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三思鱼

6、第六章

　　表演完就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我不怎么想看接下来的表演，张之扬提议出去吃东西，我没什么意见，跟着他们一起去吃烧烤，不巧的是，这烧烤店刚好就在我妈开的面馆对面。坐下来后，我时不时往对面看一下，蓝宵齐问:“看什么？”

　　我实话实说，“看面馆老板娘。”

　　蓝宵齐笑道:“你看她干嘛，想吃面啊？”

　　张之扬对我说:“吃完烧烤你要还有肚子我们就去吃面。”

　　这时，有个男的走进面馆，走路有点摆，像喝了酒。

　　张之扬碰了碰蓝宵齐胳膊，“这不是上次到面馆闹事那个人吗？他又来了。”

　　我问:“闹事？”

　　张之扬，“前几天我跟蓝大在那吃宵夜，这男的一来就跟老板娘吵架，好像是老板娘前夫。”

　　我还来不及惊讶，面馆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我动作比脑子还快的跑向了面馆，没一会蓝宵齐他们也跟着跑了过来，我妈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把菜刀，放材料的架子倒在了一边，店里一片狼藉。

　　那男的拿着根擀面棍蹲在在我妈年前，指着我妈鼻子说:“你今天再不让我见儿子，我就把你这店砸了。” 我妈看到我们跑进来，她放下刀，有点生硬的说:“本店今天不做生意，你们走吧。”

　　我站着不动，就看着这男的。

　　这男的四十出头，个子不高，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没有我爸那种粗犷，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好好先生，但做出来的事情却违和得让人惊掉下巴，比如此刻: 他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像个无赖一样指着我妈对众人说:“这死三八，居然不让我看儿子，就是离了婚我也是他爸。”

　　我妈站起来，她摘下口罩，下巴那里有块很明显的疤痕，她指着那个男人历声说:“你一个出轨、家暴、还烂赌的人配看孩子吗？” 她又把菜刀拿起来？用刀指着他说:“你要是再来这里闹事，你看我还会不会手软。”

　　他叉着腰，“我打你，难道你就没打过我吗？我出轨，难道你就没出过轨吗？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他们的争吵还在继续。

　　我脑子嗡嗡作响，心里难受不堪。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要掉不掉。

　　吵到最后，那男的轻蔑的笑了下，“我不跟你吵了，你不让我看我儿子，那我就去看你儿子，我都调查过了，你儿子就在这附近的海利实验中学，他不是高三了吗？我得好好关心他一下。” 我妈把刀往砧板上一剁，怒声吼道:“你敢。”

　　我看向我妈，她眼睛红红的，嘴唇也在颤抖，那男的说: “你看我敢不敢，怎么说我也是他前继父，那孩子叫夏至吧，名字真好记，我得告诉他，他妈当年有多讨厌他和他爸，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伪造他爸出轨的证据。”

　　我被他的话震得后退了两步，站我旁边的蓝宵齐突然上前一把拧住他胳膊，他痛得嗷嗷叫，“你谁啊，放开我。”

　　蓝宵齐表情冷冷的，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很不巧，我是夏至的同学，我先替夏至教训你一下。”

　　张之扬也走上前，在他膝盖窝那里补了一脚，他痛得半跪在地上。

　　张之扬抱着手臂，“我也是夏至同学，很不巧，我最讨厌家暴男了。”

　　他指着张之扬，表情狰狞，“我要报警，你们这是故意伤害。”

　　蓝宵齐放开了他，无所谓的说:“你去告吧，我们又不是请不起律师。”

　　他看着我妈说:“阿姨，你跟他吵是没用的，派出所就在附近，以后他来你就报警，说他寻滋挑衅。”

　　我妈没说话，就一直盯着我看，蓝宵齐走过来拉住我手腕，对张之扬几人说:“我们走吧！”

　　我跟在蓝宵齐后面，心里五味杂陈。

　　“我妈跟着我们出来，在后面喊了一声，“小至。”

　　我回头看她，她有点手足无措，“小至，对不起，上次我没有认出你。”

　　我看着她，“认出又如何？”

　　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张之扬像想起什么一样惊呼道:“我烧烤钱还没付呢。”

　　徐硕说:“我陪你回去，刚点了好多都没吃，顺便一起打包回来。”

　　周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宵齐，“那个，我跟你们一起，把没喝的可乐也拿回来。”

　　我没什么反应，蓝宵齐说:“那你们去吧”

　　剩下我跟蓝宵齐的时候，我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我拿衣袖擦了擦，我都不记得我有多久没哭过了，蓝宵齐有点慌乱的从裤兜里拿出纸巾帮我擦眼泪，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止住眼泪，“今晚谢谢你！”

　　他摸了摸我头，“你开心就好。”

　　我说:“回去吧！”

　　他问:“回哪？回学校？”

　　我说:“这个点了，回什么学校，各回各家。”我朝他挥挥手，“我回家了，你随意。”

　　蓝宵齐拉住我，帮我理了理衣领，“不如今晚去我家住吧，就这附近，走两分钟到了。”

　　我拒绝:“我家也不远。”

　　蓝宵齐，“那我跟你回家，我去你家住。”

　　我把胳膊从他手里扯出来，“我家没地方给你睡。”

　　蓝宵齐 :“睡一起不就好了，我又不胖，你家的床不至于挤不下我。”

　　我往前走，“床小，真挤不下。”

　　他又拉住我，“那就去我家，我家床大。”

　　两个男人在马路上拉拉扯扯，讨论的还是床大床小的问题，有路人开始看我们，我被他整得没办法，想到自己乱糟糟的房子，妥协道:“去你家。”

　　他带着我往前走，没一会就走到一栋高档公寓前，一起坐电梯到了八楼，他打开门对我说:“这是租的房子，方便上学，现在只我一个人住。”

　　我问:“你奶奶呢？”

　　“我奶奶在老家，那边空气好点，她偶尔会过来住。”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这是我穿的，你将就下，”

　　我坐在沙发上，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别人家，有点不适应。环顾了下四周，说是租的房子，里面用具却一应俱全，三房一厅，一厨一卫，环境不错，房间卫生也搞得很好。

　　他给我拿出来一套睡衣和一条内裤，“这都是新的，我没穿过，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热杯奶。”

　　我听话照做，洗完澡出来，蓝宵齐戴着眼镜，姿势随意的靠在沙发上看书，我还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有点诱，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我赶紧制止了这种危险的想法，我叹了口气，我离弯不远了。

　　他看我出来，指了指放在茶几上那杯奶说:“热好了，可以喝了。” 然后又看着我笑，“你现在穿我衣服都有点大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抓了抓头发，把湿漉漉的刘海往后推，然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端起牛奶慢慢喝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我头发，我像触电一样马上躲开了，他手还伸在半空，我知道我有点反应过激了，我咳了一声，随口说道，:“我今天刚理的发，有点扎手”

　　他再次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我头发，这次我坐着没动，他说:“剪得又不短，怎么会扎手。”

　　他从客厅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吹风筒，“你头发很湿，我帮你吹下。”

　　我摇头，“你给我吧，我自己吹。”

　　他没理会我，插上电，站我旁边帮我吹起了发，那种指尖划过耳廓的感觉太治愈了，比打游戏还治愈，我舒服的眯起了眼，鬼使神差的对他说:“你摸下我脸。”

　　他把手伸到我脸上，轻轻的抚摸了下，我不自觉的把脸靠过去蹭着他掌心，他指尖划过我唇，我心跳再次漏了半拍，卸妆时候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脸开始发烫，跟被烧着了一样，我拉开他手，“好了，别摸了。”

　　他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帮我吹干头发后就进浴室洗澡了，我躺在沙发上给陆廷玔发信息: 你会给我吹头发吗？

　　陆廷玔回复: 你又不是我家大白，我为什么要给你吹头发！

　　我又发了同样的信息给徐硕。

　　徐硕: 你要是病得起不来了我会帮你吹。

　　……那真是谢谢你了

　　徐硕: 蓝宵齐给你吹头发了？

　　我没回徐硕信息，只看着浴室的方向发呆，虽然觉得很童话，但蓝宵齐就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天使吧，可我好像爱上了这个天使……

　　手臂被人轻拍了下，我睁开眼睛，有点迷惘的看着蓝宵齐，他穿着睡衣蹲在沙发前看着我，轻声说，“困了吗？去床上睡”

　　我坐起来，“床在哪？”

　　他指了下房间方向，“那是我的房间，你进里面睡就好。”

　　我走进去，也没开灯，就着客厅的光线爬上了床，这床躺起来意外的舒服，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属于蓝宵齐的气息，我闻着这种气息再次进入了梦乡。

　　我一晚上都在做梦，我梦见我成了我家附近那只白色的流浪猫，最后被冻死了。

　　我梦见我爸妈带着我去游乐园，但进到游乐园后我爸妈就消失了，我遍寻不见，一个人蹲在旋转木马前哭。

　　我梦到我奶奶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清蒸鲈鱼，我刚想下筷，那鲈鱼却变成了我奶奶的样子，她在我头上戴了个花环，她说:“我们小至以后会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我一把抱住她，哭着说:“奶奶，您别丢下我。” 我很清楚我在做梦，可是却仍然在梦里抱着我奶奶哭得死去活来。

　　我是哭醒的，睁开眼，房间黑漆漆的，一点光线都没有，我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我是被人搂住了，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息，蓝宵齐看我醒来，也没开灯，就着搂我的姿势轻拍了下我背，“做噩梦了吗？没关系的，我也经常做噩梦，你重新睡一觉，把它忘了就好。”

　　我窝在他怀里，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很耐心的安抚着我，我们这样已经完全超出了朋友应有的界限。

　　蓝宵齐又是什么意思？我心里燃起了一束小火苗，在火苗变大前一把把他推开，躺到了床最里侧，“蓝宵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轻笑了声:“你问得不烦，我答得都烦了。”

　　今天一进校门我就感觉到不对劲，聚在我身上的视线太多了，我回到教室，陆月拿着个手机凑到我面前:“夏夏，你成学校里的名人了，你看，贴吧里都是你的相片，这一张张的太帅了。”

　　我看着她手机，大多数是昨晚的，有些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拍的。

　　她点开一个帖子，忍着笑说:“我都不知道你以前是个胖子，像个熊猫一样可爱，这个帖子你看下，点击率是最高的。”

　　我拿过她手机，这帖子的标题叫《平民版原来是美男》

　　里面有很多我肥胖时期的照片，我看了下发帖人名字: 向日葵的微笑。

　　看完帖子，我总算知道刚才那些目光是怎么回事了，这帖子记录了我瘦下来的过程，这向日葵的微笑应该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学，具体是谁我猜不到。

　　中午在饭堂吃饭，很多人特意从我面前走过，每个人都假装不经意的往我餐盘里撇一下，我放下筷子，有点赌气的说:“我不吃了。”

　　徐硕笑起来，“她们就是好奇你的饭量。”

　　我把餐盘往前面一堆，“谁爱看谁看吧。”

　　蓝宵齐把餐盘推回我面前，“快吃饭，别闹脾气。”

　　张之扬忍着笑，“你要证明给他们看，节食是减不了肥的，那帖子我也看了，人家也没贬低你的意思，反而写得挺励志的。”

　　蓝宵齐给我夹了块鱼，“快吃吧。”

　　徐硕对我说:“这向日葵的微笑到底是谁啊，我敢肯定他以前是跟我们一个班的，不然那些相片都哪来的？”

　　张之扬，“搞不好是暗恋夏至的女孩子。”

　　徐硕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向日葵的微笑是男的，他个人主页那有写。”

　　张之扬也像看呆子一样看他，“我□□上的性别是女，年龄21岁。”

　　徐硕看着他无语了一瞬，“好吧，你赢了。”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我回到家，看了眼自己乱糟糟的屋子，在整理与不整理之间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不整理，东西太整齐了显得屋子空，而屋子空容易让人产生孤独感。

　　我躺在床上，想起昨晚那个温暖的环抱，自我记事起，好像就再也没人拥抱过我，我妈好像真的不喜欢我，她从来不会主动抱我。我爸忙于工作，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就是回家了也是跟我妈吵架的，我小时候很不理解，两个人结婚不是应该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吗？为什么要吵架？电视上的爸爸妈妈多恩爱啊。后来长大一点才明白现实跟电视上演的是有差距的，我跟别的孩子也是有差距的。

　　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了他们分开的事实，我妈离婚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听闻她再婚，我以为她已经过上了她自己想要的人生，可昨天我却亲眼目睹了她的不幸，她以前跟我爸吵得再凶，骂我爸骂得再难听，我爸也没对她动过手，我妈拿着刀坐在地上对抗前夫的样子太可悲了。

　　而我爸呢？他好像比我妈幸运点，除了没金钱支配权，其它比跟我妈在一起的时候舒坦多了，起码蔡阿姨不会指着他鼻子骂他窝囊废，不会动不动就不让他进门。

　　我呢？我不喜欢回去那个所谓的新家，那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不再想尝试那种被区别对待的感觉。

　　我也不想太过责怪我的父母，他们只是没那么爱我，我现在也没那么需要他们，自己一个人也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