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夜里拾花人

10、第 10 章

　　待到驱车赶往那间音乐会所，包厢里两个人都已烂醉如泥。

　　互相依偎，满嘴胡言。

　　听蒋一清破口大骂江离，上至祖宗下至子孙都问候了个遍。

　　季莳央拉住她的手，笑意温情，还在悠悠然念诗，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叶锦色看了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先指挥Ruth将蒋一清扶了起来。

　　平心静气问道：“蒋总，请问要通知谁来接你回去？”

　　蒋一清闻言双目圆瞪，连声嚷着：“对一个孤家寡人来说，你这是羞辱……”

　　叶锦色好脾气用尽，示意Ruth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扔会所酒店里睡一夜也可。

　　回身低头打量着仍坐在地上的莳央，无缘由的心烦意乱。

　　恍惚依稀间，有人将我从地上拉起，我触到她手腕上那粒粒圆滚温凉的佛珠。

　　有人信佛，是期盼苍天怜悯，赐一世平安喜乐。

　　而锦色，只是为了遮却这丑陋扭曲的疤痕。

　　佛不怜她。

　　我抬头细细去瞧，却越不真切，影影绰绰，不辩眉眼。

　　只能借由酒意软着身子半偎在她怀里，声音喑哑：“锦色，是你来了吗？”

　　鼻间充斥着她的清浅呼吸，带着芳草清甜，仿佛人是站在春光明媚处，光辉灿烂。

　　叶锦色清清淡淡应了句，不着痕迹的微微侧过身，错开了与我四目相对的刹那。

　　“你醉了。”她将我扶到沙发上：“电话给我，我通知你未婚夫来接你。”

　　声音平淡，宛如例行公事。

　　尔后，换来死寂沉沉般的安静。

　　我叹了一口气，胸前涌起莫名苦涩：“锦色，若我早知……”

　　话未道完就被她厉声打断：“够了，季莳央，不管之遥对你说了什么，你只要知道，那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聪明如她，怎不会知道这反复无常的背后发生了什么。

　　“你应当恨我。”

　　她默然不语，拍了拍我肩膀，再次强调：“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说罢，架起我半软的身子，出门拦车。

　　她也喝了酒，虽然清醒如常但难保开车时能全神贯注。

　　出租车停下，小哥探出头问我们：“去哪？”

　　“万寿公园B座56号。”这次我答得很快。

　　小哥一愣，随即骂了句字母：“神经病。”

　　车一下开出去没了影。

　　叶锦色不解，转头问我：“那里很偏？”

　　我点了点头，语气平平：“我妈住在那。”

　　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还是开车送你去吧，这次回来的确该来拜访伯母，曾经对我也算照顾有加。”

　　这次回国，她略显低调，代步的是辆路虎，硬朗简约的车型倒与她相得益彰。

　　设好导航，车一路飞驰，玻璃窗外美丽繁华的灯连成一片。

　　醉酒后劲上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难受的紧，不由低低呻吟出声。

　　一时之间仿佛车内狭小空间里的空气还不够我一人呼吸，我伸手去拍她开车的手，皱着眉喊：“停车停车……”

　　她慌忙将车停下，车门一打开，我几乎是跌落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腹中似有物在上下翻滚欲夺口而出。

　　醉酒实在太难受了，我何苦埋汰自己，也换不来别人一句心疼，真是不划算。

　　她拿了瓶水给我，凉凉开口：“吐出来会好受点。”

　　此时车已开出市区，眼界一时开阔，车道两旁是笔直耸立的梧桐，再远些，坐落星光点点的人家。

　　到底没吐出来，我饮了几口水，觉得好了许多。

　　她又扶我回到车上，我头脑已不清楚，揽住她的腰，将她当成了妈妈，不让她离开。

　　叶锦色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我身上，温热的薄唇似乎堪堪擦过我的脸颊。

　　她面露薄愠，努力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我，冷声道：“季小姐，请你自重。”

　　我哪还能听清楚这些，又伸手去勾住她脖子，此时内心彷徨孤伶的犹如一只飘飘荡荡在无边无际海中的小舟，只愿寻求片刻依靠，口中哭喊：“妈妈，锦色走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略略扭动摩擦间，我衣肩下滑露出一段莹润皎洁的肩膀也不自知，她的眸色幽深，神情也一时变得古怪，语气轻佻道：“难道这也是你的爱好之一？”

　　“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手段。”她突然捏紧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着她。

　　这个人有着极为好看的一张脸，时间流逝只来得及在她眉目如画间纂刻下成熟优雅，温润的气息若清新淡雅的兰香，轻吐在我发间，丝丝缕缕撩拨人心。

　　我轻叹，渐渐清明，却愈发迷恋，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复存在，天地间独留她。

　　然后眼一闭，睡得不省人事。

　　叶锦色愤愤不平，实在不应和一个醉酒的人较量。

　　身后远远响起警车鸣笛，她还未回过神，下来两个交警，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你好，查酒驾，请出示驾照。”

　　叶锦色：“……”

　　凌晨两点多，Ruth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忽然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什么？警察局？！”

　　立即带了几人匆匆去了警局，好在有关系，只打了声招呼就把老板领了出来，怀里还半拥着一个睡得依旧香甜的……季小姐？

　　Ruth抹了把冷汗，看着老板面色阴郁沉静得可怕，想必正在怒极。

　　果不其然，叶锦色将季莳央一把推到她身上，冷声道：“挖个洞，埋了。”

　　Ruth：“……”

　　坐在24小时营业的KFC，一杯热牛奶入腹，总算恢复了一点人性，叶锦色淡淡追问：“没有记者知晓吧。”

　　她连连摇头，又大着胆子问了句：“老板，这么晚了，您和季小姐怎么会出市区呢？”

　　叶锦色随口道：“送她回家，她说住在万寿公园B座56号。”

　　Ruth立时吓得尖叫，低头看了看睡得一脸安详的季莳央，颤声答：“可是，可是那里是墓园啊。”

　　叶锦色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些许，目光转而黯淡，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