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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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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碧仙宫是修真界中的庞然大物,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那么青囊观就是医修界的权威,每一个有志向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药师心目中的圣地。
说到医修,就会想到青囊观;说到青囊观,就会想到医修。
二者之间就是这样等价替换般的联系。
纵然其他门派中也有炼丹的、画符的,培育灵草、灵药替他人疗伤的,但终究也不如青囊观的医修们更精于此和更专业。
他们靠救死扶伤来成就自己的道和业,贯彻的是天衍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没有谁会拿自己日后的修行和心魔开玩笑,因此青囊观的医修仁心仁术的声名远播……在修真界里,一个丹修,没有去青囊观交流的经验,是不成熟的。一个医修,没有在青囊观里进修过,是不成体统的。
像碧仙宫这样的名门大派,自然和青囊观常年保持着同气连枝的情谊。
丢失肉身这回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如却春春先前逗弄他们时所说的那样,宗门里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无数,只要魂魄没有散去,无论怎么样都能继续修行。
再譬如他们只是筑基期的修士,不像金丹往上,就连躯壳都被常年累日蕴养成了法宝一样的强度,要是贸然丢弃,虽说称不上元气大伤,但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更称心如意的替代品。
而筑基期只是修仙的启蒙阶段,皮肉筋骨只刚刚脱离凡人,就像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幼子,就算把先前的努力重新回到起点,那其实于总体也十分无妨。
但是要直接带回山门,交给他们各自的师父安置,一些峰主并不精于炼器和炼丹之道,不太会给徒弟捏个好看的身躯,拿筑基期无法消化的好东西喂给他们又算得上是牛嚼牡丹。
考虑到这种情况,既然是宗门组织的历练活动,那就索□□给宗门统一处理。
而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哪里比青囊观的医修最好,也没有哪里比青囊观的药材更全,更没有哪里比在青囊观看疑难杂症更具有性价比。
却春春从法器上跳下来,不用人通传,便如鱼入海、如鸟投林般进了青囊观的大门。
她对这里实在太熟了,在登仙门摔倒时,便是才从这里闲逛完回来。山里的修行清苦,放在她还没有成才的时候,明玉仙尊对她的功课抓得很紧。而青囊观是却春春少有能随意活动的地方,她在这里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住处和出入阵法的令牌,回到这里像是回到家中般自由自在。即便现在没谁管她的行踪,却春春来青囊观的次数也颇多。
台阶旁有两个采药归来的小童,本来有说有笑,瞧见却春春的笑容后瞬间脸变得虚白。几位从外面看诊回来的弟子跳下灵舟,跟着却春春一起进了大门,察觉药童脸色的惨白,便对那灵动少女的身份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在却春春身后放缓了脚步。
“小师姐……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好啊?”
却春春对自己画出来的纸人爱不释手,于是便好心没有将一众师弟师妹们放进纳戒。几只画着丁老头脸庞的小纸人正勉力扒拉着她的手往外看,又很害怕忽然的风将它们给吹跑。
反倒是往日很不懂眼色的赵意观品出了这种场景下的惨淡意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哦,无事,你要晓得,青囊观里的都是医修,充满医修的地方就是医院。病人一多,就看淡了生离死别,凡间的医院也是这个气氛,不必放在心上。”
在却春春笑眯眯地回答以后,旁边那个看不出是男女的小纸人伸出手使劲地扯它的肩膀,但最终还是没有令赵意观意会到它的良苦用心。
“原来如此!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青囊观呢,以前只是听说过……小师姐,我们重塑肉身会不会很麻烦啊?这里的花费会不会很贵……要是我付不起的话,要不然把我送回去罢,我情愿挨师父的一顿毒打。”
说到这里,小纸人有些垂头丧气,要是放在往日有肉身的时候,赵意观的狗狗眼一定翘起来分外可怜。
不过却春春是一个既喜欢欣赏别人的皮相,也喜欢观赏别人内心纠结的家伙,觉得赵意观的苦恼惶不多让。
当即她安慰他说:“你们都是碧仙宫的内门弟子,是宗门未来的基石,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们自生自灭呢?不必忧心费用问题,宗门自然会为你们解决的。”
小师姐的行为有时候令人头疼,但就作为师长而言还是可靠的。有她背书,一些因为失去肉身而垂头丧气的小修士瞬间安定了不少。
她带着小纸人走进一座医庐,一些医修和童子从中往返穿行,还没迈入正门就远远听到了呵斥:“青丘蕊搭望月海棠,治神魂动荡。理论不错,但只提纯三次,丹方是你这么写的么?是药三分毒,照你这么一弄,恐怕就有七分了,莫非你在毒修方面真是个天才?”
“你这碧髓丹炼得好哇,好就好在除了本身的药用以外,别的用处也有不少。别人吃了恐怕不止碧髓,恐怕脸也绿了……滚回去给我继续炼,炼出十炉完美品质的为止!不然别说是我青囊观出来的!”
“叫罗厄真人别在送拜帖来了,他那独子是真的治不了。不听医嘱,死不足惜,说了他的症状是境界虚浮,丹毒发作的征兆,一剂洗魄散下去,境界当然会下滑,日后要稳打稳扎地修炼——结果不吃丹药,改用鼎炉。这样的人活着只会把灵气给吸贵,还是早点超生罢。 ”
从医庐出来的人都缩头缩尾,一副被痛批后又被摊派许多工作的苦大仇深模样。
只有在这里,却春春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其中不少弟子看到她后,稍改脸上的愁云惨淡,挤出一个微笑:“却小师姐,楚师兄他就在里面——”
“我听到了。”
等到正式走到正厅,便见到一位与她年纪仿佛的青年,生得挺拔如松,俊美出尘,只可惜眉目之间有着淡淡的寒意,令人感觉难以接近。
这位正是青囊观的首席楚钟仪。
楚钟仪此人,年纪轻轻,在医道一途却修为高深。
在替师尊药王尊者承担起教导门人弟子的职责以后,便习惯性没完没了地在课业上对师弟师妹们恶言恶语。
同样是门派里的大师兄,桓时照只是在修行方面待人严格了一点,极少有主动拂人面子的时候。而青囊观的弟子只要被楚钟仪逮到错误,便直接能被训得好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有人评价他们两人的经历正好相反,桓时照少年的时候脾气暴烈,锐利刚直德宛如出鞘之剑,只在后来逐渐收敛了锋芒。而楚钟仪在往年也是温润如玉的少年俊杰,等到承担起青囊观的大梁以后,便成长为一副性如烈火、快意恩仇的模样。
但要却春春来说,楚钟仪自由跟她青梅竹马,她最清楚这个人骨子里藏着什么样的毒舌属性。
这家伙和她吵架的时候每次都能不落下风,无论却春春做什么都要反唇讥讽,只是他善于在长辈们面前演戏,装模作样便得了一个颇有风度的声名——
只是近些年,药王尊者闭关,他开始处理师弟妹们的教学任务,又要处理慕名而来的各种病人。
学医不像学剑,只要大体方向不错,再怎么由人尽情发挥也不会出太大的疏漏。而医修的一丝极小的错漏,动辄把人送上西天。
直到楚钟仪开始检查课业,才发现往日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师弟师妹们,竟然如此愚笨蠢钝。
有的自命不凡,开始着手自创丹方,偷偷在后山开炉,把峰顶都给炸平了好几座。有的尝试医者自医,有问题不求师长,偷偷改药方,直接服之而升仙,身体凉透了才被同门给发现。
一些上门的患者更是让人头疼,要么疑心青囊观收了灵药后的出炉丹药并没有多少,觉得他们在中间吃了许多差价。要么疑心他们这里能治,那里能治,会不会在他们的金丹元婴里留点什么后手,时不时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不遵守他们的医嘱。
出身名门正派的修士反倒不会有这样的疑心,因为他们的宗派里也有精通此道的同门和长辈。只是青囊观每年炼丹的数量很多、很齐,无论什么问题都能找到现成的对应方法,所以才到此地看病,比较实惠经济。
而一些小门小派,亦或者是散修,不通药理、丹理,也不知常识。更有甚者,脑袋里还有着丹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凡间观念——事实上确实有,但不是他们这个境界能有福消受的东西。
这种常识性的冲突,只会让他们怀疑青囊观店大欺客,然后回去吃一些邪修卖的‘包治百病’的黑心丹药,最后吃得七窍堵塞,然后才被亲友重新给送回来。
偏偏大宗大派的弟子不少,但是修真界里没有来头的散修更多,楚钟仪几乎成日整日都在和这种充满阴谋论和怀疑论的修仙者打交道。
久而久之,笑面虎的涵养最终坍塌无余,只剩下能立刻炸裂开来的旺盛心火,想要把一拳把这个修真界都给打爆。
可对于却春春来说,青梅竹马的这种转变算是一件好事。
全因为楚钟仪怼别人的时间多了,怼她的心思就少了,虽然每回看见她的时候也不会笑,但那是因为楚钟仪天性便不爱笑,其实态度可以称得上是难得的和善友爱。
果不其然,等却春春走进室内,里面的斥责声便立刻停止。
楚钟仪上下打量她两眼,挥了挥手,那正在挨骂的弟子便如蒙大赦,如兔子一般急冲冲地蹿出了大门。
“你不是才走吗?怎么又来了?”
“从我父亲那里领了一样差事。”
却春春将一串小纸人拎到楚钟仪面前的桌子上:“这不是正逢师妹和师弟们下山历练吗,你看,这次遭殃的差不多就在这里了。神魂无损,但是没了肉身……”
“不算困难。”
楚钟仪拈起其中的一个纸人,端详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为青梅的画技皱了皱眉:“只需要一批足年足月的人参果充作肉身,到时候外形自然会根据魂魄固定化。”
“那就记碧仙宫账上。”
众人听了医修的判断,得了小师姐的允诺,被青囊观的修士带下去更换身体,知道事情已经被完整解决,自然是一阵千恩万谢。
却不知天底下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所谓的记在碧仙宫账上,等到回了碧仙宫,自然而然就被算作记在他们个人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