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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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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岭在奉州府外,没有凡人一起同行,三个人赶过去其实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这座义庄虽然被修缮过多次,但毕竟棺木岭偏僻,搬运砖瓦需要人力,况且义庄不像祠堂或者寺庙,需要修得闳敞轩昂来充当体面。因此这义庄当初建成之时,就设计得低矮,后续的维修,只是敷衍得补一补房梁瓦片。
本着这样初心落成的建筑,和美观这两个字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唯一的功能就是替人遮风挡雨,不叫存放在屋内的木材生霉便是了。
来到棺木岭,早年漆过的白墙颜色淡淡的,只是稍稍比周围的青砖颜色更浅,最顶上用石头雕刻的‘广目义庄’四个字,已经被雨水冲蚀得有些斑驳,透着一股子古旧的气息。
这地方的门扉不大,漆过的枣红色的大门已经开始脱落蜕皮,露出木料开始腐烂的本貌,门口的石板上也布着不少的青苔,被冲刷出的小坑里积了不少雨水。
徐秋声想了想,还是勉强拣了些能落脚的地方跨过去,和同伴到了这义庄的门口。
敲了半晌的门,才听到门的另一侧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来人的动作很轻,但是久年失修的大门却发出了吱呀一声叫人牙酸的声音。
天气阴暗暗的,想来义庄院落内的光线也不怎么好,但是大家都看见从黑漆漆的门缝中露出一只绿幽幽的眼睛。若如不是三个人在最开始都听到了人的脚步声,结合现在的时间地点,恐怕只会感到一种汗毛竖起的阴冷。
那人不知道是否因为弓着腰的缘故,能够通过眼睛的位置推断出他的身量不高。他静静的觑了他们一会,仍旧是一声不吭,正欲反手把门拉上。
徐秋声连忙将手臂隔在门缝之间,待到将门彻底打开,看见那人全貌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怔,原先装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趴在门缝之间的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童,梳着总角样式的发髻,身上半灰不白的布衣对他来说似乎有点过于宽松,领口空荡荡的,手臂放松时,垂下一大截剩余的布料。
义庄内的陈设,相较于外部的陈旧,又是另外一副光景。外面的青砖墙缝之间,长满了蕨草和藤蔓状的瓜蒌,泥土和风沙早就令墙体斑驳不堪,而屋内的院子则是一副才翻新不久的模样。
院落的四周都被用石灰粉仔仔细细都刷过一次,墙壁是白色的,天空是白色的,房屋的墙体也是白色的,青石地面也被刷得干干净净。院子里除却一株小小的青竹之外,没有其他的色调,一时之间似乎到处都在反光。
兴许是心里作用的缘故,徐秋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隐隐发疼。他想要转开眼睛不看,又担心赵意观的社交牛逼症把这童子吓跑,只能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勉强朝着那垂髫小童露出一个微笑。
“小友,你们家大人呢?”
那小孩不答话,只是扒拉着自己过长的袖口,院子里的才刷过的墙太白了,衬得他青白的脸色有些发蓝。徐秋声这时候才发现他很瘦小,眼睛又太大,于是便显出了一些并不协调的违和。况且无论是谁,死死地盯着他人,面无表情的时候,都会让人心中生出几分不适感。
徐秋声叹了口气,又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块琥珀糖,他对凡间的食物其实没有赵意观那么感兴趣,只是无论是谁,在门派里总是会有那么几个还不被允许出远门的伙伴。
他在路上看这种糖精益剔透,卖相可爱,所以特地买了一点,打算当做伴手礼。谁料想多准备一点果然没有坏处,竟然在这里排上了用场,还可以拿来哄小孩。
“你们家大人呢?我们不是坏人,之前在奉州城内听说这里在招工,专门过来看看的。”
他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和蔼友善一点,不知道是糖果的攻势还是徐秋声的努力起了作用,那小童终于仍旧咬着自己的唇暮气沉沉不说话,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有了动作,看样子是肯搭理徐秋声。
只是小童刚将他手里的那琥珀糖果拿走,便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一个趔趄稳住身形以后,连刚拿到的糖果都被身后那人抢去。
那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糖块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他仰起头,将琥珀糖倒入自己口中,粗鲁地嘎嘣嘎嘣嚼起来。
这事情发生得突然,并不是说这人的动作像电光火石一样迅速,只是赵意观他们都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明目张胆抢小孩糖的大人,因为这份厚颜无耻,众人都陷入了目瞪口呆之中。
那人一边耀武耀威地嚼糖,一边不以为耻地嘿嘿一笑:“小孩,你瞪我干什么?你这么小,牙都没长齐,哪吃得了这么多糖?还不如给叔叔我补补身体,你看我多瘦啊!”
这男子年龄不小,莫约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不过凡人越是操劳,便越是容易显出老态,因此徐秋声也并不肯定他的年纪。
他的脸色蜡黄,确实很瘦。相较于小孩弱不禁风的瘦弱,这男人的瘦倒显得他有几分猴儿一样的精明。见童子瞪他,他又大大咧咧地拍他的头顶:“这群人不是跟你说了是来做工的吗?还不带他们去见你爹,怎么,还要我带他们跑一趟?”
那童子没说话,阴沉地看了精瘦男人一眼,头也不会地就往后院走。
徐秋声听了对话,便知道那男子也是义庄中的伙计,虽然童子的状态有些古怪,但是他们身上的气息无不昭示是活生生的人类,便不再放在心上。他此时见童子跑走,害怕刚到手的工作丢掉,于是示意同伴们赶紧跟上。
他们紧随着童子,才发现这义庄内部竟然还不小,好在接下来一路上雪白的墙壁依旧,但是植物繁茂,并不如正堂的院落那般只有小小的翠竹,晃眼异常。
小童一路小跑,到了一间阁楼才停下脚步。一个壮汉正坐在阁楼的阶梯上扎着纸人,他的手非常灵活,纸人做得非常精巧,这么一看倒挺有猛将绣花,粗中有细的意味。
那童子虽然看起来瘦弱,跑了一路也不怎么喘气。
他朝着那个大汉喊道:“阿爹,有人要来义庄上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