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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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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行人领头的是一个相貌英武的高大男子,一头长发用发带系成马尾,高高地绑在脑后,目光坦然,似乎对同行人呵斥他人的行为不以为然。
目光稍稍向他左边一移,果不其然就看见那位方才出言的少女,这少女穿着绿萝纱裙,杏脸桃腮,长相十分可爱,但是此时却伸手抚着自己身侧的刀鞘,面露高傲地瞧着赵意观,显然是对他们有所不满。
这一行人共有五位,再往旁边则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修行者的年岁通常和自己面貌相比要长上几分,两人到了院落里,依然在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徐秋声看了,觉得两人嬉皮笑脸甚是轻浮,心中很是不喜。
除却这群人中唯一的少女以外,其余的男性都穿着同样一个形制的衣服,就连少女的衣角也有着相同的纹样,想来这一群人是出自同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位落了众人两三步的少年,容貌俊丽,面若寒霜,唇色仿佛雪中红梅点就而成,端得一副轩然霞举的少年郎君好相貌,哪怕是走在最后,也教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这少年在神色淡淡,仿佛游离于世外,在持剑少女呵叱众人的时候,甚至侧过头去看院落中的风景,摆出了一副与前面的四个人毫不相干的模样。
赵意观被持剑少女一瞪,不忿也跟着涌了上来:“什么‘你们的猎物’,话说得好听。如果真是你们的猎物,怎么现在才跑出来?”
那少女先前大声呵叱,本身就是存了兴师问罪的心思。
她因为是师父最小的女弟子,在宗门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等到了出门历练的时候,也有的是一众师兄弟众星拱月般捧着嘘寒问暖。就连历练时所有弟子必须斩杀定数妖魔的任务,也是那最疼爱她的大师兄将妖魔惩治得只留一口气,再让她动手。
等到见眼前的少年想要杀了师兄给她预备的妖物,被制止以后竟然还不知好歹地顶嘴,冷彩薇心中的几分不满顿时就转化了恼怒:“你!不知好歹!”
绿萝裙的少女不依不饶地瞪着赵意观,她身旁的高大男子扫了众人一眼,见徐秋声几人虽然神态各异,但眼神若有若无地朝着身边窄袖轻罗,笑意盈盈的妙龄少女看,便知道这行人的主心骨在却春春这里。
“冷师妹!”他先是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少女,又略带这歉意地朝着却春春遥遥拱了拱手,解释道,“实在抱歉,舍妹说话不知轻重,不过这个妖魔确实是我们率先看中的猎物,所以她小孩子心性,一时心急,口出恶语也是难免……”
木已成舟,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普通妖魔和人起冲突,实在不值当。
换做其他人,既不清楚这一行人的跟脚,又见到那绿萝少女娇俏可爱,高大男子也好言道了歉,自然顺水推舟,将这件事揭过不提。
不过赵意观从小是和松云峰山上的仙鹤、野猴子打架长大的,正是喜欢打打杀杀的时候,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同他与天方夜谭无异。他知道自己被人突然抢了目标,当事人连道歉都这么敷衍,心中顿时万般不服气。
他嗤笑了一声:“她小孩子心性,我还少年心性呢!我只知这妖物是自己修炼而成,怎么就是你们圈养的私物了?况且,这先来后到,也无一句,你们空口无凭的一说,我就要让了你们不成?”
赵意观这嗤笑的声音不大,但是修行者耳聪目明,也无异于大声讽刺。
冷彩薇在宗门里被养的一贯娇蛮,就连师父对她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的,那里受过这等挤兑,被这么一激,心中恶念顿起,就想要给这人一点苦头尝尝。
只是她还没有拔出手中的剑,那领头的男子便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又客客气气同却春春说道:“这妖物的本体是下面的偶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伤人猎取头颅。虽然这妖物邪异,换上头颅便真以为自己是其本人,但是每次只害一人……事分轻重缓急,所以我同师弟师妹暂时将这里的事搁下,处理完手中另外的情况,才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徐秋声见那男子言辞凿凿,不似作伪,但是正如同高大男子维护那持剑少女一般,在他心里,自己的同门不受欺辱才是要紧一事。
只是他正欲上前与人分辩,便感到肩头一沉,原来是自家小师姐抬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又听见却春春用一种轻飘飘的语调,感同身受地叹息道:“理解理解,出门在外,照顾师弟师妹们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徐秋声:说好的站在我们这边呢小师姐?
跟首座师兄如沐春风的言行相比,小师姐对待大家的态度其实也说不上有多恶劣。这么多年下来,整个门派里谁都没见过她动怒的时候。但是却春春的脾气很好,性格却很差这件事,不知道在何时就成为了碧仙宫全体年轻弟子们都公认的道理。
这个少女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神情永远是无忧无虑又亲切友善的,仿佛照透在溪底空明澄澈的日光,既不热烈,也并非毫无温情的冷淡。她的行为言辞永远难以预测,你去亲近她,她不会因为这份亲近对你优待,你疏远她,她也不会因为这份抗拒而感到被开罪。
总之,和这位小师姐相处,就是要顺其自然才比较好。因为就像她不会故意去折磨令她感到讨厌的人那样,她在折腾人的时候,更不会因为一点半点的情分,专门将喜欢的人分在计划外面。
换句话说,除了小命有保证之外,做她的队友和做她的敌人这两个选项,其实也谈不上谁更安全。
却春春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要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自家宗门里的这位大魔头突然改换口味吃素,徐秋声觉得诧异,但是碧仙宫的一众师长不在,作为小师姐的却春春就是绝对的权威。由是权威发了话,自然徐秋声自然不会拂逆了她的意思,因此将对那群人的不满忍在心中,并不发作。
期间赵意观本来有一些不服气,看了却春春的笑脸,又不由得缩了缩脑袋,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闭上嘴巴陷入沉默。
三人组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执剑少女的那边一行人也自觉他们多有退让。
按照那高大男子的本意,不过一个妖物而已,抢了便是抢了,能被自己拦住,也是赵意观他们技不如人,就算师妹不懂事呵斥几句,谅他们筑基期的小修士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是等到了院子里,他才注意到其中有一个自己看不出修为深浅的修士。
那修士原本站在人群之中,不声不响,一时间竟然与那群凡夫俗子别无二致。高兆恩先前只是用了神识粗略的扫了一眼,等见赵意观他们隐隐有以这少女为尊的意味,才发现自己原本打探境界的神识泥牛入海,如同一颗石子掉进了江河,了无声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高大男子本来就是想在师妹面前出个风头,所以态度轻慢,一声招呼不打就令师妹取了那妖魔性命。但是看到却春春修为似乎在自己之上,这才耐下性子客气几句。
此时他见却春春态度和善,没有发难的意思,便不意多说话,于是维持这一行人中领头人的尊严,矜骄地点点头,带着几人扭头就走。
那两个说笑的青年并没有意识到大师兄的异样,仍旧嬉皮笑脸,旁若无人地拿那个离群的少年取笑:“岳师弟,你怎么这么木头!刚刚冷师妹都被气成那样了,你也不晓得应和一声,真是白瞎了冷师妹平时对你这么照顾!”
“对呀,不会说话,还不会动手么?就算你才练气六层,差了一个境界,不过大师兄宅心仁厚,不会坐视你受欺负的。”
“你现在和他说这个有什么用,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性格又闷得要死,铁树再怎么浇灌,都是不会开花的!”
“真是没趣,不知道师父看中他哪点。放到外门也就罢了,怎么要收这种人做弟子。”
两人口中的冷师妹临走时仍旧不忘恨恨地瞪上赵意观一样,此时两人嬉笑少年,她抱臂走在一边,冷着个脸不言不语,似乎还在为师兄不为自己出头的事恼怒。
而众人口中的大师兄,那扎着马尾的高大男子,似乎没有听到两人对少年的笑骂一般,对着场景充耳不闻,熟视无睹。
那两人嘴上说得十分尽兴,也没有忘记手上的动作。那少年尚未弱冠,身形清瘦,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两个青年欺他年少,修为也不如自己,于是伸手去揽那少年的肩,勾肩搭背地想要推攘他。
那少年本就不喜欢与这群人打交道,就算平时行动,也要落上这几人几步,此时见那两人举止无状地贴近自己,心中嫌恶,寒冰未消的脸上便又冷上了几分。
这时候却春春冷不丁地喊了那少年一声,两个青年才停止了接下来的举动。
“走最后那个,你东西掉了。”
那如同雪中红梅的少年于是又折返回来,他有着清俊俨然的好相貌,若是展颜便能显出人间芳菲的无边光景,只是眉眼总带着一股漠然的冰冷,显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来。
这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不等待他而走远的同伴,来到却春春面前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开口。等到他从却春春手中拿走那颗聚灵珠以后,正欲离开之时,又回头淡淡地看了却春春一眼,最后还是一句道谢都没说,直接走掉了。
这时候,蓝盈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冷哼了一声:“真没有礼貌。”
赵意观立马打蛇随棍上,惊异地‘诶’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装模作样地嘀嘀咕咕道:“我还以为你要做那个劝我们不要在意的理中客呢,想不到你也有生气的时候。”
蓝盈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赵意观顿了顿,又忍不住说道:“我看他们也是小家子气,遇到个境界不高的妖物就这么稀罕。要是他们实在不好向师长交差,好言好语地和我们说了,由小师姐做主让给他就是了,怎么想他们就这样……”
还没等却春春去拍他,他又立马警觉地闭嘴不说话了。
和不着调的赵意观不同,徐秋声倒注意到一点值得在意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说:“小师姐,当时我并未注意到他掉了什么东西,聚灵珠又价值不菲,怎么可能细心妥帖地保管……”
相比于家丁们的屁滚尿流,三人组的愤愤不平,却春春这时候反倒是一群人中最不错的。
“是呀,”她随口应道,“他没有掉东西,这个聚灵珠是我的。”
徐秋声感觉自己突然有一点听不懂人话了:“……啊?”
“我看他修为不高,又长得漂亮,想要近距离看看他的脸,所以就以这个借口资助他。”
小师姐的这个理由也太过于不讲道理,徐秋声一哽,忍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
赵意观没脸没皮,他看了徐秋声的脸一眼,又瞅了瞅蓝盈出尘的相貌,回忆了一下那少年方才的模样,顿时扬声说道:“小师姐,其实我觉得我也挺漂亮!”
只有蓝盈眉头紧皱,其实打却春春和他们一起来洛水村时,她就品出了一份不对劲——
领队通常不会像保姆那样时刻看护师弟师妹们,小师姐更不会和桓师兄那样认真严谨,总不能这回是专门过来监督他们历练进度的吧?
这时候赵意观见氛围和缓,开始嘟嘟哝哝抱怨起小师姐不帮他们出气,还要送东西给对面的事情来。
这时候小师姐似乎觉得赵意观委屈的样子有趣,又轻轻笑了一声,这一点笑并不像以前那种叫人心底发寒的春风和煦,反倒颇有一点漫不经心的肆意在其中。
“或许你还该谢谢他们呢。”
蓝盈突然打心底觉得他们似乎躲掉了什么倒霉东西。