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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预言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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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绕着皇城的,是巨石与森严的守卫。以皇城为轴心,城市沿着海岸线发展,从空中的时空场看来,城市建筑土黄的城墙和蔚蓝的海水,宛如一幅夏日午后美好的画卷。
“丝毫看不出这是刽子手的城邦。”
降落在海岸的三人极目远眺,在空中看到如火柴盒大小的建筑,如今能看到穿梭其中的人流熙攘。周言自委托人吕波涅克斯口中得知了他的叔父,如今这座王城的主人的行径后,便觉如今这繁华景象不可思议。
“惯性使然。”九仞说,“这么大的城邦,自然有其长久以来运行的惯性,即使国王残暴,也能良好运作。”
“这就是你选择预言者这个角色的理由。”左夜审视着三人的装束,“他们迷信预言,你想通过预言警示这里的王,杀害吕波克涅斯的妹妹安提戈涅是不祥的。”
九仞点头,“但愿这样能成功,否则,就只能进行第二个、甚至第三个计划了。”
“如果越琮不来阻拦的话……”周言小声嘀咕着。
左夜看她一眼,带了点劝诫,她更委屈了,“本来就是嘛,人家又没乱说……”
“小言说得不错,她能改变关键事件,我们会很被动。”九仞将脑海中的几个计划思索过一遍,第三个计划无论任何都会影响关键事件,也就是大导师口中无法改变的,即使要改变也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在迦太基,她就让埃涅阿斯输掉了跟雅尔巴人的战役,看起来并没有代价。可在祭祀大典上,自己通过置换祭品,改变了盗火者的宿命,代价是可见的,是神的诅咒烙印,只不过越琮代为承受了。她们分别都改动过关键事件,却只有越琮主动改变时,不会诱发反噬,这其中的机制,或者说因果是什么?如果能弄明白的话,在实际行动中就能少去很多限制。
“总要尝试了才知道。”左夜说着将预言者的兜帽戴上,又帮周言戴上,“神女,我们走吧?”
九仞笑了笑,左夜难得的打趣是有理由的,她不过是想替自己驱散心间的愁思。九仞很快进入了角色,做出了庄严的神色,领着两人往皇城去。
三人由护卫队长引入宫殿,见到了克瑞翁。
这一环的世界自古以来有神使和先知,如今三人使用了障眼法,在环内人的眼中,她们的身份就是合法的。
九仞向克瑞翁提起预先准备好的说辞。
“你是说不让吕波克涅斯下葬,会给城邦带来灾难吗?”
“因为野狗和飞鸟啄食的尸体,会将祭台和圣火污染,届时,神将不再保佑这座城邦。”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处理那家伙的尸体呢?”
“让两兄弟同时下葬,最好让他们共同的妹妹安提戈涅经办这件事。”
听完九仞的话,克瑞翁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忽然转身朝偏殿一侧喊话,“果然一切都如你所说,连神女都为了钱财撒谎了。”
与神使和先知同样存在于此环的,是女巫。虽然不知克瑞翁眼中的女巫是什么样子的,但从偏殿走出来这人过分好看了,深邃的眼隐在高耸的鼻梁下,因为她侧着身子,一面面向殿外,一面向内,亮光照亮了她半边脸的同时,又在那立体的五官上留下阴影的塑造。
周言咬着牙低声念道,“被越琮抢先了。”
九仞似乎并不意外,她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而今未有静观其变。
“听听她都说了什么。”克瑞翁指着九仞,对同样用了障眼法的越琮说,“不埋葬那挑起战争的家伙就是不幸,还诅咒我们的祭台和圣火受到污染,啊,巫师,正如你所说,她定是从安提戈涅那儿得到了什么好处。那该死的诡计多端的女孩。”
越琮盯了立于大殿下的九仞一眼,回克瑞翁道,“诚然如此。”
“带下去,烧了她们。”克瑞翁对护卫队长说。
“陛下,请让我履行这份职责。”越琮说。
“也好,去吧,不要让她们的血弄脏了神台。”克瑞翁说着,依旧朝护卫队长使了个眼色,后者跟在越琮后面,看着她将三人引向城中的焚烧处。
护卫队长走到广场上就失了神,再回过神来时,只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听到火焰中女性痛苦的叫声,他竟觉得十分好听,忍不住将之想象为平日里自己无法步入的剧场,想象这声音是其中上演的音乐剧。
看着护卫队长陶醉的神色,九仞冷笑道,“真是个令人沉醉的美梦。”
没有火焰,也没有燃烧,甫一到这里,越琮就对来监管的人用上了障眼法。
仿佛没有听出九仞话中的讽刺之意,越琮平静地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打动摇克瑞翁意志的主意。”
“怎么?不是要烧死我们么?”九仞回击,“是谁说的如果不想被她杀死,就杀死她。你眼下放过我们,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越琮笑了,“神女要在这里决斗么?”
“……”这声神女太别扭了,九仞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对自己还应有别的称呼,别的更令人怀念的……
周言在一旁情绪有些低落,她似乎对于总被越琮捷足先登这件事感到沮丧。但九仞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平静。她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为什么你能平安无事地改变关键事件?”
“神女明知道这个计划不可行,也要来这里走一趟,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呢?”
“我的确也做好了没有答案的准备。”九仞冷着脸道。
越琮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似乎正要说什么,可却痛苦地弯下了腰。
这场景太熟悉了,九仞至少见过两次她这样,这次是第三次,她似乎总有与那强大幻力和里界偏爱于她的因果都不能缓释的隐疾。
“你怎么了?!”周言虽然闷闷不乐,可看到越琮这样,担心还是超过了表界最后不好的记忆和如今她们敌对的立场,她慌乱中就要上前去查看。
“不要过来!”随着话落,越琮在地上用风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来,挡在几人面前,“我会杀了拦路的人。”
她那样子不像在说笑,是直直盯着九仞说的。话音才落,风在她掌心凝聚成旋风,那风力强劲,将周边空气都扭曲,在光的照射下,仿佛一个磨砂的空气球。
周边的人和物体,都像是被无形的拉力拽住,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九仞感受到了死的隔湖边,越琮那无边的杀意,她抿了抿唇,对身边二人说,“我们走。”
……
模糊的视线里,那熟悉的身影消失了,剧痛下过度使用幻力,坚持不了太久,越琮手一松,风球握不住掉在地上,在地面砸开一个陨星般的天坑,最靠近的参天大树也被连根拔起,被巨大的风压吸到了一起。
“啧啧,不能对九仞姐姐说真话,也犯不着对着死物发泄吧。”苏虞的时空场在越琮附近降落,本来只是打趣几声,可落地后看到越琮太阳穴两侧的冷汗,又顿时没了嘲讽的兴致。
“你来干什么?”缓和了一阵,越琮开口,“我说过这次我自己可以解决。”
“僭主让我来协助你,同时也是监督你——看来僭主是对的,你竟在寒火的折磨下明目张胆地放走了她们。”
“九的幻力不输我,她只是没能完全控制。寒火是这么判定的,僭主应当也知道,我要杀死她,除非两败俱伤。”
“越琮,这机制正好给了你借口是吧?”
越琮看了对方一眼,“我以为这也是对你权宜的借口。”
城邦东边的海岸上。
“阿九,你是不是……想直接杀了克瑞翁?”周言回想先前九仞越越琮的对话,理清了思绪。
九仞点头,“但不是现在。这是最后的方案。”
左夜说,“从前两次来看,扰动中性事件比较容易,也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她顿了顿,跟周言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伊斯墨涅?”
伊斯墨涅是安提戈涅的妹妹,克瑞翁虽然颁布了禁令,不让任何人埋葬吕波克涅斯,但安提戈涅一开始做得很隐秘,并没有被发现,告密的人正是伊斯墨涅。
但是根据吕波克涅斯的说法,伊斯墨涅本质不坏,只是胆小怕事,在告密与保守秘密之间摇摆,因为这层性质,这算是中性事件。
“我们去把伊斯墨涅囚禁起来,然后通知安提戈涅离开底比斯。”左夜建议。
“可是……”周言望了望九仞,“越琮依旧可以用巫师的身份向克瑞翁进言,我们能控制伊斯墨涅,却不能控制她……”
九仞嗯了一声,忽然说道,“可伊斯墨涅的死亡结局是关键事件。”
克瑞翁本意就是要杀死所有俄狄浦斯的后代,埋葬禁令只不过是个借口,伊斯墨涅无论有没有告密,都会被克瑞翁以各种理由处死。
“提前找到伊斯墨涅,杀了她。她死亡的结局属于关键时间,杀死她理应不会招致惩罚。”九仞眼中带着清明的光,“我要验证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