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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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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一清是个非常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比如我们心视界只是一本充其量排名四线的杂志,她却在市中心商贸大楼置办了办公室,这里繁华便利,人流集中,租金自然也贵的离谱。
多少次我和她直言,换一个工作环境也许大家的压力能减轻不少,毕竟我们只是一个做杂志的,而且杂志发行的还不是很好。
她瞪我一眼,咬牙切齿拍着桌子怒吼:“季莳央,我才是老板!”
好吧,耸耸肩欲关上门离开,又听她凉凉的道:“你是因为住的太偏僻,每次来上班都要转两次车吧。”
真是……一针见血的疼啊。
看来忠言也不一定逆耳,夹杂了私心的忠言更是一枚立即爆炸的炸药。
我刚来杂志社工作时,还只有员工三五个,什么事都要面面俱到,又正好是对未来怀揣憧憬的年纪,所以连同蒋一清一起,大家彼此依赖,建立起了浓厚的感情,六年过去了,杂志社在蒋一清父亲大力砸钱支持下,至少混上了三线,手头开始有经纪人联系簿,而邀约的明星模特虽不是鼎鼎大牌但也小有知名度。
回到杂志社,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十几个人在忙得热火朝天,都是一张张青春张扬的稚嫩面孔,处处显得生机勃勃,隔壁就是摄影棚,我把衣服拿过去给摄影师章先生作参考,顺便委婉一提,明天的工作对象可能有些耍大牌,心态要放平。
摄影棚自然不是杂志社的,这栋大楼有几家主流杂志报刊,他见这里有商机,于是租了两间办公室打造成了摄影棚,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和章先生的助理沟通完毕,又再三和崔曼曼的经纪人确认了拍摄时间,才心无所念打算下班。
电话适时响起。
江离在那端笑得如沐春风:“莳央,今晚我带你去高级餐厅吃饭。”
我有些狐疑。
“有个客户送了两张贵宾餐券给我,你知道 manna西餐厅吧,听说里面的牛排都是澳洲空运,每客要逾千元。”
也怪不得江离会如此兴奋,我们节衣缩食几年,才凑够S市一套70平二手公寓的首款,月供近五千,偶尔出去打打牙祭也是找的有口皆碑物美价廉的小餐厅,这些高档场所只闻其名从来不敢进去消费。
生活虽过得艰辛,但胜在平静无大风大浪,所以我也很知足。
江离却不同,他是房产经纪,每日接触的有钱人太多,听惯了他们口中的风花雪月,有心也想去见识一番,无奈经济实在不允许。
他常教我,莳央,做人不要太得过且过,趁着年轻,想要更好的一切并不是贪。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拼尽全力护他,即便他有放肆的要求,多半我也会默许,所以他的名牌衣服一件多过一件,他得出门会客,穿好点无可厚非。
但我并没有多爱他,自己心知肚明。
我只是感激在我最为艰难的时日,他拉了我一把,使我没有坠入深渊。
如此拿一生来还,够不够?
于是我笑:“可惜今天我没有穿晚礼裙。”
他的车准点在楼下等我,帮我开车门时还颇英伦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轻笑:“我的公主殿下。”
他有一张五官立体的脸,笑起来时,优雅迷人,又穿着体面,多少次回来向我炫耀:“莳央,你猜我又有了几个新的迷妹?”
我但笑不语。
Manna在古希腊语里意味着天赐美食。
果然这里和其它餐厅不一般,处处彰显着低调奢华,异域风情。
江离拉着我的手,拣了张靠里清净的雅座,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餐厅里稀稀落落只有几桌喝下午茶的客人,听说这里是偶遇明星的风水宝地,我收回自己四处探究的目光,饮了口柠檬水。
江离掏出两张餐券来,为我们点单的侍应便弯腰道:“是的,只要是餐牌上的食物都能点,但不包括酒水。”
他朝我得意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要了两份特制牛排,吃到一半时非觉不尽兴,又要了两杯红酒,侍应过来俯身问:“先生,92年的拉菲可以吗?”
我微微吃惊,正想谢绝,江离却故作高雅:“可以。”
只得无奈闭上嘴,不想扫了他的雅兴,他兴奋地如同稚子:“莳央,我见你写过关于饮酒的一篇文 ,牢牢记住了里面一句话,凡入口之拉菲,皆拥有杏仁与紫罗兰的芳醇。”
不由腹诽:“买单时,这两杯酒的价格也能让你为之精神一振。”
渐渐人越来越多,昏暗的琉璃灯照得人影影绰绰,等天色完全黑透,餐厅关掉了水晶吊灯,只余下各桌上一盏小灯,头顶上方悬挂着一串串宝蓝色流萤管,星星闪闪,幽幽亮亮,仿若人置身于星空之下,音乐也恰到好处转换成了Astral Requiem。
这家餐厅真的很有魔力。
瞬间让人浮躁的心平静温和,似乎远离世俗繁华熙熙攘攘,独余下自己。
一时饭毕,江离携我同去买单,恰前面还有几桌在买,所以我们就等在一旁,结账处单独立了间全玻璃建造的吸烟区,不经意眺过去,里面只有两三人,烟雾缭绕,灯光昏暗,就是在这般朦胧不真切的光线里,我居然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这一刻,我是怀疑人生的,以为进入了自己的梦境,隔着一扇玻璃,似隔着天与地,就这样还能坦然的痴痴看向她。
松开江离的手,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几乎贴在了玻璃门上,愈不真实愈想看个真切的迫切感简直百爪挠心,一面我需要理智告诉自己你看错了一面又有些许期待。
她也淡定自若的看着我。
指间还夹着一支香烟,肩头有一女子轻靠在旁。
她穿了条银灰色过膝紧身长裙,头发如海藻般肆意散开来,左耳戴了一枚黑钻耳钉,记忆里略显青涩的脸如今越发精致,明明是长相冷清的一个人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她任我细细打量,薄唇勾起,似笑非笑。
只一眼就妄想地老天荒,看透全部。
我幽幽轻叹一气,勉强也冲她微微一笑,如此就好。
转过身,连指尖都在颤抖,只好左手紧握右手。
没想到她却推门走了出来,清清淡淡的叫我:“季莳央。”
深呼吸,回身,也心平静气:“别来无恙。”
“我以为你刚才要哭。”顿了顿,她突然冒出一句。
我怔住,各种吐槽纷沓而至,可惜不敢明言,只得继续挤出一个笑脸:“怎会。”
“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好像很爱哭。”
大姐!那是多愁善感的青葱岁月啊,还不是因为你让我烦恼让我忧吗!
我朝她点点头:“我得走了,我未婚夫在结账,再会。”
她似微有讶异,轻轻挑起眉眼,也朝结账的方向望去。
尾随她身后的居然是明天的工作对象,崔曼曼,此时她满脸无依的来挽叶锦色的手,这个世界真TM的小。
我赶紧上前自我介绍:“你好,崔小姐,我是心视界的季主编,明天您的专访将由我来完成,在这里遇见了,很荣幸。”
崔曼曼把墨镜戴了起来,撇着嘴娇滴滴道:“谢谢,不过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江离已在那端叫我:“莳央,这样的结账方式并不公平。”
这个世界已然一团糟。
原来即便只喝两杯红酒也要买整瓶的单,剩下的可以寄存也可以带回去。
江离试图在和餐厅经理交涉,我看了只觉莫名烦心,掏出卡来,直接问道:“多少钱?”
幸好这两天才发了薪水,约莫着应该够付。
“一万三。”
果然瞠目结舌。
“我来吧。”叶锦色忽然从身后绕过我拿起了账单,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急红了脸,想抢回来:“不用,真不用。”
江离听闻如释重负般笑言:“这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给我引荐,既然盛情难却,就不要推辞了。”
叶锦色淡然抬眼看了看他,并不言语。
她却自顾与我说着话:“我回国有一段时间了,期间有联系到聂梓晨她们,也问过你的近况。”声音很好听,几分暮鼓晨钟般的疏淡又近在耳畔的低喃。
“但觉得没有必要联系我,对吗?”
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似有赌气,我朝她嚷着:“那时你还说,我们可以是永远的朋友。”说罢头也不回的拉着江离离去,声音有些大,已招来几人侧目,崔曼曼赶紧上前:“Cheryl,没事吧。”
她摇头,半晌才低声叹道:“曼曼,我早已死过一回才炼就了今天的不死不伤之身。”
崔曼曼当她打趣,笑得花枝乱颤,她看不见叶锦色眸中透露出来的晦涩与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