨这样的宿命,如果她与越琮总是敌对的时间占多就是两人的宿命的话。
“九。”越琮突然出声唤醒了她。
越琮看着眼眶微红的九仞,心知她在不甘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不甘。可是,她忽然想起表界和里界都曾看到的那些“梦”来。那个身着军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酷的九仞,那些无数个只见深蓝黝黑天色的世界,还有那些无法解释的悬而未决因果。
“九,我曾经做过一些梦。”越琮斟酌着措辞,“梦里我与你……仿佛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梦中感到九仞的冷漠背后并无驱动,是纯粹的,仿佛对待一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即使是有些坎坷的交集,也好于永恒的平行。九,我不知道因果之外为何,但倘若是一个与你无关的世界,那我对当下的境况也甘之如饴。”
因为在这里,至少两人能存在于对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